第77章 ：你過分了
那裏，算得上本市最好的酒樓，居說要提前預訂才有位置。母親早就計劃着要給她過生日了嗎？
這個想法一起，她興奮到早忘了祁喬陽的存在，身子往外一栽，就跳了出去，在路上狂跑了起來。
祁喬陽眼看着她的臂抽離，半天都沒有從她複雜多變的臉部表情裏反應過來。剛剛明明一臉的傷心欲絕的表情，怎麽突然之間就這麽開心了？
他再尋找她時，她已消失在路口。
岑心是跑到一品樓的。她連氣都沒有喘，連闖了兩次紅燈，引得一路上喇叭聲聲，還有人氣憤地探出頭來罵人。她全都聽不見，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母親讓她去一品樓！
站在一品樓面前時，她才感覺到心髒跳得幾乎要蹦出體外，全身發熱，衣服早就被汗濕。她沒敢馬上進去，因為母親向來讨厭別人毛毛燥燥的樣子。她跟一品樓的前臺借了毛巾把自己清理清爽，這才敢上樓。
一品樓，名字起得挺大，房子也裝修得古香古色，但并不是特別大。沒有大堂，所有的客人都在包廂裏。每一間包廂都雅致有格調，各處對着的風景皆都不俗，這足以見得主人的細心。
這裏只有二十個包廂，每天，每個包廂只接受一輪客人。裏面消費不低，但菜式品味都是獨一無二的，絕對的極致享受。
岑心被帶到梅字包廂，她以前也常來，知道這裏是風景最佳，一品樓最好的包廂。服務生推開古香古色的門，她一眼就看到華麗的仿古建築正中間，一張白色玉桌上，端坐着沈婉冰。
好些天沒見到她了。她比之前更瘦，但那份書香門第帶來的雅氣和嚴肅絲毫未減，坐在那裏，有如坐了一位皇宮裏來的妃後。
她面色沉冷，一股自心底發出的肅冷之氣蔓延，但還是無法阻止岑心的腳步。她急步走過去，恭敬地站在沈婉冰面前，呼了一聲：“媽。”她的聲音很低，但還是無法壓下那股激動，明顯發顫。她的眼睛脹得紅紅的，因為激動。
“坐吧。”沈婉冰靜坐了許久，方才出聲。聲音很冷，眼皮都沒有撩一下，足以體現出她對她的疏遠和冷淡。但這些，岑心都不會在乎！
她吃力地點了下頭，用力壓抑着眼淚，不想它流下來。這樣幸福的時刻，怎麽能讓眼淚破壞？
小心翼翼地坐在沈婉冰的對面，都不敢坐實，生怕把椅子坐斷似的。
桌上，水晶碗裏，盛着些好看的點心，還沒有吃，岑心的心已經甜得膩了蜜。她顫着眸，不敢動作，恭敬得讓人心疼。
站在沈婉冰背後的李嫂實在看不過，眼睛不由得紅了起來，代替沈婉冰說了話：“今天是你的生日，夫人說要為你好好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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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媽。”岑心恭敬地應，每一個動作裏都透出歡喜和激動。
沈婉冰不置可否，只朝李嫂擺了擺手。李嫂走到門口，對着外面招呼了一下，片刻，一盤盤精致到跟藝術品差不多的菜肴上了上來。
岑心看着滿桌子的菜，心裏只有兩個字：感動。
她舉起杯，對向沈婉冰：“謝謝媽能為我過生日。您生女兒二十幾年，女兒卻沒有回報您什麽，請讓女兒以茶代酒，敬您一杯。”說完，含淚飲下一杯。喝完時，她低了頭，兩滴感動之淚掉入杯中。
沈婉冰聽她說完這話，瘦弱的身體突然僵了起來，一張臉原本無表情，現在卻已浮起了些青筋。
岑心太開心了，哪裏會注意到沈婉冰這些變化，主動給她夾菜：“二十四年前的今天，媽生了我，今天是您的受難日，您要多吃點才是。”
沈婉冰的身子完全僵冷，扭着筷子的手直壓了下去，臉色沉得有如就要刮起狂風來。
“媽，來。”岑心再給她夾菜。
沈婉冰突然伸手，叭一下将桌上的碗盤掃下了大半。嘩啦啦的聲音直砸入耳膜，原本開心的岑心一時愣在了那裏，傻傻地看向沈婉冰，“媽……”
沈婉冰一撐身體站了起來，伸指就朝她指了過來：“你這個掃把星，有什麽資格坐在我面前讓我給你過生日！你就是個雜種，野貨，災星！就是因為你，我的人生全毀，什麽都沒有！你給我滾出去！”
似乎還不解氣，她無情地将碗盤甩在了岑心身上。
這樣的沈婉冰跟平日完全判若兩人，岑心甚至覺得自己是出現了幻覺。
而李嫂顯然被吓壞了，忘了要阻止她。沈婉冰不停地将一盤盤價值不菲的菜摔在她身上，摔得她滿身狼狽。沈婉冰這會兒力氣大得驚人，一點兒也不像個病人。
她可以避開的，但沈婉冰這突如其來的怒火讓她無所适從，她根本不知道是該接受還是該躲開！
“給我滾！”沈婉冰摔完東西撲了過來，不住地推她，同時将巴掌狠狠地扇在她臉上。岑心被動地承受着她瘋狂的行為，只能無助地後退。李嫂終于醒悟過來，跑上來去拉沈婉冰。
岑心朝她搖頭：“不要動她……”盡管，沈婉冰做的一切會讓她難過，有種被唾棄的感覺，但她願意做她的出氣筒，只要她能開心一點。
她的背貼在了門上，頸上被劃下了幾條指甲痕。但她全然不在乎，只是眼淚汪汪地看着沈婉冰，由着眼淚往下流，一聲不吭。
“對不起。”她以為沈婉冰想起了岑朗森的死，無助地道歉。
沈婉冰幾乎瘋了般朝她蹦，雙手毫不客氣地打在她身上：“還我人生，還我幸福，還我孩子，還我一切！”
岑心已經被她打得毫無思考能力，只覺得心口一陣陣地疼，她究竟說了什麽，她完全聽不到。她失落地捂了臉，無聲哭泣卻一動不動。
“岑心，快走啊，你要你媽氣死在這兒嗎？”李嫂終于出聲提醒。
沈婉冰的身子本弱，這麽激動下去一定會出大問題的。岑心猛然醒悟，方才轉身拉門跑出去！
沈婉冰十指狠狠地扣緊了門頁，臉上顯露出全然的瘋狂：“我恨，我恨，我恨！”
背後，響起了噠一聲輕響。霍淩宵快步走出來，臉上還帶着些蒼白，神色卻嚴峻至極，幾乎要下出暴風雨來。
“你過分了！”他低吼，太陽穴高高暴起，眼睛落在門頁上，是對岑心的擔憂。
沈婉冰此刻一片瘋狂，哪裏還會把霍淩宵看在眼裏。聽到他這麽說，随即狠狠地哼了出來：“過分？她害得我的兒子生死不明，你敢說我過分？我告訴你，我早就想把她撕爛了，今天才付諸行動，你該慶幸了！”她咬牙切齒，全然沒有了平日的優雅。
霍淩宵的表情越發陰鹥：“她沒有害過你的兒子！你兒子離開的時候她才出生，這一切都跟她沒有關系！”
“沒有關系？如果不是因為她出生，岑朗森跑去看那個賤人和她，會沒有人幫我找兒子嗎？如果她沒出生，我兒子就不可能消失！”
“這只是巧合。”
“我不管是不是巧合，總之，她出生我的兒子就消失，她就是掃把星，就是災星，就是我沈婉冰的仇人！而你，霍淩宵，竟然要我在我的兒子消失這一天給我的仇人過生日，這一切都是你們自找的！”
霍淩宵的确有些後悔。他只知道岑心看到母親為她慶生會開心，才會花大價錢從別人那裏截了最好的包廂給他們，并把沈婉冰勸了過來。卻忘了沈婉冰心底濃重的恨意。
即使她兒子的消失跟岑心一點關系都沒有，她也因為自己的偏見把這個錯歸在了岑心身上。他的失誤讓岑心在生日這一天還受這樣的傷害，真是該死！
和沈婉冰再談下去也談不出結果來，他只能提醒：“別忘了我們之間的交易。”
沈婉冰冷哼哼地笑了起來：“我怎麽會忘，倒是你，怕早就忘了吧。你讓我對她好，關心她，我即使恨她恨得要死也都照辦了。你呢？答應我的事做到了嗎？我的兒子有消息了嗎？你最好在一個月這內把我的兒子找出來，否則，我會直接告訴她，我不是她媽！”
“岑夫人！”霍淩宵低喝，臉色急變。
沈婉冰眼裏顯露全然的瘋狂：“不信你試試看！”
霍淩宵沒有跟沈婉冰再鬥下去，他記挂着岑心。出了一品樓，他一坐進車裏就朝尹責發布命令：“馬上去找大小姐。”
尹責在前面僵了背，“大哥，您的燒剛退，不宜太過勞累，還有您身上有傷，也不能太多走動。”
“馬上！”霍淩宵哪裏會聽他的話，冷臉一陣命令，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尹責不能再說什麽，只能默默地啓動車子。邊開車，邊拿手機給林詩巒發短信。
“尹責，你應該知道我的性子！”霍淩宵只是閉着眼，卻已經将他的小動作洞悉。尹責編輯了一半的短信只能删除，烏着一張臉滿是擔憂地朝着岑心居住的小區開過去。
岑心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來的，直到阿甲小聲在耳邊提醒，說是到家了，她才沒精打采地下車，往小區裏鑽。她甚至連在什麽地方碰到的阿甲，怎麽上的車都不知道，滿腦子只有沈婉冰怒極的臉孔和說的那些話。
她今晚徹徹底底展露了對自己的恨和怒，強烈到出乎她的想象。她現在才知道，母親隐藏在冰冷下面的是對她的恨，厭，怨！都是她不該，竟犯那樣的錯！
僅有的力氣在推開門的那一刻用盡，她整個人虛弱地倒在了地板上，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
霍淩宵上樓，借着暗淡的路燈，一眼就看到了倒在黑暗門洞裏的纖細身體。顧不得身上的傷，他大步上前，要去抱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