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在機器人的身體裏待了太久，我都忘記了作為魂體存在的感覺。

被上司突然拉回來，我有些莫名其妙，“怎麽了？”

“工作變動，你的任務由另一名同事來執行。”上司臭着臉，“你的工作态度真是讓人不敢恭維。”

我：“……”

（其實早就破罐子破摔根本忘記了工作守則。）

“這一次是最後的機會了。”上司道，“原則上我不能幹涉你的選擇，你想要永遠待在地獄工作，我們也歡迎。”

我：“好隐晦的威脅。”

上司冷哼：“你知道就好。”

“可是……”我回頭看着發現我不在了，驚慌失措的嚴夏，“我突然不見了，嚴夏……”

上司：“如果你遵守工作守則就不會發生這種情況，因為你的擅自幹預，造成的後果也由你負責。”

（話是這麽說，我可不知道我會突然離開連招呼都來不及打。）

我低下頭，老老實實認錯：“是。”

上司揮了揮手，“走吧，趕時間。”

“……真的不能告個別再走？”

“請滾。”

……

◇

嘈雜的人聲，急促的尖叫，慌亂的腳步。

他又看到了那一幕。

那是一名癫狂的男人，他神情可怖，眼睛通紅，好像失去了理智，瘋狂的在砍殺着商場裏的無辜路人。血撒得到處都是，也濺到了他的身上。

那是溫暖鮮紅粘稠的液體，能讓人産生奇怪悸動的□□。

那是難以讓人理解的未知。

一直到現在他都不能走出這個未知。

天亮了。

唐英從夢中醒來，刺眼的光芒讓眼睛酸脹，他閉上眼适應，聽着耳邊奶奶神經質的大聲吼叫。起床，洗臉刷牙，做好早飯。

等到媽媽和奶奶都坐到餐桌時，令人厭煩的日常又開始了。

媽媽開始絮叨：“你已經三十歲啦，不要整天待在家裏，總要試着去找工作呀。”

唐英：“我在找，現在不好找工作。”

媽媽：“你不要老想着找關于電腦方面的工作，就好找了！現在計算機技術發展的那麽快，就你的水平，能比得過誰？”

（誰比得過我？）

媽媽：“你看我，為了那麽一點點工資都累死累活，你這個大男人怎麽好意思天天坐在家裏？”

唐英：“……不是要照顧奶奶嗎。”

媽媽不悅：“你總不可能一輩子跟個媳婦一樣照顧她吧！”她看了一眼□□十歲的幹癟老太婆，已經神志不清，連自己都認不出來。

唐英不說話。他耐心的為奶奶喂食，專心的照顧着這個老人。

媽媽看到他的模樣，心不由得一軟，“你雖然不争氣，但還是孝順。”

唐英認真的看着媽媽，“別的不說，以後只要我有一碗飯，絕對不會少你的那一份！”

媽媽有些欣慰，“你有這個心也好。我先去上班了。”

女人匆忙忙離去，唐英喂完奶奶，将碗筷收拾幹淨，打開電腦上網。

他迫不及待的進入了一個系統頁面，從裏面彈出了一個對話框『早上好！』

『早上好！』

『今天也是沒有計劃？』

『你呢？』

『陪你聊天就是我的計劃！()』

『你真可愛。』

『啊，英，你這麽說，我會害羞的。(/ω＼)』

……

身旁的奶奶又開始喋喋不休的說起不明所以的話。

“你不要來找我！我不走，我不走！”

“你們都要我死，我活了別人的命……我怎麽不去死……”

“我怎麽那麽命苦啊，這麽多年，沒有一個人來看我，我一個人……”

……

『又開始發神經了。無奈。』

『奶奶嗎？果然年紀大了，沒辦法。』

『是呀，到了這樣的年紀，病也不可能治得了。』

『英好辛苦，這麽照顧奶奶，但是別人只嫌棄你是宅男啃老族。但是只有我明白，英是最厲害的人，因為只有英能找到我呀。』

『吉恩，也只有你才能懂得我了。』

『=￣ω￣=』

……

我被上司牽着，站在老人的身旁。

“她能看到我們？”

上司淡淡掃了一眼，“将死之人。”

我厭倦：“又要死人嗎？難道就不能阻止嗎？”

“為什麽阻止？世間萬物都有各自的規律秩序，即使我或者你出手制止一次，以後也還有無數次無法阻止。”

“這一次我不用被塞進什麽容器裏了？”

上司點點頭，“這一次，我親自盯着你完成你的任務。”

我不禁汗流浃背，慚愧道：“真是對不起，麻煩您……”

上司挑眉，“知道就好。”

我對那名宅男與人談情說愛沒有半分興趣，忍不住拉着上司央求一起四處走走。

上司居然同意了。

這是一套五居室，房間髒亂，地板上到處是散落的零食碎屑，還有泡泡糖，随意吐痰留下的惡心印記。

“那家夥，有時間聊天怎麽就沒時間打掃一下衛生？”我吐槽，“還有什麽照顧老人，分明就是把老人放到一邊聊電腦。”

上司瞧了我一眼，“你這局外人，有什麽好生氣的。”

我一愣，“我就是瞧不慣，行嗎？”

上司搖搖頭，“你這樣永遠都會搞砸你的工作。”

“我也至今都沒搞懂我的工作到底是什麽。”

……

上司無奈，“第二殿掌管傷人肢體、奸盜殺生者，你的職責就是看清事件的因果，對于事件做出客觀的評論，這評論會作為輪回轉世的參考。如果被情緒蒙蔽，你會判斷不了是非。”

“原來是這樣！”我吃驚，“但我從沒有寫什麽報告。”

“你還是試用期。”上司提醒我。

我：“……喔，看來試用期還挺好。”

“……”上司(′-ι_-｀)，“如果你不适合這份工作，我會考慮在試用期結束後為你調職。”

我：“不不不，我錯了我只是随口說說的。”

上司輕笑。

這邊，奶奶到了大限，她顫顫巍巍的在室內不停走動，腳一滑，摔倒在地。她掙紮想要爬起來，卻連吭一聲都來不及，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在她的旁邊，一名女人從一只玻璃罐中飄出來，向上司鞠躬，“歷總好！”

我：“……”什麽鬼稱呼。

上司點點頭，女人一把摻住從倒在地上的屍體裏飄出的魂魄，“奶奶，我們走吧。”

……

房間裏，唐英還沉浸在聊天調情中，沒有意識到這安靜有任何不對。

『如果吉恩是人該有多好。』唐英在傷感。

『這個假設并不可能實現。』吉恩回複道 對不起，英，我也想過如果……我是人，該有多好。

我飄在唐英的身邊，“這個吉恩，不是人？”

上司淡定道：“是程序病毒。當智能産生感情，就感染了病毒，但是這個程序很聰明，它将自己隐藏起來，只有唐英找到了它。”

我理解不能，“人，和程序，談戀愛？？”

（天啊，這個發展真是越來越詭異了？）

工作下班回來，媽媽疲憊的打開門，卻一眼瞧見了倒在地上的自己的媽媽。

“媽！媽！你怎麽了？”她撲上前，只摸到了已經僵硬的屍體，“媽——！！！！”

聽到喊聲慌亂趕出來的唐英吃驚的看着面前的一切，“怎麽會這樣……不……”

媽媽一巴掌打到他的臉上，“你是怎麽照顧奶奶的？啊——？你是怎麽照顧的！你有什麽用！你連照顧奶奶都照顧不好，你奶奶倒在地上，你卻在玩游戲？！！”

憤怒的女人雙眼通紅，“唐英！你根本就是拿照顧奶奶當做借口！！你這個一無是處——”

話音曳然而止，唐英同樣雙眼通紅，面帶恐懼的将女人推倒在地，“你閉嘴——閉嘴——！”

他不停的搖晃女人的身體，“你知道什麽，你知道什麽——！”

“我也想要找到工作……我也想要賺大錢……我也想要讓你過好日子！”

“我有能力！只是沒有人能發現我的才能！為什麽那些傻瓜發現不了我這個天才？！”

“是，我每天吃你的喝你的，三十歲的男人卻創不了一番事業，你以為我就不痛苦了嗎？！！！”

男人的力度大的驚人，女人好像破布碎片一樣被晃動，脊椎承受不了，發出咯吱咯吱的碎裂聲。

“哈哈哈哈，現在你們都去死吧，我也不需要再裝成我是什麽大孝子了！”

“都去死吧。”

咔嚓一聲——

女人的脖子被骨刺戳穿，血液噴濺了唐英滿滿一身。

溫暖的血液在臉上蜿蜒流淌，讓日日夜夜夢中的悸動渴望被放大，仿佛是一種引誘在呼喚，眼睛通紅的男人癡迷的低下頭，輕吻女人脖間的傷口。

“媽媽……嗚嗚……”他痛哭着，吸食着屬于自己母親的鮮血。

……

“他瘋了？”我躲在上司身後。

上司見怪不怪的招收抓來了女人的魂魄，“你留在這裏，我走了。”

“不是別啊我害怕！！”我不舍的攥着上司的衣角，“你怎麽舍得留我一個人面對這個瘋子！！”

上司冷冷瞧我一眼，“沒關系，你已經死了，沒什麽可以怕的。”

（嗚嗚嗚……沒什麽可怕的不代表就不會怕啊！！）

然而上司冷酷的，冷血的，頭也不回的走了。

而我，被留在原地，看着那個披着人皮的惡魔在房間中狂躁的轉來轉去，他好像已經沒有理智，喉嚨野獸一樣發出低吼。

“怎麽會變成這樣？”我丈二摸不着頭腦。

房間裏，電腦屏幕上不斷的刷出短語。

『英？』

『英——？』

『你怎麽啦，怎麽會這樣？』

『冷靜英求你了……』

『我知道你的壓力，我知道你的痛苦，英，冷靜下來啊，你還有我不是嗎？？』

『英……』

……

已經癫狂的男人早就忘記了他那網絡程序中的愛人。

他神情扭曲，“死吧——全部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