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墜樓

自從結識了小侯爺,嚴十一郎簡直和得了金牌令箭一般,整日明目張膽的拿了這個做借口出去玩。

有時也會翻了牆去找小侯爺,只是他總是在讀書,也不知道那本所謂的男男春宮有什麽好看的,他只能無聊的趴在桌子的另一端去看燈花亮了一朵,又暗了一朵。

嚴十一郎本是極愛熱鬧的一個人,但漸漸的忽然開始喜歡沉沉的夜,極靜極靜的深夜裏,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那樣的輕,那樣的淺,像是天上落下的微雨,落在心上,微微的涼,微微的癢。

燭火畢剝一聲,燈花綻亮了一朵,小侯爺放下書卷,獰笑着把嚴十一郎推倒在床上,自己騎跨上去,于是嚴十一郎只好在他的淫威下被迫長驅直入,直搗黃龍。

日子一天天過去,初識時正是七夕,街上狗男女狗男男一對一對的,後來又起了秋風,滿山紅葉瑟瑟,就像是小侯爺騷氣的紅衣一般,再後來漸漸的下了雪,滿天滿地的都是熒白,風像刀子一樣刮得人臉上生疼,人人都穿得像團子一樣,轉眼冬去春來,湖上也化了冰。化凍的那一天嚴十一郎正在湖上滑冰,不知怎麽回事,突然喀嚓一聲響,嚴十一郎就掉了進去,被冷冰冰的湖水凍得在床上足足躺了半個月。

等到病好了,小侯爺也得走了。

當今聖上無子。

本來皇帝也不急,說自己才四十幾歲,正春秋鼎盛呢,夜禦八女都沒有問題,而且他又不是沒生過兒子,雖然三個兒子都沒活到成年……而且最重要的是後宮現在又有懷孕的,說不定就是個兒子呢。

皇帝不急別人可急死啦,什麽丞相韓琦啦,龍圖閣直學士包拯啦,天天提,天天勸,恨不得搬到皇帝的床邊跪在那裏天天哭。

皇帝沒了辦法,只能宣宗室子弟入京,小侯爺雖然不和皇帝同姓,但到底沾了親,也在入京之列。

長亭外,古道邊,一行白鷺上青天。

一年前送展昭的古道邊又要送小侯爺了,他倆執手相看淚眼,小侯爺殷殷的吩咐:“大灰兔,我走了以後,一定要要護好你的小屁屁。”

嚴十一郎也是淚眼汪汪:“小白狼,你也是!”

小侯爺一步三回頭的上了馬車,又用折扇把滾着金邊的車簾掀起,露出一張精致俊秀的臉:“大灰兔,我會想你的!”

車夫一拍馬屁股,馬蹄子又蹬了嚴十一郎一鼻子一臉的灰。

小侯爺走的第一天,想他,小侯爺走的第二天,想他想他,小侯爺走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吃飯也想,睡覺也想,鬥蛐蛐也想,就連去賭坊擲骰子的時候都在想,真的是被下了咒啦!

只有京城裏傳來消息的時候他才能提起精神,據說被宣進京的宗室子弟都是些鬥雞走狗的纨绔,整日只知道吃喝玩樂,又說起一向風評不好的東方小侯爺忽然勤奮起來,他勤儉孝順,仁慈寬厚,上書給聖上列出治理河道的條陳,自告奮勇地清查江浙兩省私鹽一案,又不畏強權,皇帝寵妃的伯父犯了事,小侯爺也不徇私情的法辦了他,就連皇帝也說:“生子當如此。”

不過一夜之間,小侯爺就成了天下人的希望。

只是嚴十一郎驀地心驚。

其實很多事情他都知道,但只是裝作不知道。嚴十一郎忽然想起那些深沉的夜裏,小侯爺在燈下固執的眉眼——他不甘心居于人下,也不甘心用那把象征諸侯的湛盧劍。

宗室弟子的荒淫和小侯爺的勤奮并不是沒有關系的,以小侯爺的手段,大可以将他們玩弄于股掌之上,之前那個纨绔的形象,不過只是一場表演,他在暗中韬光養晦,在日複一日中積蓄自己的力量,而今機遇終于來臨,他就像傳說中那只齊國的大鳥,雖無飛,飛必沖天;雖無鳴,鳴必驚人。

嚴十一郎有些心酸的想,那他呢?小侯爺對他的笑,對他的好,究竟又有幾分是真的呢?

那一年的冬天發生了兩件大事,一是皇帝又得了一個小公主,大赦天下,二是東方侯病逝,小侯爺回鄉守孝。

嚴十一郎去侯爺府看過他,他穿了一襲素白的孝服頹然的跪在靈柩前。

他并不知道小侯爺是因為父親的離世而傷心,還是因為遠離了唾手可得的皇位而傷心。

——守孝需要三年,三年後京師的局勢早已改變。

“你要往好的方面想想啊,做皇帝有什麽好的?整天煩這個煩那個,什麽地方做的不好了,禦史就噴你一臉的唾沫星子,要是獨寵誰了,史官又得寫你是昏君,往後千代萬代之後的人都會罵你呢,你可不想遺臭萬年吧?”嚴十一郎只得試着去安慰他,“再說了,你要當了皇帝,我怎麽辦呢?你總不能立一個男人當皇後吧?”

小侯爺被他委委屈屈的話逗得“噗嗤”一聲就笑了,繼而又正色道:“不行,我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得到,我想留的人,一定要留住。”

怎麽這麽固執呢?嚴十一郎急得團團轉,又捧了湛盧給他:“你看這把劍,這是諸侯之劍,也是吉祥如意之劍,它承不住那個寶座。争皇位多危險啊,一個不慎就萬劫不複,你想想前朝玄武門的事,隐太子家被殺得連條狗都沒剩下啊!賭錢賭輸了不要緊,王權游戲可玩不起啊!”

小侯爺劈手奪過了湛盧,手一揚便把劍從窗戶裏遠遠的抛了出去。

嚴十一郎趕緊跑了出去,外面是一個碧水潭,湛盧早沒了影,等他回來的時候,小侯爺也沒了影。

于是他只能回名劍山莊去問老爹,如果你深深愛着的人卻深深的愛着權力,你應該怎麽辦呢?

結果還沒見到父親,倒先見了一名中年的白衣麗人,眉目間有七分與小侯爺相似,她的聲音溫柔得就像是水:“妾身是東方喬的母親,有事求見莊主。”

還不忘補上一句:“我姓喬。”

嚴十一郎連忙就把父親叫來了,他得把侯爺夫人哄得好好的,說不定能通過她曲線救國呢?

“你來了。”父親說。

“我來了。”侯爺夫人說。

“你終于來了。”

“我到底還是來了。”

“暴露了行蹤……到底不好。”

“我來送藥,莊主不歡迎嗎?”

嚴十一郎欲哭無淚,為什麽父親和小侯爺他娘的對話他一點也聽不懂啊!到底發生了什麽啊?忽然一個激靈,小侯爺的母親說她姓喬,自己又叫嚴喬,會不會是爹爹和她年輕的時候有過一段,結果侯爺仗勢欺人把她擄了去,又弱弱的想,該不會他和小侯爺其實是兄弟吧……

“我們走吧。”父親說。

“好。”

于是侯爺夫人跟着他進了密室。

嗷,為什麽一個兩個都能進,偏偏他不能進啊!真是天道不公啊!

嚴十一郎只能轉過身去,瘋了一樣的去找小侯爺,侯爺府的每一間屋子他都找過了,平時去的酒館賭坊也都去過了,可是到哪裏都找不到小侯爺。

一定是有什麽地方遺漏了吧,嚴十一郎仔細想了想,望江樓!對,他還有望江樓沒去。

嚴十一郎幾乎是飛奔而去的,因正是小公主出世,皇帝大赦天下的日子,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望江樓也被擠得滿滿的,根本透不了風。

他急了,一層一層都找不到人,又躍上頂去,只是四野空空,到哪裏去找小侯爺?

“大灰兔!你別跳!”人群裏面一點雪白的影子,是小侯爺,他還沒來得及把孝服個換下呢!

跳?什麽跳?嚴十一郎不太明白,又往前踏了一步,探出頭去:“你說啥?”

“大灰兔,你別想不開啊!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

感情是以為自己跳樓自殺呀!嚴十一郎計上心來,趕緊朝他喊道:“你要我還是要江山?”

“要你!”小侯爺一咬牙,又忙喊道,“你快下來吧!”

嗯,這還差不多,嚴十一郎心滿意足,滿足到沒注意到腳下凸出的一塊瓦片,然後……腳下一滑掉了下來。

嗷嗷嗷嗷嗷,要死了要死了,他便是武功再高,從這九層高臺上掉下去也得摔個粉身碎骨啊,嗚嗚嗚,漂亮的臉蛋要破相了怎麽辦?他可不想死得那麽難看呀!

就當腦袋快碰地的時候,忽然一股熟悉的內勁擊在他的腰間,将他下墜的一股力轉為平平飛出,嚴十一郎一個回旋,已穩穩站住,他哭着喊着跑過去抱住那個人:“爹!您差點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忽然耳朵一痛,已經被人擰住了,小侯爺被吓得臉都白了,仍裝作惡狠狠的樣子:“你還自殺不?”

“嗷,疼疼疼疼疼。”嚴十一郎趕緊服了軟,“不敢了不敢了。”

“這是我從皇宮大內裏偷出來的,全天下只這麽一顆,先前一直想給你,到現在才有機會。”小侯爺将藥瓶遞給了嚴子川,一路擰着嚴子川的耳朵,依舊是惡狠狠的表情,小白狼一般,“看我回去怎麽整治你!”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