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番外:曾是驚鴻照影來
碧波微漾，綠竹猗猗。清風拂過，風聲裏似乎還有環佩玎珰。
郁漓驀然回首：“阿淩？”
沒有人回答，只有萬杆碧竹輕輕搖曳。
他阖上眼，微微苦笑。
怎麽就忘了呢？她已經，離開了啊，徹底的。
那樣幹脆的，不留痕跡的消失于這個世界。從此上天入地、遍尋六界，再不會有她的身影。
“阿淩……”他低低念她的名字，只覺痛徹骨髓。
“哥哥，你又在想淩姐姐？”
郁滢突然出現，倒讓郁漓一驚：“你不是在下界？”
“人間太無聊了嘛，”郁滢撒嬌道，“整日裏都是一些瑣碎事情，我都不想管啦！”
郁漓搖頭嘆息：“真是胡鬧，你這樣跑回來，白雲城怎麽辦？”
他頓了頓，又道：“你若不喜歡，回來便好。我去。”
“不要！”郁滢叫道。
“那你要怎樣？”
“我，哥哥，你難道就不想殺了楚蝶音，為淩姐姐報仇？”郁滢道，“你，你總是在這裏對着竹子思念她，可是，可是，根本就沒有用啊！”
郁漓淡淡道：“回去。”
“哥哥！”
“回去。”
白衣男子的神色依然淡淡的，仿佛這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郁滢扁了扁嘴，珠淚已然落下。
她實在不明白，楚蝶音傷她在先，設計淩姐姐在後，此仇不能不報，為何哥哥一直毫無動作？以他們兩人的實力，難道還怕了那楚蝶音？淩姐姐是楚蝶音的妹妹，楚蝶音卻毫不顧念姐妹之情，哥哥又在猶豫什麽？
她咬着唇，看了看郁漓，終于轉身跑出去。
郁漓看着妹妹的身影，輕輕嘆息了一聲。
他又何嘗不恨楚蝶音呢？
那是他最愛的女子啊，就這樣被她親姐姐設計，一步步走上絕路，直至魂飛魄散、神形俱滅。
如果殺了楚蝶音能令阿淩還魂，他早就動手了。
只是如今，縱然楚蝶音身死，一切又有何意義？
何況阿淩也曾預言說，楚蝶音必然永失所愛。
他知道那是怎樣的痛，絕不會比他現在所承受的輕。他知道，那凡人死後，等待楚蝶音的便是千萬年的孤寂。那種感覺，絕不會比死亡輕松。
可阿淩究竟是回不來了。
郁漓緩緩勾起唇角，笑意苦澀。
他忍不住想，若是當初阻止阿淩看那本書，結局會不會改變。
阿淩是怎樣翻到那本書的呢？他竟有些記不清了。只記得那一天的陽光很好，灑在她身上，溫暖而柔軟。微風脈脈，她執着一卷書，斜倚闌幹，見他過來，淺笑着道：“郁漓，你快來看，這書寫的真好！”
他溫柔的微笑：“是麽？”
書很簡單，封面上印着五個字——《陸小鳳傳奇》，他接過，只略掃了一眼便還給她：“原來是凡人的故事，你何時愛看這種書了。”
洛淩眨了眨眼，道：“雖是凡人的故事，這些人卻極具勇氣與智慧，還很正義。我想，這個，這個叫葉孤城的人……”
她微微咬着唇，眼裏突然閃現出一種奇異的光彩：“他絕不比神差。”
郁漓心中一亂，奪過她手裏的書，冷淡地道：“這書，你還是少看為好。”
洛淩并不介意，微微笑道：“你要看麽？記得看完給小滢啊！”
他不言，收起書，取出一塊美玉：“這是你前幾日要的，我已煉好了。”
“這麽快？”洛淩驚訝地拿過玉，陽光下，玉質玲珑剔透，流動着美麗的光輝，她手心托着玉，笑道：“謝謝你，對了，它有名字麽？”
郁漓微微搖頭，他凝視着面前女子的笑靥，心中一暖：“此玉，便叫它洛漓玦。可好？”
洛淩怔了怔：“洛漓玦？我們的……”
她點頭道：“好，這名字不錯。”
郁漓展顏而笑。
彼時的他絕沒有想到，那些虛幻的人物，竟會真的出現在人間。
他匆匆尋到洛淩時，正見她一襲藍衣，遙遙立于白雲之上，神情似悲似喜，只凝視着下方。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美人如花隔雲端。
他心頭一緊，喚道：“阿淩！”
洛淩回首，訝然道：“郁漓，你怎麽來了？”
他趕到她身邊，見下方一座小小島嶼，上有城市。不禁皺眉道：“你在這裏看什麽？”
“葉孤城，”洛淩眉心微蹙，道，“我看到他了。可是前些時候，此處分明還是一片汪洋。”
“怎會如此？”郁漓詫異道。
洛淩輕輕搖頭：“我也不知。只不過，我想……”
“你難道想下去？”郁漓神色一變。
他猛然扣住她的肩，幾乎是怒了：“不準！”
“郁漓？”洛淩驚訝地看着他，仿佛不明白向來溫文的他為何突然發怒。
郁漓将她攬進懷裏，低低道：“別去，阿淩……”
洛淩沉默了。
她一直不開口，他就一直這樣抱着她。直到她掙脫他的懷抱，低聲道：“抱歉。”
洛漓玦在她指尖顯現，又被塞入他掌中。
“阿淩！”他忍不住又喚了一聲。
她沒有頓住，很快消失了。
郁漓握着那塊洛漓玦，只覺冰寒徹骨。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郁漓，你也不過如此。”
他回首，黑色戰袍的女子正站在他身後，長發逆着風飛揚而起，妖異嬌嬈。
“楚蝶音！”
楚蝶音悠然微笑，她拍了拍手，便有一個黑色勁裝、面容幹練的女子出現。她抱着一個人，藍衣振蕩，裙裾飄揚，竟是洛淩！
郁漓大驚失色：“你把她怎麽了？”
楚蝶音輕笑：“我會把我妹妹怎麽樣？不過是見她受了傷，好心把她送回來罷了。朱嬿，把洛淩大神交給他，我們回魔界。”
“是，大人。”朱嬿一擡手，洛淩的身子便飄了過來。
郁漓急忙接住，卻見她面色蒼白如紙，呼吸薄弱。不暇細想，忙以神力相助。
楚蝶音輕笑一聲，帶着朱嬿離開了。
徒留郁漓一人，對着毫無反應的洛淩，焦急不已。
他的妹妹郁滢已為楚蝶音所傷，沉睡不醒。現在洛淩又……
雖是憤怒已極，卻也只能強行克制住，他知道，若是自己現在去尋楚蝶音報仇，神力損傷過多，到時洛淩便無救了。
郁漓抱着她趕回神殿，晝夜不息為她療傷，可惜已無回天之力。洛淩傷的太重，這具身體已經破損不堪。神是永生不滅的，她的靈魂不會消亡，但這樣下去，卻也救不醒她。唯今之計，只有再為她鑄造一具身體。但是，以前為救郁滢，寒月冰蓮已經用了……
或許，可以再為她找一具凡人的身體？
郁漓終于殺人了。
他輕輕拂袖，将那一片魂魄送往鬼界。
然後他施法将洛淩的靈魂轉移，為了蒙蔽楚蝶音，他甚至将洛淩送下人間。
然後他就動身去了魔界。
他沒有找到楚蝶音，卻見到了朱嬿。
她跪在地上，雙手高舉着一張玉盤，盤上覆着朱紅綢緞。郁漓皺眉道：“這是何意？你的主人呢？”
朱嬿道：“主人說，您揭開紅綢一看便知。”
是凝碧珠。
只差這一件寶物，郁滢便可醒來。
楚蝶音，當真智謀高絕。
他久久沉默着，終于取過了凝碧珠。
此物千萬年難得一見，還是，先救小滢吧。
凝碧珠在他指尖，跳躍着淺綠的光芒。郁漓緩緩轉過身去，一步步離開冰冷的魔界大殿。
希望，阿淩不會有事……
可她還是出事了。
郁漓苦笑不已，卻無力阻止。
終究，還是差了一瞬。
只那麽一瞬，葉孤城已經死去，而洛淩……
他看着她絕望的神情，萬念俱灰。
後來，郁漓以神力默默守護白雲城，無人敢犯。
後來，郁滢轉醒，誓要為淩姐姐管理好白雲城。
後來，郁漓獨自在神殿之內，千年情滅，永世神殇。
雲聚散，月虧盈，海枯石爛古今情。鴛鴦只影江南岸，腸斷枯荷夜雨聲。
作者有話要說： 好大的雨……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