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為了避免妹妹再胡思亂想,紀天銘翻出一些天才兒童的視頻給她看。

——精通外語能夠流利跟人溝通的寶寶。

——雙腳夠不到地面卻能熟練演奏鋼琴曲的寶寶。

——熟背唐詩三百首的寶寶。

……

給妹妹看了一堆寶寶,紀天銘教育她:“看出什麽了嗎?”

奶團子茫然搖頭。

紀天銘痛心疾首地教育她:“人家上幼兒園學的都是硬核知識,你呢,只學會讓哥哥吃屎。”

花啾糾正他:“不對不對,吃臭臭啾啾不用學,哥哥才要學。”

紀天銘差點被她完美無缺的邏輯打敗。

好在他是個初中生,被這麽容易被三歲寶寶打倒,很快反駁:“那你學會了什麽?”

……花啾也确實沒學會什麽。

第一天到幼兒園,老師把她介紹給小朋友們,又給她們講故事,玩游戲,一天下來什麽都沒學。

正常來說,幼兒園小班沒有學習目标,只要激發幼兒興趣就好,但這點花啾不知道。

她被剛看過的天才寶寶視頻轟炸得心虛氣短。

覺得自己真是個什麽都不會的寶寶了。

花啾實在不想承認自己笨,不甘心地問:“那哥哥會嗎?”

紀天銘诓她:“當然會了,我從小就學習繪畫,樂器,不僅會的技能多,幹什麽也都能做到最好,不像你,只惦記着讓別人吃屎。”

又回到吃臭臭上了。

紀天銘的話成功讓花啾覺得吃臭臭是一件特別丢臉的事。

一心想讓哥哥吃臭臭的寶寶也是特別沒有內涵的寶寶。

“……”

花啾的自尊心其實還挺強。

她被內涵到了,小臉蛋逐漸漲紅,惱羞成怒:“哥哥壞蛋!”她才不是什麽都不會的寶寶!

說完氣沖沖地跑開了。

紀天銘摸摸鼻子。

不想吃屎也壞,養小孩真是麻煩啊。

第二天,花啾決定不再摻和寶貝們關于吃臭臭的讨論了。

可到了幼兒園,小朋友們卻不像昨天那麽熱情。

明明和朵朵還故意躲開她。

花啾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疑惑地扣扣腦門。

眼看快上課了,她幹脆先坐到位置上。

可是一堂課過去,直到下課,昨天跟她一起玩的寶貝們也沒再來找她,還躲着她小聲嘀咕什麽。

就好像在議論她。

……花啾滿腦袋問號地坐回自己的小桌子。

小朋友們在說什麽呢?也不跟她講。

她有點悶悶不樂,點開電話手表。

電話手表上有五個人,爸爸媽媽,王嬸,司機叔叔,和哥哥。

花啾點開哥哥的頭像,對着手表說話:“哥哥你在幹什麽?”

初中部。

操場上正在舉辦一場球賽,還沒輪到六班上場。

紀天銘手機振動,點開一看,是妹妹的消息。

奶乎乎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

——“哥哥你在幹什麽?”

紀天銘關注着場上的局勢,随手敲下一行字:[跟小朋友們玩去。]

花啾看着這行字,皺緊小臉,陷入了思考。

嗯……

半分鐘後,紀天銘才想起妹妹不識字,轉而改成語音發過去。

“怎麽不跟小朋友們玩?”

聽到哥哥的聲音,花啾瞬間開心了。

但她不想承認自己沒人玩,于是吞吞吐吐說:“啾啾怕你沒人玩。”

紀天銘一下就笑出了聲。

旁邊幾個男生聽見,也沒憋住笑了。

“銘哥,這咱妹啊,真挺可愛,還怕你沒人玩~”

“銘哥什麽時候多出個妹妹?”

紀天銘沒搭理他們,回消息過去。

“放心,你哥朋友多着呢,怎麽會沒人玩。”

“不說了,上課去吧,哥哥要打球了。”

幼兒部。

花啾低下小腦袋,點開語音,認認真真地聽着哥哥的話,可聽着聽着,就難過了。

哥哥有好多朋友呢。

他要打球,不理啾啾了。

好在這時候也要上課了,小朋友們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上,沒再紮堆。

同桌是個黑皮女寶寶,皮膚散發着健康的光澤,頭發微卷,眼睛圓圓的。

這個同桌不是原來的同桌,原來的同桌坐到別的地方去了。

女寶寶屁股扭來扭去,坐不安穩。

過了一會兒,趁老師不注意,她終于耐不住寂寞,碰碰花啾的小胳膊。

花啾記得她的名字,疑惑地偏過腦袋。

“恬恬。”

杜恬恬好奇地問:“你身上有病毒嗎?”

“病毒?”花啾搖頭,“病毒是什麽?”

“不知道……好像能讓寶貝們生病耶,生病了要打針,還要吃藥。”

雖然依舊不知道病毒是什麽,但花啾頓時明白了。

她立刻搖頭:“沒有哦!啾啾身上沒有病毒,也沒生過病的。”

杜恬恬抓抓頭發:“我爸爸也這樣說,他說你看起來就很健康。”

小朋友們怕生病,所以不願意跟她玩?花啾不明白。

有沒有病毒她不知道,但跟她一起,真的不會生病!

媽媽和哥哥都沒生病呢。

這天被小朋友們排斥在外,花啾過得悶悶不樂,好在杜恬恬還願意跟她說話。

晚上忙完回家,連秋芸才有功夫關心寶寶。

“啾啾跟小朋友們玩的怎麽樣?”

奶團子被媽媽抱進懷裏,頓時覺得委屈,悶聲抱住媽媽的脖子,把小臉蛋捂進媽媽懷裏。

連秋芸察覺到不對:“嗯?”

小奶音悶悶不樂:“媽媽,小朋友們說啾啾身上有病毒,會生病,不理啾啾。”

連秋芸的臉色瞬間變了。

“誰說的?”

花啾搖搖頭,說不知道,反正小朋友們都不理她,除了恬恬。

但跟她一起玩,小朋友們就也不理恬恬了。

所以她一下午都沒跟恬恬說話。

連秋芸察覺到奶團子的失落,輕輕拍拍,安慰她。

“沒人玩算什麽,跟小屁孩有什麽好玩的,讓哥哥帶你玩。”

但哥哥跟小朋友們總是不一樣的。

連秋芸也明白這點。

所以她聯系了班主任,私聊了其他家長,把時裝周的事暫時交給學生。

第二天,親自去送寶寶上學。

幼兒部外面停滿了豪車。

連秋芸送完孩子,到校門口,直接攔住其中一個家長,約她喝咖啡。

“浩浩媽媽是吧,幸會。”

陳美麗接了她的名片,掃見上面的名字和身份,眼皮跳了跳,頓時有點坐立不安。

VER,國內最成功的獨立設計師品牌。

別人不知道,她做服裝行業的怎麽不清楚。

連秋芸沒打算跟她拐彎抹角。

“聽說你家開了不少服裝廠?”

“營業執照辦齊了嗎,污水排放做好了嗎?還有幾間小作坊辦在小區裏,不太合規定吧。”

陳美麗的臉色頓時就白了。

連秋芸作為國內元老級的獨立設計師,有自己的品牌和人脈,想收拾她,還不是輕輕松松的?

随便扯個環保的由頭,就能把她罰得爬不起來。

陳美麗也實在沒見過這樣不給面子的家長。

“啾啾媽媽,這不好吧,我也沒做什麽。”

“我女兒也沒做什麽。”連秋芸沒給她反駁的機會。

“上梁不正下梁歪,就像你擔心你兒子生病,我也怕我女兒學壞,你看轉學怎麽樣?”

“你欺負人吧!”陳美麗沒想到她做事這麽絕。

連秋芸态度平靜,淡淡開口:“什麽叫欺負人,寶貝們要一起上到高中呢,人品挺重要,家裏不清不楚的怎麽行。”

……這還是她說過的話呢。

陳美麗喉頭一梗,一向利索的嘴都張不開了。

“浩浩媽媽好好考慮吧。”

說完,連秋芸看了眼表,提包離開。

過了兩天,浩浩從班上轉學了。

李莎莎跟同事吐槽:“來了一個,又走了一個。”

嘴上這麽說,其實她內心挺高興。陳美麗是家長裏最不好搞的,三天兩頭給她提“指導性意見”,還總是對她的工作不滿意。

陳美麗一走,她整個人都輕松了。

這件事之後,小班還給寶貝們安排了集體體檢。

等拿到體檢表回來,李莎莎當堂表揚了花啾和其他幾個寶貝,說他們身體健康。

“體重超标和未達标的小朋友都要注意了,不能吃太多,也不能不吃,對身體都不好的哦。”

“老師,那病毒呢?”有寶貝舉手問。

“病毒?”李莎莎笑了,“要是有病毒,體檢當場就查出來了,你們不相信護士姐姐嗎?”

小團子們趕緊搖頭。

相信,他們當然相信。

他們最相信的就是醫生護士和老師了,因為爸爸媽媽也相信。

體檢之後,寶貝們對花啾的戒心終于放下來,重新接納了她。

老師還給身體健康的寶貝發了小紅花。

花啾第一次拿到小紅花,開心得臉蛋都紅了。

轉瞬就忘了前兩天不高興的事。

但另一件事也在悄悄發酵。

家長們從陳美麗那裏得知花啾是古董寶寶之後,震驚不已,拿出當初的視頻比對,才發現果然是她。

不過視頻裏的古董寶寶紮着精致的發髻,額頭光潔,而連秋芸給寶寶剪了劉海,紮兩個小揪揪——雖然都很可愛,但一打眼還真不容易認出來。

要不是陳美麗多事,拿了照片去調查,估計沒人會發現。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沒隔幾天,這件事就傳遍了嘉成,網上也有讨論。

于是好不容易消失在大衆視野中的古董寶寶又被翻了出來。

大班中班的小朋友占盡地理優勢,聽了傳言,紛紛過來圍觀她。

花啾坐在班裏任由他們打量,摸不着頭腦。

窗戶外面議論紛紛。

“聽說她是從土裏挖出來的,活了好多年,好吓人的!”

“騙人,我媽媽說古董寶寶都是騙人的。”

“就是啊,被埋進地裏早就活不成了,不會來上學的。”

“可是我小姨看了直播,二十四小時呢,鏡頭一直拍着,她怎麽進去的?”

……

亂糟糟的議論裏,對花啾的猜測越傳越玄乎,學生們激動的要命,直到老師過來趕人。

教室外面叽叽喳喳的聲音越來越遠,裏面卻不清淨了。

花啾在小朋友的眼中再次變得神奇。

跟上次不一樣的神奇。

“你是古董寶寶嗎?”

“啾啾真的是從土裏挖出來的嗎?”

“可是土裏好髒,好悶哦,我爺爺說了,只有蚯蚓才能住呢。”

花啾回答不上來,又不想說,幹脆抿嘴不吭聲了。

老師去驅趕不好管理的大班孩子了,沒在教室。

有小朋友得不到答案,試圖研究花啾,還有小男孩想拽她的頭發,扯她的衣服。

花啾躲開,更不高興了:“亮亮,不要扯啾啾。”

“別動,我就要一根頭發嘛。”

花啾不給,見他還要伸手,氣得臉蛋鼓起來,像只小河豚:“我要生氣啦!”

可亮亮不聽,非要拽她的頭發。

他擠在小朋友裏,胳膊伸得用力,身子前傾,差點壓到奶團子身上。

下一刻卻被憤怒的奶團子往後一推,坐到地上。

亮亮沒想到花啾能把他推倒,呆了兩秒,才回過神,生氣地說:“你怎麽推我!”

花啾豎起小眉心:“你先欺負啾啾的!”

亮亮也是被寵慣了的,才不管這麽多,被推了,當即就站起身哇的一聲沖過來,想給她個教訓看看。

而花啾被排斥了好幾天,也早就悶着一口氣,這會兒見有人撞上來,惱了,不甘示弱地捏起小拳頭。

兩只團子迅速纏鬥在一起。

小朋友們驚訝地圍成一圈,看他們打架。

杜恬恬本來準備幫忙的,沒想到矮矮的小奶團這麽猛,頓時目瞪口呆,傻乎乎地圍觀着她揍人。

等李莎莎回班時,才發現氣氛不對。

她個子高,看到被圍起來的兩個寶寶,哎呀一聲,趕緊把小朋友們扒開。

花啾卻已經在最後時刻取得了勝利,她翻身騎在亮亮身上,英勇無比地皺起小眉頭:“欺負寶寶是不對的!”

亮亮被摁在地上摩擦,怎麽努力都起不來,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你才欺負寶寶呢。”

李莎莎:“……”

她趕緊把小奶團拎起來,解救出臉着地的亮亮。

亮亮似乎被吓呆了,被抱起來之後,連告狀都忘了,哭得一抽一抽,滿臉淌淚。

李莎莎只好先安慰他:“寶貝別哭啦。”

誰料一被安慰,亮亮哭得更大聲了:“哇嗚受不了這委屈!”

李莎莎只好又拍又哄地安撫他,也顧不上其他小朋友。

花啾癟癟嘴。

老師怎麽不安慰啾啾呢。

啾啾剛才被圍起來,還要被揪小辮子,哥哥說揪頭發的都是壞蛋,不能讓人揪的。

想到哥哥,花啾更加委屈了。

雖然哥哥偶爾嘴賤,偶爾欺負人,但她心底隐約明白,知道誰會毫無理由地偏向自己。

為什麽啾啾不能跟普通小朋友一樣呢。不開心。

花啾生氣了,從寶貝們中間退出去,抱出自己的小黃鴨書包往外走。

而寶貝們忙着看亮亮哭,樂呵呵的,也沒發現。

花啾離開教室。

她怕再被認出來,想了想,從書包裏拿出小黃帽戴上,捂住自己大半張臉。

“哥哥在旁邊上課。”

花啾一邊小聲嘟囔着,一邊背着書包往前走。

因為走得理直氣壯,途徑的工作人員也沒攔,任由她走開。

花啾悶頭往前走,中間停下,舉起電話手表,給哥哥發了條語音。

“哥哥。”

紀天銘趴在桌子上睡覺,手機關了靜音,沒回複。

花啾幹脆往大朋友上課的地方去。

幼兒部旁邊就有大朋友,他們有時候在操場上活動。

雖然是貴族學校,嘉成也建校挺多年了,一些細節的維護上不會太用心。鐵絲網上有個小小的洞,小朋友們鑽不進去,就沒人管,但花啾能。

她年齡看起來比同班的寶貝都小,體型也小。

花啾鑽進去之後,起身看看,操場空蕩蕩的,沒人。

于是又自己給自己鼓着氣往教學樓那邊去。

那邊好多人。

一定有哥哥的。

……

花啾面上理直氣壯,其實有點虛。

她貼着牆根往裏走,帽子蓋住大半張臉,路過的小學生看見,以為是哪個老師的孩子,看了兩眼也沒多管。

花啾不知道往哪兒找了。

她停下腳步,正思考要不要問路,忽然聽見有人提起似乎是哥哥的名字。

花啾大眼睛一亮,趕緊跟上去。

兩個女生沒發現自己被一只團子跟蹤了,還在聊天。

“……紀天銘?”

“對啊,就是初中部的那個學長,成績倒數,性格暴躁,聽說還是初中部的校草,雖然沒見過,但我覺得……”

後面的話花啾就沒聽進去了。

她呆呆地想,兩個姐姐說的……

是她的哥哥嗎?

是她成績優異讨人喜歡會很多才藝的哥哥嗎?

“……”

花啾回想起哥哥篤定又神采飛揚的表情,搖搖頭。

不,她不信。

小姐姐說的一定是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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