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對沈長聿而言, 血徒是個很近又很遙遠的詞。

他的身邊都是血徒,他明面上的身份也是血徒,而他又是令人奇怪的存在——不會被血徒感染的人類, 這讓他在幾乎與紅血病毒零距離接觸的同時又與紅血病毒完全割裂開來。

049曾經好奇過, 像他這樣的人, 怎麽會沒有被抓進實驗室裏切片研究對付紅血病毒的方法, 居然被放逐在那樣一個偏僻的邊緣星, 實在是浪費了。

沈長聿也疑惑過, 但因為血徒的特性,只是存在都在制造別人的死亡,不喜歡和其他人有牽扯的沈長聿自然是慶幸極了。

不是血徒真的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消息, 因為這個,即便在紅石星呆了那麽久,他還會幻想着有朝一日回到正常的社會中去。

現在一切的根源都揭曉了。

他, 沈長聿, 本來就是血徒,甚至大概是第一個被感染以後成功活下來的人。

并不是他運氣足夠好,是百裏挑一的那一個,只是因為維塔沒有給他第二個可能, 他是必然存活的那一個。

因為偏愛。

維塔的偏愛。

寄居在他身體裏的另一道意識,不是他的愛人維塔,而是締造這場幾乎席卷世界的災難的源頭, 他是紅血病毒本身。

過往的記憶在沈長聿腦海中翻騰,他的情緒劇烈起伏, 濃烈的恨和溫存的愛讓他不知該怎麽抉擇,只能控制不住的落淚。

他腦海裏浮現了一個小女孩的身影,很小, 大概三四歲的樣子,手裏拎了個布娃娃,粗糙的針腳一眼就能看出來那并不是商店裏買來的,而是有人為她親手縫制的。

沈長聿看見她的時候她正坐在院子裏的草坪上,臉上手上都是黑乎乎的灰,用手推着她的父母親,可沒有任何回應。

她的父母已經死了。

但她并不知道,哭着繼續推着,聽到外面動靜的時候她擡起頭來,眼睛是很稚嫩的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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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年幼的天真的孩子,天真到哪怕變成了血徒也依然沒有生出任何惡意,小小的腦海裏只有爸爸媽媽。

幾天前,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感染了的沈長聿從這條街經過,這裏在幾天後成了人間煉獄。

那個孩子是唯一一個活下來的血徒。

可她太小了,沒有人的幫助,幾天後也會死去。

那種慘烈的景象将沈長聿的意志擊潰,深不見底的愧疚感讓他墜入地獄,直接被壓垮了。

沈長聿不是什麽偉大的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幫助別人,卻也不願意傷害別人。

他只是動了一次恻隐之心,拐進了那個混亂的小巷,趕跑了那些欺負一個小孩的小混混,問了那個小孩一句話。

“你沒事吧?”

那是維塔,剛從實驗室裏逃出來的維塔,離開了一直生存的營養液,那是他最脆弱的時候。

沈長聿救了他。

那點善心來的莫名其妙,又讓後來的他無比的後悔。

如果那天他沒有拐進那個小巷,如果他像往常一樣直接回家,如果他什麽都沒聽到,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

就算發生了,也與他無關。

四年相伴,維塔所做的也一樣盤旋在他的腦海裏,只是那些人和他又何其無辜?

恨意占據了上風。

“離開我的身體。”沈長聿的聲音還帶着哭腔,卻冰冷的徹底。

幾分鐘內,他像是下定了決心要将自己和維塔割裂開來。

這是維塔最害怕的,而這一天終于來了。

“長聿,你聽……”

“滾出去。”

維塔曾向他解釋過無數次,只有被他認可的人才能活下來,那幾個欺負他的混混在幾個小時後就死了,甚至還來不及得到傳染別人的能力。

沈長聿作為他直接感染的人,也該同他一樣擁有那一點自主權。

可是只有一個維塔,也只有一個沈長聿,那些人還是死了,他們就是源頭。

沈長聿摸了塊碎石,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鋒利的邊緣能輕易劃破他的脖子。

他在威脅維塔。

只是這個舉動似乎刺激到了維塔,他的聲音瞬間猙獰了起來。

沈長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掼在牆壁上,肩背痛的厲害,一道紅色的虛影出現在他的面前,幾乎凝成了實體。

他一手按住了他的手腕,近乎殘忍的力道讓他捏不住手上的石頭,另一只手掐在他的脖子上,指腹在他的喉結上按壓着。

很疼,疼的沈長聿根本看不清他面前人的模樣。

紅色的虛影湊到他的頸邊,咬牙切齒的道:“你怎麽敢的!”

可他還是害怕了。

在他手指觸摸着的地方,曾經有一道極深的傷口,幾乎将這脆弱的脖頸撕裂成兩半。

紅色虛影又湊近了些,姿态卑微:“沈長聿,你怎麽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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