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沈長聿愣住了。
他和他身前這個少年無疑是素不相識的, 只是今天他突然有那麽點閑心來多管閑事,原本的打算也只是先救下收留一晚上,明天把人送去安全所那邊, 接下去是聯系他的父母還是送去福利院什麽的就與他無關了。
說實在的能把人救下就已經是他最大的善意了, 要不是那哭聲讓沈長聿回憶起了些過去不美好的記憶, 因而生出了些憐憫, 他大概只會在一開始的時候就當做什麽也沒聽到直接離開。
所以他根本想不明白, 這個少年怎麽會知道他的名字, 而他的痛苦的情感全是為他而生的。
只是容不得沈長聿多想,他就被箍的喘不過氣來了,少年的雙臂跟鐵棍似的, 手掌上的力量幾乎要将他揉碎。
“長聿......嗚......長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的少年嘴裏還低低的呼喚着,間或嗚咽一聲,冰冷的臉頰在他的胸口胡亂蹭着, 汲取着那些從未感受過的溫暖。
幾乎就要被夾扁的沈長聿:“......”
他掙紮着喘了口氣, 沒直接厥過去,只不過他的抗拒似乎是吓到了對方,束縛他的力道驟然變大,他的聲音也變得惶恐起來。
要不是因為對方個頭才到沈長聿的肩膀, 小巷裏發生的這一幕才沒跟“巨力惡霸猥亵過路青年”扯上關系,但難受是真的難受。
以他們現在的姿态,只要他提膝往上來一下, 鐵人都只能受不住松開,只是對方畢竟是個少年, 雖然舉止古怪又力大無窮,但對他的确沒有敵意,沈長聿又怕弄出個好歹, 便只能放棄這迅捷有效的方法,轉而低聲安慰起他來。
沈長聿摸着他的後腦勺,一下又一下的說道:“沒事,沒事,我在這裏。”
嘴上這麽說着,他心底卻後悔起來,這是自己給自己惹來了麻煩。
然而麻煩已經惹上了,這時候想要再抛開便不太可能了,沈長聿只能老老實實善後,一邊打定主意下次再也不會自讨苦吃。
少年對他有着莫大的信任和親近的欲望,沈長聿的安慰很快就見了效,箍着他身體的手臂松了些,轉而攀附着他的肩膀,這讓他舒服了些。
不過,恐懼還是如影随形,少年并沒有真正從中掙脫出來,他不明緣由的畏懼讓他依然緊貼着沈長聿,這種姿态讓沈長聿連對方為什麽會知道他的名字都不好開口詢問。
對孩子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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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預感到自己短時間內沒辦法甩掉這個麻煩的沈長聿嘟囔了兩句,後悔自己走進了這個小巷。
而将他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的少年停頓了下,抓着他肩膀的手又多了分力氣,輕聲的叫他的名字。
在沈長聿看不到的地方,暗紅色的霧氣完美的融進了黑暗中,将兩個人都包裹起來。
“長聿,我找了你......好久。”維塔一字一句的說道,他的耳朵正貼着沈長聿的胸膛,急促的心跳聲就在他的耳畔。
這樣近距離的接觸是維塔從未想象過的,他也想不到,他會在他幾乎絕望的時候找到他的長聿。
從實驗室離開以後,維塔便開始四處尋找他的長聿,只是他的記憶中只有那久遠的不能再久遠的沈長聿孩童時的模樣,他連長聿到底在哪裏都不知道。
沈博士控制着維塔見到長聿的次數,也隐瞞了許多信息,除了知道長聿的名字是“長聿”以外,維塔一無所知。
在空氣中飄散的紅血病毒是維塔的眼睛,只是他的眼睛認不出一個他陌生的人,那道純白色的光芒在維塔的記憶中越行越遠。
幾乎将他淹沒的空虛讓他憤怒、狂躁,而這些炸裂的情感之後是無邊無際的痛苦與悲傷。
維塔頭一次無比清晰的認識到,他不該将他所渴求的東西放在別人的手中,他就該遵從本性,将他想要的牢牢抓在自己的手裏。
維塔後悔的幾乎就要死了。
他漫無目的的走進了這個小巷,夜色将他包裹連一點光都沒有,同他的心一樣,非人的理智在那一刻徹底崩壞。
幾個小混混靠近他的時候,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如同一個普通的畏懼着現狀的少年傷心到絕望。
他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在對方徹底惹惱他之前,他只會沉浸在此刻的痛苦中。
直到黑暗中那個人的出現,帶着他記憶裏一模一樣的、無比渴望的純淨的光,讓維塔重燃了希望。
起初的怔愣之後,他撲了上去,緊緊的抱住了他。
那一瞬間,他的身體似乎都被填滿了,空蕩着的部分體味到了充實的感覺。
是他的長聿。
不是他找到了長聿,是長聿找到了他。
維塔在那溫暖的胸口蹭了蹭,這真是太好了。
只是他聽到了那小小的抱怨聲,長聿似乎并沒有像他渴望他那樣在意他,維塔沉默着眯了眯眼,
這一次,他絕對要牢牢的抓住長聿,絕對不會再分開,不管到哪裏,他都能找到他。
下定了決心以後,維塔迷戀的貼在沈長聿的胸口,心安理得的聽着他的心跳聲,紅色的霧氣從他的身上蔓延開來。
沈長聿嗅到了些許甜蜜的味道,他還在找味道的來源,等到維塔碰到了他還拎在手上的袋子,發出些噪音的時候,他才想起來他先前買了水果。
想來他運氣不錯,應該是熟透了的果實,小孩子或許也會喜歡。
想到這點,沈長聿原本的那點麻煩上身的煩惱便煙消雲散,他摟着懷裏的少年,一邊又努力的将他的手從他的背上扒下來,這樣完全保護着對方的親昵姿态很容易就軟化了對方的态度,除了手還要抓着他的手腕之外,已經算是給了沈長聿自由。
沈長聿松了口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維塔。”
維塔第一時間給了回答,他在沈長聿的懷裏仰頭看他,希望能從他的臉上看到些許情緒來證明他或許還記得自己。
但很遺憾的是,沈長聿對此并沒有什麽反應,維塔失落了一瞬間,又想到那時候的長聿還年幼,不知道他也是正常的。
維塔愣愣的看着他,黑暗中他依然能清晰的看清一切。
上一次見到長聿似乎是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個頭小小的肉嘟嘟的小嬰兒已經變成了現在的模樣,而他卻還是當年的樣子。
他從實驗室裏那些死去的人們身上汲取到了足夠的知識,在孩子出生以後,孩子與母親之間就不再是生死相依的了。
那個女人一直在欺騙他,長聿本就是她用來束縛自己的手段而已,能成功的瞞過他,她心底一定得意得很。
如果那時候,他就從那個女人的手裏把長聿搶過來,一切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黑暗中,維塔靠在沈長聿的胸口,又輕輕的叫他的名字:“長聿,長聿。”
少年有着和同齡人截然不同的沙啞聲音,說話似乎又磕磕絆絆的,唯獨他的名字念得再熟練不過。
沈長聿心裏那點煩惱又因此散去了些,他将維塔的手抓進手裏,試圖牽着他,柔聲說道:“那維塔,跟我回家吧。”
牽手是一種很獨特的體驗。
和方才拼命地抱着長聿不一樣,維塔的目光時不時落在他們捏在一起的手指上,哪怕他已經從長聿的懷抱裏脫身而出,夜晚的風肆意的吹拂着他的身體,交握的手上還在源源不斷的傳遞着另一個人的體溫。
這讓維塔沒有抗拒,輕易的被沈長聿拉着離開。
他很安靜,也很聽話,沈長聿一路牽着他往回走。
誰也沒說話。
很快,沈長聿就走到了家門口,門口感應的燈瞬間亮起來,照亮了不大的一塊地方。
少年很粘人,他開門的功夫也不願意放開,沈長聿一邊開門一邊回頭看他,想說點什麽的時候,看到了對方的模樣。
這是一個身形很漂亮的少年,微長的頭發濕漉漉的,此刻正低着頭頂着他們握在一起的手,即使是這樣也難以掩蓋他的俊秀,似乎是個很羞澀的人。
難怪先前那些混混會打起他的主意。
門開了,沈長聿開了門口的燈,溫柔的暖黃色的光照出來,他又回頭招呼道:“維塔,進來吧。”
被他點到名字的少年愣了愣,緩緩的擡起頭來,臉上是溫馴的依賴感,已經非常熟練的纏上了他的手臂。
“長聿。”他這麽叫着靠過來,緊緊的盯着他,臉上的神情格外的滿足。
沈長聿也看着他,将他紅色的眼眸看的清楚。
鮮紅色的,和他曾看到過得錄像上的野獸一樣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