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
秦書雨合了手中的聖經,将之放置于身旁,眼皮擡了擡看向項南:“最近公司的事兒忙嗎?”
項南點點頭,恭敬地道:“還行,幸好父親以前教了我很多,現在也不至于疲于應付。”
秦書雨點點頭,露出一個難得的微笑,“咱娘倆也很久都沒在一起好好吃頓飯了,今天就在家吃一頓吧,我讓廚房做你最愛吃的紅燒獅子頭。”
項南動了動唇将嘴裏的話又咽了回去,心道:我什麽時候愛吃紅燒獅子頭了。
他暗自嘆了口氣,但瞧見母親今天興致頗高的樣子,自己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了一些,便笑着道:“媽,上次我讓人送來的陳年普洱您喝了嗎,我聽劉媽說您最近愛喝這個,才特意讓人去雲南買回來的。”
秦書雨眉眼中笑意更盛,點頭贊許道:“不錯,一喝就知道是XX普洱茶廠的陳年老茶。這家老茶廠的味道就是跟別的新廠做出來的味道不一樣,年紀大了,什麽東西都懷舊了……”
項南招招手讓女傭去拿了普洱過來,自己煮起水泡茶起來。聽到母親這樣說,便真誠地道:“媽,您還年輕着呢,人人都說你像我姐。”
秦書雨眼波微動,冰霜肅穆的臉上也難得漾出盎然的忻悅。只要是女人,沒有人不喜歡聽見別人誇贊自己年輕美麗的。
母子倆難得溫馨和睦地坐在一起拉拉家常,此情此景,項南在普洱的清香中甚至有一絲恍惚,就像是母親前二十幾年對自己的冷若冰霜和不聞不問都是自己的幻覺。
曾經,在每每看到承歡膝下這個詞的時候,他的腦中出現的就只有父親。母親對于他來說就像是父親擺放在家中的名貴古董,只是一個毫無意義的擺設。
但奇怪的是,父親對母親這種不合常理的不聞不問并不多加苛責。甚至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父親對母親也是一種不合常理的不聞不問。
在項南的記憶中,父親其實很少和母親交流,除了必要的交流以外,兩人似乎永遠對彼此都是面無表情加沉默,但面對外人的時候又瞬間會變成恩愛的夫妻典範。
父母這樣奇異的相處模式曾在項南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使他對婚姻、對愛情充滿了恐懼。這種情緒長久地極累下來,甚至讓他對女人也産生了莫名的排斥心理。
當所有的哥們兒都在情窦初開時就開始泡妞,逛夜場,他卻像個苦行僧一樣将自己屏蔽在溫柔鄉之外。
直到在自己解決了N年之後,老天同情心大發,讓他遇見了施施。
初見這個女孩,除了身材高大之外,長得并不多麽顯眼,也無太對過人之處。但她樂天開朗、沒心沒肺的笑容就是莫名地在他心裏流連不去,她善良、柔暖的笑容就像冬日裏的陽光,能把堅硬的寒冰融化,更能把一顆寒涼的心溫暖。
他也曾暗搓搓地想,或許是因為當時她那略微龐大的身軀,一進到他心裏就把他那扇窄小的心門撐破了,然後就堂而皇之地撐滿了那方寸之地,再也沒辦法出去。
想起施施嬌俏可人模樣,他的心就像塞滿了棉花糖,所有的堅冰和寒冷都化作了柔軟和甜蜜。
他擡手看了看時間,已經十二點了,也不知道那只小懶豬自己在家吃了什麽。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拿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老婆,中午王姨煮什麽了呀,吃飽了沒?”
那頭施施正瞅着驗孕棒上的兩條紅色又驚又喜,說明書上寫着如果出現兩條紅色的,就是懷孕了。
她激動地想立刻拿起手機告訴項南這個喜訊,但又想起網上有人說驗孕棒也有不準的時候,是不是應該去醫院再檢查一下,确定了再告訴他也不遲。
她握着手機,看着項南發來的短信,忍了又忍,還是決定先去醫院。于是眉眼彎彎給項南回複了一條:“放心吧,吃的飽飽的,吃完半小時後還吃了一碗銀耳蓮子湯。你下午大概幾點回來呀?”
項南聽見短信響,掏出手機一看,不覺彎起嘴角,迅速回複道:“大概兩個小時之後,我會盡快。”
秦書雨抿了一口茶,眼角瞥了一下項南不自覺露出的笑意,眼中有寒光一閃而過。
項南将手機放回上衣內袋,起身給母親添茶,卻在這時聽見門口傳來一陣嬌媚的笑聲,他不由地動作一頓,蹙了蹙眉。
周琪嬌笑着走進門,歡快地喊了聲“姑媽”,眼神立刻釘在了項南身上,一邊嘴裏嬌聲道:“項南,你今天也在家啊,好巧!”
項南将母親的茶杯慢慢添滿,然後才面色淡然地擡起頭,淡淡地應了句:“嗯,是挺巧的。”
秦書雨眉目慈祥地看着明顯細致打扮過的周琪,笑笑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那今天中午就在這兒吃吧。”
周琪輕快地從沙發後面摟住秦書雨,“我就是故意在這個點來蹭飯吃的!姑媽這兒的飯菜最好吃了!”
項南怔怔地看着兩人宛如母女一樣臉貼着臉,這親昵的景象甚至讓他産生了一種周琪就像是他妹妹的錯覺。甚至,這樣看去,兩個女人的臉輪廓似乎都有那麽點相像。
他心內嘆了口氣,也許是母親太想要一個女兒了,而她這輩子也只是生了他這麽個孩子。
那廂施施看完項南的短信,心中偷偷松了一口氣。兩個小時完全足夠了,據她網上查的信息,尿檢只要二十分鐘就能出結果了,這樣在項南回家之前時間是完全夠的。
她收拾了一下東西,挎着小提包下樓去打的。
中午時分交通還算順暢,只用了二十來分鐘施施就來到了離家最近的三甲醫院。好容易在人山人海中擠完了全部程序,施施拿着檢驗報告,看着上面蓋的小小的方章,激動地心都要蹦出來了。
施施捧着檢驗單又重新回到了醫生辦公室,醫生看了看檢驗報告,擡起頭和藹地道:“你的身體比較弱,體質也比較寒涼,現在現在懷孕才一個月,要處處小心。晚上要休息好,工作不要太辛苦,飲食要特別注意不要吃寒涼的食物。更不能受刺激,不能有大的心理波動。”
施施聞言頓時無比擔心,緊張地問:“那我飲食要注意什麽呀?”
醫生看一眼施施緊張到不行的小臉,不由展顏一笑道:“像寒涼、辛辣刺激的、高糖高脂肪類的食物,還有螃蟹呀龍眼呀……”
醫生耐心地跟施施交代完一系列不能吃的食物,之後又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膀,“第一次做媽媽是會比較緊張,不過也不必太過于緊張。你雖然體質較弱,但只要不受到大的刺激,一般是沒問題的。”
施施連連道謝,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腹部,想想這樣肚子裏就有了一個小小生命,心中頓時充滿了神聖的使命感和責任感。
項南一心記挂着家裏的小人兒,只想快點把飯吃完,對面的周琪喊了兩句“項南”也沒反應。
秦書雨看了看眼神轉向自己求助的周琪,夾了一顆獅子頭到項南碗裏,把埋頭苦吃的項南吓得一愣。
秦書雨尴尬地看了看項南受寵若驚的眼神,笑笑道:“都沒見你夾菜,一家人吃飯不用吃得這麽拘謹。”
項南看了一眼碗裏那顆紅燒獅子頭,無奈地咧了咧嘴,只能應道:“哎,好……”
秦書雨又招了招手叫來女傭,小聲說了兩句什麽,女傭垂首離去。
周琪見項南一口就把那顆紅燒獅子頭丢進嘴裏,沒嚼兩下就咽下去了,嬌笑着也夾了一顆到他碗裏,“怎麽吃得這麽急啊,又不是沒有了……”
然後含羞帶臊地收回手,下一秒又嬌羞地朝目瞪口呆的項南微笑道:“吃飯不能吃那麽急,對胃不好……”
項南愣愣地看着碗裏那顆圓滾滾的大丸子,默默地在心中翻了個白眼,正猶豫着是吃還是不吃的時候,餘光瞥見女傭端着幾杯紅酒走了過來。
項南如蒙大赦地擡頭朝母親微笑道:“媽,我們好久沒一起喝兩杯了。”
秦書雨點點頭,面有哀色,“是啊,還是你爸在的時候這麽喝過……”
這句話說得項南心中傷痛,他默然一會兒,才擡頭道:“媽,咱今天不說這些,爸肯定也不想看到我們過的不開心。咱們喝酒吧!”說着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于是三人倒也氣氛融洽地碰起了杯,秦書雨和周琪酒量不好,只喝了女傭端過來時杯子裏的酒,項南卻不知不覺地小半瓶酒落了肚。
喝着喝着,項南就覺得頭開始有點暈,說話也有些大舌頭起來。他端起酒杯醉眼朦胧地看着紅色的液體,有些疑惑又有些神志不清:“奇怪了,我平時紅酒喝一瓶都沒一點事兒,今兒怎麽半瓶不到就暈乎乎的了?”
秦書雨和周琪交換了一下眼色,馬上轉頭對項南微笑着道:“可能是太久沒這麽高興了,人哪喝酒一高興就容易醉,小琪,要不你扶南南上去房間休息一下吧。”
周琪立刻動作迅速地起身,走到項南身邊去攙他的手臂。
項南用殘留的一絲意識甩開了她的手,暈乎乎道:“我、我自己能走。”
剛邁出椅子,卻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上,周琪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把将他攙住,在女傭的幫助下将他扶到了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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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章
項南被周琪扶到床上,只覺得意識漸漸模糊不清,低喃了一聲“熱”就倒在床上昏睡過去。
周琪凝視着項南昏睡的側臉,炙熱的目光再從他臉上逡巡而下,在他健碩的肌肉上流連不去。然後,她伸手輕輕撫上他鼓起的胸肌,從襯衫扣子的縫隙中探進去……
樓下大廳內,秦書雨端起一杯清茶呷了一口,閉着眼品了會兒口中的餘香,便睜開眼拿起手機打開通訊錄。
翻到“小/賤/人”這個名字,她嘴角噙着一絲冷笑,輕點手指撥出了電話。
那邊廂施施滿心喜悅地慢慢往醫院門口走,确定了是懷孕了沒錯,她也變得更加小心了起來,生怕和誰撞到了碰到了有個什麽閃失。
小心地擠出人滿為患的醫院,她站在路旁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想起在醫院呆了這麽久,現在都不知道幾點了!
慌忙擡起手表看時間,一看竟然已經出來快兩個小時了,她趕忙焦急地走到路邊去攔的士。就在這時,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施施從小包裏掏出手機一看,竟然是項南的媽媽!
她不由得愣住了,雖說項南在她手機裏存下了這個號碼,以備不時之需,但她從未和項母聯系過,主要是心有膽怯,害怕熱臉貼了冷屁/股。
這個時候項母竟然主動給她打了電話,她不禁看着屏幕有些小緊張。屏幕閃了好一會兒,她才有些怯怯地接起。
“施施,忙不忙呀?”
電話一接起,秦書雨的話語異常溫和,搞得施施一時受寵若驚不知道做何反應好。
隔了半晌她才喏喏道:“呃,還好……”
“嗯,自從你和項南領證之後,咱們就沒怎麽見面了,媽都怪想你了,要是沒什麽事就過來陪我喝茶吧,噢,南南也在這邊。”
“……”施施遲疑了一下,雖覺得她忽然而至的熱絡有些怪異,但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于是點點頭道:“好,我馬上就過來。”
打的到了項家老宅,施施還是第一次一個人來到這裏,她望着高聳的鐵門,有些不知所措。
拿出手機給項南撥了兩個電話,卻都是無人接聽。她皺眉摩挲着手機屏幕,心中隐隐感到像要發生什麽似的不對勁。
正在施施躊躇着不知怎麽辦好的時候,鐵門忽然緩緩打開了。随後側邊一扇小門內走出一位女傭,禮數周到地走在前面帶路。
施施還道是項南細心安排,如果沒有人帶路,偌大一個宅院,憑她只來過一次的印象,還真是難找呢。
可當她随女傭來到大廳的時候,卻只看到秦書雨端坐在沙發上品茶,哪裏看得到項南半分影子?
秦書雨一見到施施進來,立即就展現了一副和藹的笑容,指指身邊的沙發道:“來啦,坐吧。”
施施禮貌一笑,大大方方地走過去坐下。
秦書雨放下杯子,握住施施的手道:“吃過飯了吧?”
她忽然換了一副和上次見面截然相反的面孔,施施怎麽看怎麽覺得不自在,而且心裏那種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
在和秦書雨東拉西扯了幾句之後,施施終于忍不住輕輕将手從秦書雨手中抽出,看向她,盡量使自己的笑容禮貌謙和:“阿姨,項南……他在這裏嗎?”
秦書雨面色一變,但瞬間就回複了先前的和藹,“南南啊,你不提我都忘了,他剛剛喝了些酒,回房小睡了會兒。”
“哦,他……睡多久了?”
秦書雨彎起嘴角:“我還真忘了他幾時去休息的,但這會兒也應該醒酒了。”
“哦……”
秦書雨露出一個善解人意的笑容:“你想去找他吧?”
說完招招手叫來一個女傭,又轉頭對施施道:“你上去找吧,我讓小陳帶你去。”
“嗯。”施施感激地點點頭,站起身對秦書雨笑笑,然後跟随女傭上樓去。
秦書雨褪下手腕的上的佛珠把玩起來,目送着施施上樓,眼中寒光一閃而逝。
女傭将施施領到一間複古的雕花木門外,示意就是這間之後便告退離去。
施施擡眼望着緊阖的房門,剛才那種莫名不安的感覺又侵襲而來。
她穩了穩心神,擡手輕敲了兩下房門。
房門裏面沒動靜。
她低頭凝視着自己的腳尖,幾秒之後複又擡手敲房門。
終于,門把手動了動,施施在那一刻心跳頻率忽然加快,她伸手輕輕按向心髒的部位,默默告訴自己: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但在門開的一瞬,她還是控制不住眼前黑了一下。
周琪穿着真絲吊帶睡衣倚在門口,豐滿的胸/乳在深V的領口中晃悠得讓人刺目。
她勾起嘴角斜睨了一眼施施:“是你啊。”
施施強忍着心神的震蕩,深吸了一口氣,“項南呢?”
周琪冷笑一聲将房門洞開,雙手抱胸,将那乳/溝擠得更深邃。
她垂首撫弄着十個血紅的指甲,表情輕蔑地道:“哎呀,到底是農村來的,專挑人午睡的時候來打擾,你父母沒教你要懂禮貌麽?”
施施透過不知不覺噙滿眼眶的淚水,看向躺在床上的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渾身瑟瑟發抖。
那個男人,曾在每一天的夜晚安睡在她身側的男人,她以為這輩子将會與他相守到老的男人,現在正安靜地躺在別的女人床上。
那孩子氣的睡顏,她曾以為全世界只有她最熟悉,現在看來,她只是最可笑的那一個!
“哈哈哈……”她狂笑着,笑到眼淚簌簌往下落,笑到肚子隐隐作痛,然後跌跌撞撞地沖下樓梯,往宅院門口狂奔。
一路跑出小路,沖出路口,她散亂着發絲,鞋也不知什麽時候跑丢了一只。她漫無目的恍恍惚惚地往前跑,也不知道究竟要去向何方。
一輛小貨車從後面疾馳而來,司機剛從某戶人家送完貨,原以為這個點路上不會有什麽行人,誰知斜刺裏殺出一個頭發淩亂、狀若癫狂的女孩,他用力将剎車踩死也來不及收住車勢,狂按喇叭那女孩卻像聾的一般。
直到車頭将要貼到施施身上,她才“聽見”那急促的喇叭聲。她恍惚回頭,看見小貨車飛速朝她而來,那一瞬她甚至覺得,就這樣死去了也挺好。
下一秒,她感覺到了肋骨和腹部被強烈撞擊的痛感,接着,後腦勺撞到了堅硬的水泥地,大腦一片空白,她緩緩地閉上了眼……
此時,睡夢中的項南緊皺眉頭,額頭上涔涔冒着大滴大滴的汗珠。他正夢見施施被一只九頭身的猛獸追殺,那只九頭獸越追越近,就在它張開血盆大口的千鈞一發之際,他“啊!”地大喊一聲,猛地坐起了身子。
發現只是一個噩夢而已,他抹了把額頭的冷汗,甩了一下腦袋讓自己清醒,卻在下一秒發現他竟然并非呆在自己的睡房裏。
随後,他驚愕地發現竟然有一只陌生的女人的手橫跨在自己的某個位置!他汗毛倒豎地緩緩回頭,赫然看見這只手的主人竟然是周琪!
更可怖的是,周琪竟然一絲/不/挂地躺在他身側,那因側睡而堆壓出來的深邃的乳/溝和兩只若隐若現的乳/頭,就像一堆定時炸彈一樣讓他猛地從床上彈起!
他迅速從裏到外穿好衣物,就像見了鬼一樣拉開房門狂奔出去。
直到一口氣飙到環城高速,他的腦袋才清醒了一點,如洪水一般洶湧而來的悔恨令他恨不得下一秒就直接撞上高速護欄,以死向施施謝罪。
大腦迅速回放上午發生的事,他大概清楚了事情的關鍵所在,一拳狠狠地砸在方向盤上,車身猛地歪了方向,惹得旁邊的車輛頓時方寸大亂喇叭聲響成一片。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響起,他蹙眉聽而不聞。
鈴聲卻一直锲而不舍地響着,他厭煩地抓起手機正要摔向地板,卻忽然瞥到“老婆”兩字。
他頓時呼吸一滞,将車停到緊急停車帶,愣愣地看了一會屏幕,深吸了一口氣,才忐忑地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卻傳來一個陌生的男生:“請問您是施小姐的丈夫嗎?”
項南心頭一凜,顫聲道:“是我,你是?”
“施小姐現在正在市人民醫院急救病房,請您迅速過來一趟。”電話那頭的聲音平靜而機械,在項南聽來卻如同一個地獄使者,讓他大腦一片空白瞬間失去了反應能力。
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電話那頭只剩下了“嘟嘟”的忙音。
眼淚像洶湧的潮水滾滾落下,項南擦了擦模糊的淚眼,調轉車頭狂飙而去。
施施做了一個冗長而心酸的夢,她夢見自己一孤獨而無助地站在一個空無一人的十字路口,她茫然四顧,不知去向何方。
忽然,她感到身後的衣擺輕輕被人扯動。她轉過身去,看見一個皮膚雪白的小女孩正忽閃着大大的眼睛,仰着可愛的小臉,長而卷翹的睫毛像兩只撲扇着翅膀的蝴蝶。
晶亮的眼睛望定她,“媽媽,我們要去哪裏?”
她眼中茫然,想說什麽卻說不出話。她想伸手去撫一撫小女孩柔軟而細密的頭發,卻怎麽也夠不着那可愛的小腦袋。
小女孩朝她露出天真可愛的微笑,卻在同時一點一點地遠離。她焦急地伸手想抓住那胖乎乎的小手,卻怎麽也夠不到,她急得涕淚橫流,小女孩卻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直到變成一點小小的光點消失不見……
她就像啞了一般,拼命地呼喊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她痛苦到面孔扭曲變形,緩緩蹲下雙手環抱住自己,如一片寒風中的落葉般瑟瑟顫抖。
直到眼前出現了一雙紅色的高跟鞋,她淚流滿面地擡起頭,對上的是一張美麗而陰鸷的臉孔,是周琪。
周琪冷笑着指着她的鼻子:“就你這樣一個鄉巴佬也配和我争?!小賤/人,我讓你嘗嘗和我搶男人的滋味!”
接着紅色的高跟鞋旁邊又多了一雙黑色的女士中跟鞋,她淚眼朦胧地看向那雙鞋,認出那是秦書雨。
兩個女人一起伸手指着施施,臉上猙獰恐怖的表情讓施施恐懼地不斷後退——
“賤/人!”
“賤/人!”
……
接着,她看見了更為恐懼的一幕,周琪和秦書雨竟一人分別抓住那個小女孩的一只手和一只腳,同時朝自己的那邊用力拉扯,一邊猙獰地狂笑不止。
小女孩被拉成了一個變形的“大”字,痛得啼哭不止,一邊呼喊着“媽媽!痛!救我!……”
大顆大顆的冷汗從施施的額頭沁出,她表情痛苦地左右搖晃着腦袋,龜裂蒼白的嘴唇嗫嚅着喃喃自語:“不要!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大顆大顆的淚水從她的眼角滑下,她掙紮着倏然驚呼一聲:“不要——”
作者有話要說:
俺先解釋一下,楠竹并沒有背叛女竹,無論肉/體還是精神~(≧▽≦)/~
小虐怡情,大虐傷身~本文的主線是甜的,求不抛棄~╭(╯3╰)╮
45章
施施睜開淚眼,對上的是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眸。
項南焦急地握住施施的雙手,探過頭去一點一點吻幹她眼角的淚珠,卻在吻掉她的淚的同時,自己的淚也撲簌撲簌落下,複又将她的臉頰打濕。
方才醫生的話猶在耳邊回響,像錐子似的猛戳他的心房,生生剜去了一塊肉。
“病人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幸好大人保住了。而且幸運的是,病人只是單純的肋骨骨折,無血氣胸和內部器官損傷,建議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那是他的孩子,他的骨肉。
萬幸,他的施施還在,只要施施還在。
“施施……”他噙淚低呼,“別怕,孩子咱們以後還會有的,你要好好養身體……”
施施卻像倦極地閉上了眼,抿緊了唇,淚珠大顆大顆地從眼角滾落,額角紗布上那塊血紅鮮豔地觸目驚心。
“我,我也不知道怎麽就喝暈了,更不知道怎麽就睡在了周琪的床上,我、我該死!我明知她們,她們……還不做防備,我對不起你……”
項南一邊不停地掴自己,一邊語無倫次地解釋,施施只是閉着眼不住地掉眼淚。
這時門外響起一聲尖銳的女聲,“施施!”
接着一個瘦瘦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蹬蹬”沖進來,撲到施施床前怒視着項南一把将他推開,“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我特麽真是眼瞎了!”
跟在許青青身後的施澤狠狠地望住項南,雙手緊握,像要從眼中迸射出無數利劍出來。
項南任由許青青把自己推得一個趔趄,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滿臉的的胡茬和疲累的神情使他看起來特別憔悴。
施施睜眼看了看怒不可遏的許青青,用力想擠出一個笑容,卻是比哭還難看。
許青青也禁不住淚盈于睫,伸手輕輕撫了一下施施額角紗布上的血跡,“好好養身體,別想太多……”
施澤鐵青着臉,走到房門口對着項南比劃了一下手勢,兩個男人便一前一後出了病房門。
随着施澤單手将門帶上,下一秒安靜的VIP病房樓道裏就傳來了隐約的肢體碰撞和男人的悶哼聲。
施施瞪大雙眼,掙紮着想要起身,卻被青青一把摁住,冷着臉道:“男人之間的事兒讓他們自己去解決。”
被迫躺回床上,施施閉上眼嘆了口氣,許久默然不語。
許青青像是事不關己似的,表情淡然地從桌上拿起一顆蘋果,又從抽屜裏找出一把水果刀,悠然削起蘋果來。
好一會兒之後,門外終于停止了聲響,項南擦着嘴角的血痕打開了房門。
施施忍不住睜開眼,關切和焦急的眼神逡巡在他臉上的淤青和血痕上。
許青青将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裝進透明的小碗裏,又插上牙簽,放在床頭櫃施施夠得到的地方。
然後她輕輕咳了一下,朝施施道:“我去一下洗手間。”
施施點點頭,眼神又透過大開的門望向樓道,青青朝她安撫一笑,走出門去将門帶上。
許青青一出門,氣氛頓時變得尴尬起來。施施收回在項南臉上逡巡的眼神,閉上眼不說話。
項南嗫嚅着嘴唇,卻沒能說出什麽來,于是慢慢走到床前雙手緊握住施施的,靜靜凝視着她額角的傷處,眼裏溢滿深深的心疼。
施施抽了抽手卻沒能抽回,只得嘆了口氣,幽幽地道:“你走吧,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項南眸中閃過一絲痛楚,顫聲道:“施施,我……”
“別說了。”施施猛然打斷他,哽咽着深吸一口氣道:“這段時間,請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謝謝了。”
這疏離而決然的話語,讓項南心如刀割,他強忍着心中的恸楚,哀嘆了一口氣,慢慢站起身。
理智想要離去,身體卻不聽大腦指令,他咬咬牙,猛地俯身在覆上施施的唇瓣。
灼灼的呼吸和溫熱的觸感讓施施心神一蕩,心中痛感蔓延,理智險些不受控制。
兩秒之後,項南抽離施施的唇畔,哽咽道:“好好養着,不要亂動,我過段時間再來看你。”
随着開門又關上的聲音,施施長嘆一聲,眼淚再也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下。
水房內,許青青心疼地拿着用兩條濕巾疊成的方塊,沾上熱水輕輕敷在施澤淤青的眼角上。
施澤龇着牙不耐煩道:“行了,我沒事,我得去看我姐。”
許青青一把拉住他,堅持又沾了兩遍熱水,“再怎麽說人家也是你老板,現在你把他打成那樣,以後還怎麽共事?”
施澤咬咬牙道:“他把我打得輕嗎?再說他竟敢對我姐做出那種事,這種姐夫不要也罷!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老子不跟他混了!”
許青青“噗嗤”笑出聲,“還挺有骨氣的,行,這才像我男人,我挺你!”
随後施施一聽施澤的決定卻急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斬釘截鐵道:“不行!這麽好的一份工作,怎麽能說辭就辭了?你知道你能有現在的狀況爸媽有多高興嗎?”
她抽抽鼻子,哽咽地語不成聲:“如果因為姐讓你不好過,姐會內疚的……他,他不是那種人,項氏是大企業,工作穩定福利好,聽姐的話,好好做下去好嗎?”
施澤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想說什麽又吞了回去,轉而敷衍道:“嗯,姐你就別擔心了,我會好好的。”
施施将信将疑地看看他,終究還是信不過,只好轉頭去求助青青。
青青對上她求助的眼神,只好暫時安撫她:“你放心吧,有我在,沒事。”
施澤還是在第二天就遞交了辭職信,項南沉默地看着那封簡短的辭職信,又擡起頭看了一眼面前這個跟自己一樣臉上挂彩的男人。
施澤和他對視一秒,就輕蔑地移開了視線。
項南無奈地自嘲一笑:“我也跟你一樣鄙視我自己。但工作和私人感情無關,你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我希望你抛開個人恩怨,留下來,為你自己,也為你姐,不要……讓她擔心……”
“呸!你還有臉提我姐!老子不跟狼心狗肺的人一起共事!”施澤甩下這句話,打開門頭也不回地離去。
項南看着辦公室門被他狠狠拉開又狠狠帶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頹喪地将臉深進掌中。
兩個月之後,施施被許青青從家裏弄出來的車載了回去,等到項南得知施施提前出院的消息,許青青已經将施施在原來的房間內安頓好了。
施施穿着胸帶坐在床沿上,拿起放置在桌上的小包,拉開內袋的拉鏈,從裏面掏出一枚大克拉鑽戒,眼中有些失神。
領完證那天,項南變戲法似的從西服口袋掏出一個絲絨小盒。
施施看着眼前這個心形的精致小盒,就算已經領完證了,這也早已不算求婚,心中仍是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項南微微笑着将寶藍色的絲絨盒打開,盒中閃耀的鑽石立刻就吸引了施施的目光。她并非追逐奢侈品的女人,但這顆美麗耀眼的鑽戒真的是太美了,那可愛的水滴形狀,正是她從小憧憬了無數遍的。
小時候,施施總以為王子都要給公主帶上這麽一枚水滴形的鑽戒的,似乎有了這枚鑽戒,就能将對方的心一輩子牢牢鎖住。
施施将鑽戒放在掌心,眼中浮現一抹自嘲,什麽鑽石代表了永恒的愛,全都是胡扯!
再深刻動人的愛情,也會随着時間的侵襲風化變質。
她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地攤上淘的木質小首飾盒,将鑽戒放了進去,随手擱在床頭櫃上。
許青青端着一碗皮蛋瘦肉粥進來,嘴裏喊着“哎呀媽,燙死老娘了”,一邊迅速地把碗擱在床頭櫃上,然後誇張地直甩手。
施施忍不住笑道:“我們青青成賢妻良母了,現在都能照顧病號了。”
許青青白她一眼:“小瞧我了吧,姐現在廚藝可好了!來,快趁熱把粥喝了!”
說着便去拿碗,不經意瞥見放在桌上的那個木質小首飾盒,不禁好奇地拿起把玩:“咦,盒子怪好看的。”
“地攤上淘的,十五塊,不過還挺精致的。”施施拿起碗一口一口地喝起粥來,“嗯,味道不錯。”
“那當然,也不看誰做的!”許青青邊說邊打開盒子。
誰知盒子一打開她就呆愣住了,大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施施剛把一口粥送進嘴裏,見她誇張的反應不由打趣道:“怎麽了?不就一木頭盒子麽,至于誇張成這樣?”
許青青聞言更是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望着她:“我說施大媽,你用一個十五塊錢的木頭盒子來裝這枚Harry Winston的全球限量版鑽戒,你這麽大手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