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徐行生活的地方
徐行生活的地方
天堂,地獄,兩道大門橫在眼前,人們毫無疑問會選擇天堂。如果選擇地獄,那一定是有特殊的原因。況且,是天堂還是地獄,對每個人來說,是不一樣的。
一條長長的洞穴,冷風從深處吹過來,伴随着水流聲。鐵匠在打鐵,火光永遠在盡頭。這樣一個地方,梁夏再熟悉不過了。一個黑影悄悄跟在他身後,那雙尖銳的眼睛死死盯着這個不速之客。他們以為,絕對不會有人找到這裏,但是梁夏進來了,以普通人類的身份。
長長的鐮刀從後心刺入,将小小的身體穿透,從胸前冒出的那一頭紮進牆壁,将梁夏釘死在牆壁上。影子變成火焰的形狀從牆壁上溜走,整個望得見的空間除了梁夏再無別人。好疼,這具身體的痛感傳進大腦,像針一樣到處刺着細弱的神經。他無法動彈,眼前的光亮逐漸消失。
沒能見到最後一面,真讓人痛苦。
能不能再看她一眼呢?
他的機會已經用完了。
“梁夏!梁夏!”
現在是梁夏的生命。他睜開眼睛,看見陽光,以為自己做了一個夢,低頭看向自己的胸膛,是汗水打濕了衣衫。
“我在哪裏?”
“你在哪裏?”徐行沒好氣地說,“你在我家!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力氣把你扛回來的嗎?看着挺瘦,沒想到你那麽重啊!梁夏,我說你,好好地幹什麽要來我家門口徘徊,鄰居們都說每天看見你在那裏晃,再不走就要喊警察來抓你,你怕不怕?”
“怕不怕?”
“我在問你,怕不怕?”
她執意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随手扔了塊毛巾到他臉上。這裏就是徐行的天堂,他想。拉開毛巾,徐行舉着一只兔子玩偶當槍使,一雙嚴肅的眼睛盯着他好幾分鐘。
“怕?”梁夏輕聲說。
這真是前所未有的天堂啊!不過,仔細看這屋子的擺設,怎麽和白召南的家一模一樣呢?她的潛意識裏希望住在這樣的地方嗎?
Advertisement
“你有沒有覺得這裏很熟悉?”
冒着幻想破滅的風險,梁夏抓住機會問徐行。對方縮起身子,眉頭一皺,轉了幾圈,來到窗前,看着外面一條繩子上孤零零的麻雀。松一口氣,指給他看,小聲的說話:“你看,這裏可以召喚很了不起的東西。”
“那是什麽了不起的東西?”
徐行白他一眼。梁夏扭過頭假裝看麻雀,嘴角繃起的肌肉掩飾不住微笑。如果徐行變成這樣子,他很喜歡。但終究不是以前的徐行,比起自己的喜好,他更希望一切如初。
徐行站在窗前的凳子上,風吹散她的頭發,裙角飛揚。麻雀受到指令似的,飛過來,落在她的手心。仔細看,那小麻雀嘴裏銜着一顆小小的粉色珍珠。
“哇!這個找到了,真不容易啊!”徐行很驚喜,從麻雀嘴裏粗魯地搶下珍珠,拿給梁夏看,“你知道這個嗎?這是我以前的一個好朋友送給我的,有一天被我弄丢了,不敢告訴他,就說我讨厭這些,随手給扔掉了。”徐行如今仍為自己的機智行為感到開心。“不過,我是真的不喜歡這些。因為是朋友送的,所以丢了之後我很難過。那個時候,難過對我來說就是毒藥,萬萬沾不得,會送命。”
“徐行,你沒有忘記我是誰吧?”梁夏忽然感到惶恐,她已經想起以前的事了嗎?
“你這個傻子!”徐行呵呵笑,“以為這是那麽容易的嗎?”
正說着,梁夏這才注意到廚房的動靜。在虛幻世界中,你該注意到什麽的時候才會發現,哦,原來就在眼皮子底下。它會讓你自己以為一直在那裏。
“吃飯啦吃飯啦!”徐行手舞足蹈,像是故意要打到他的肚子似的,一連三次,準确無誤。這是徐行的愛好,和燕珊珊在一起的時候,尤為明顯。廚房裏的人探出頭來,招呼他們幫忙整理餐桌。梁夏險些下跪。
那不是公主的父親嗎?雖然只是模模糊糊的看過長相,但是那張臉一出現,梁夏就知道是他。于是趕過去問候,結果這位父親卻感到詫異。徐行跑過來跳起,一掌拍到梁夏後腦勺上,“說什麽王啊害蟲之類的,這是我爸,叫叔叔就得了。別看他長得兇神惡煞,其實是個好人!梁夏,你不要這麽害怕,會讓我爸爸心裏難過的!”
公主一直很崇拜她的父親。但是後來意見不和,她抛棄了父親。而她認為,父親也抛棄了她。
現在,梁夏眼前的這兩人,看起來其樂融融。徐行撒嬌,鑽進父親懷裏去,問他能不能去爬山。
“爬山啊,當然能。”慈祥的父親拍拍女兒的腦袋,“不過你得去學校。”
從後面的對話中,梁夏了解到,徐行已經很久沒有去學校了。是因為那次作弊事件嗎?父女兩人的對話,梁夏不能插嘴,于是低頭吃飯,這一吃,腦子裏忽然意識到不對勁,但是一瞬間又什麽都忘了。只剩下滿嘴的腥味,慢慢地,越來越香甜。
“多吃點。”父親給孩子夾菜,盛飯,看起來那麽溫馨。徐行忽然生氣,把筷子一摔,“吃吃吃,你看我都胖成這樣了,還讓我吃,我恨你!”
以前也是這樣。公主每餐總是吃那麽一兩口,她父親憂心忡忡,公主卻對父親那副樣子感到生氣、厭煩。
徐行抓起書包,甩門而去。梁夏向這位父親大人鄭重道別之後跟着出門。轉身關門的那一刻,一條細長的影子沿着天花板行走。梁夏心中一動,把它鎖在門內。
天空是灰蒙蒙的。路上的樹木房屋在遠處是模糊的,梁夏确信不是因為大霧看的模糊,而是它原本就是模糊的,随着他們不斷靠近才慢慢清晰,再回頭看,目光盡頭,又變得模糊。
“請問現在是幾點?”梁夏拉住一個路人問。
路人西裝革履,神色匆匆,擡手看了眼手表,神情冷漠的回答,“九點。”
那不是遲到了嗎?剛剛在徐行家吃的東西,他還以為是中午。梁夏跟着徐行向前走,不知道在想什麽,也許什麽也沒想,但是腦袋特別沉重,随時會暈過去一樣。為了不給徐行添麻煩,他打算提醒一下她。有了這個想法,意識清醒了一些,發現徐行拉着他的手。
真是受寵若驚!梁夏吓得撇開徐行抱住了一旁的樹!
徐行靜靜看着他,看傻子的表情。
“你……你為什麽拉着我?”
“我還要親你呢!”徐行追過去,“給我過來!”
梁夏一直向前跑,一直,一直。甚至把徐行抛下了。這段路會有這麽長嗎?他回頭望,目光的盡頭,是模糊的景物,沒有別的動物的影子。樹上有一只麻雀在叫。
“我追上你了!”
腦袋上又挨了一巴掌。梁夏很委屈,和這樣的徐行在一起總比以前好多了,但是真的很疼。整個人被抽走了內部的重要東西似的,輕飄飄的,沒有存在感。徐行忽然認真起來,梁夏也放下戒備,順着徐行的意思屈膝。徐行踩上一塊石頭,剛好湊到梁夏耳邊。
那塊石頭,是一直在那裏的嗎?
“記住!現在是零點五分三十三秒,一定要記住了!”接着,一張濕潤的唇印到他臉上。零點五分三十三秒。梁夏大叫,“瘋子!為什麽要親我?”
他不想那麽做的,是梁夏的意願。零點五分三十三秒。這幾個字在空蕩蕩的壺裏亂撞。
學校門口,同學們不知道受到什麽召喚,一個接一個,一串又一串的從模糊光景裏走出來,和往常一樣。只有白召南和他的幾個夥伴的臉格外清晰。
那個人是不是更高了些?梁夏向上仰望,看到白召南的下颌。對方狂妄的看下來,摟住徐行的肩膀。“呦!是你啊!剛才在幹什麽呢?啊?我問你呢!當着我的面做什麽呢?好歹也躲一下我好不好?你把我當什麽了?虧我千裏迢迢來找你!笑一個。”
徐行擠出笑容。
白召南和他的夥伴哈哈大笑。
“不行!笑得那麽難看。”白召南旁邊的另一個男生靠近徐行。接着,第三個也來插一腳,“她喜歡哭,應該讓她哭一個。來啊!哭一個試試。”
徐行靜靜地看着他們,眨巴眨巴眼睛,兩行淚水真的從眼眶裏流出。
梁夏挺着拳頭沖過去,把那兩個人砸倒,擋在徐行面前,沖白召南叫嚣,“你這個人魔狗樣的蠢貨想幹什麽?有我在,你們不能……”
話沒說完,是因為白召南揪住了他的衣領,像拎小雞似的把梁夏提起來。零點五分三十三秒。這幾個字又在腦海裏亂晃,梁夏控制不住自己,本能的反抗。似乎踢到了白召南的腰腹部。那人斷電了似的,形狀晃個不停。他才不管那麽多,得乘勝追擊才是,結果,聽得“啪”的一聲。
是誰被打了?徐行又在打人了。被打的是誰?啊!是我。本以為對她來說,我是特別的,結果還是一樣的被讨厭了。接下來,是送進監獄,不管不問。接下來,是極其冷漠的表情,說,“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好可怕。梁夏跪下來,不是求她,不是示弱,而是冷靜的接受。
但是,現在的梁夏失聲痛哭。
“喂!他怎麽了?”白召南一腳踩在梁夏肩膀上,強迫他擡起頭來。那張淚水橫流的臉令白召南心情大好。
“梁夏。”溫柔的聲音在耳邊環繞。“對不起。我讓你難過了。對不起梁夏。”徐行不斷地道歉。兩個抱頭痛哭的人,惹得白召南他們哈哈大笑。梁夏反抗的精神開始萌動,被徐行用力按住,“不要亂來,梁夏,想想你自己,別這樣,梁夏。”
“對不起,我不是梁夏。”
現在他格外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放開我。”梁夏看見徐行的眼淚大股湧出,忍不住用手指去觸碰她臉頰上那串淚。柔軟的,微微感受到的熱度,鐘表的聲音,“滴答”,“滴答”,一切被放大。手指的觸感,眼淚的濕潤程度,徐行近在眼前,看着他的時候瞳仁中的影子。“放開我吧,我不是梁夏,做不到放任不管。”
這一點,改不掉。他後來成了衆人口中女魔頭的幫手,後來被抛棄後下場凄慘。現在有第二次機會,他仍然選擇這麽做。
雙方厮打,梁夏單方面受害。白召南一腳踩着梁夏的手,擡眼看了看遠方,嘴角揚起,“好了,我們可以肆意玩耍了。桐兮,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