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維持規則

維持規則

徐行坐在窗臺上,一只腳在空中晃,看見梁夏進來,高高在上的淡然目光只在他身上短暫的停留一下,很快就離開,望着窗外,那裏才有她想要的東西。

教室裏沒有變化。燕珊珊、王繁心、餘嫣、許嘉文和劉馨,甚至是朝硯,每個人都像往常一樣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有徐行變了,但是沒有人注意到,沒有人感到奇怪。

“你被欺負,而我跑了,你很恨我吧!”

“沒有。我很感謝你那麽做。”

徐行躲閃的目光釘在梁夏身上。跳下窗,來到梁夏面前,“還記得我告訴過你現在是幾點嗎?”

梁夏不自然的四處尋找鐘表。原來在那裏。他記得的,教室前方挂着一只表,“現在是上午十點。”

徐行扯起嘴角冷笑,點着頭後退,看起來是不會再理他了。面前這個人狂妄、乖張,眼神裏時不時露出威脅的神色,偏偏被欺負的時候溫順的像是不懂這人間世故。對啊,她現在正和白召南笑得開心,把飲料瓶砸到白召南臉上,那人沒有生氣,嘻嘻哈哈在一塊鬧騰。轉眼就見一行人在翻牆的時候,徐行被白召南從三米高的地方推下來。

一包垃圾砸過去,白召南等人的身影安安靜靜看着那可笑的東西逼近,沒有任何躲閃。包着垃圾的塑料袋裂開,如同撞在牆上,垃圾順着平面滑下來,反而馬上要落徐行一身。

明明已經知道他們是什麽人,但是梁夏忍不住。好像過後就會忘,再一次認識到錯誤之後,短暫的瞬間裏将這次覺醒再一次忘記。他替徐行擋住了那些垃圾,白召南的笑聲在他身後越發的猖狂。梁夏握緊拳頭,徐行在這個時候拉住了他的胳膊,“沒事,別去,聽我的。”

“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梁夏心想,我不會聽你的,以前是,現在也是,就算你會讨厭我。然而徐行下一刻抱住了他的脖子,這感覺……仿佛是他的枷鎖……好像……渾身都無法動彈。

“清醒一點兒,絕對不能生氣。”徐行在他耳邊輕聲說。“這都是假的,我不會疼,也不會難過,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還記得我告訴過你現在是幾點嗎?”

現在是幾點?梁夏思考這個問題,一下子陷入茫然,失去了力氣。白召南拖着梁夏的後頸往隐蔽處走,他的同伴一副仗勢欺人的樣子觀察着徐行的反應,如果她現在開始憤怒,開始有所反應的話才是他們所希望的。

徐行什麽也沒有做。就像以前一樣,事不關己,躲着還來不及。她坐在地上,埋頭到膝蓋裏,不一會兒眼淚洇濕塵土飛揚的地面。其實那兒沒有塵土,徐行追過去的時候摔倒,也是沒有疼痛感的,不過心髒仍然被壓迫着。有的東西是假的,有的東西是真的。她終于支撐不住,跑過去阻攔。

“你叫我停下?”白召南裝腔作勢,眉頭一皺,“你算什麽?”

一把推開,得意洋洋,“不然也親一下我好了?那樣的話我就對他下手輕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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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幾乎沒有猶豫,臉上反而是驚喜的笑容,幾乎要流口水。白召南等幾個人感到不安,雖然早知道徐行變了,但是沒想到變得這麽厲害。白召南期待着,緊張着,神情就像個即将面臨懲罰的小孩子。

真的親了。白召南的幾個夥伴難以置信的看着這一切,下巴快要掉到地上。令他們驚恐的事情還在後面,被親的白召南忽然面露慌張之色,像是要擺脫掉什麽似的,抖動四肢,然而剛剛驚叫出聲,整個人就被一種灰色的火焰吞沒,只剩下灰燼被徐行身後的風吹散。

整個空蕩蕩的操場,只聽得見徐行的笑聲。比一開始的白召南還要瘋狂。笑着笑着,她身體一軟,暈倒在梁夏面前。被燒的白召南又回來了,抓起徐行就打了兩巴掌,順便把梁夏抽暈過去。在旁人眼裏,這一刻的白召南分明是惡羅剎。縱是如此,也無法與當初的小公主給人帶來的恐怖相比。

梁夏醒來,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陰暗的地牢,四肢被鐵鏈綁在木架子上,對面的一個人拿着弓箭正在瞄準他。那個人長着徐行的臉。

一箭穿心。那虛弱的心髒,梁夏曾經為它受過多少苦,但是現在不一樣了。這具身體不會死掉,相對地,他無法避免疼痛。

“為什麽要這樣?”

“越是親近的人,我越想看他們痛苦的樣子。”徐行說。一擡手,眼前出現幾個被吊起來的人,王、白召南、桐兮以及他的家人、燕珊珊、大姐、餘嫣、許嘉文和劉馨,還有不相幹的人,挂在那裏,一條條臘腸似的。“看看,他們都是因為自作多情對我太好才變成這樣的。一而再再而三,自以為有多好,我根本不需要,而且覺得讨厭,看着他們一個個痛苦地變成肉幹,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我好像是從一個牢籠裏掙脫出來獲得了自由。你也是,我不止一次警告過你吧?不死之身啊,有意思,但是應該受不了疼痛吧?”

“為什麽?”

“為什麽?白召南,明明不喜歡我,卻還要做一些自以為很酷的事情讓大家誤會。燕珊珊,我們兩個人互相對着月亮發過誓,要一輩子互相幫助、陪伴,永遠不分離,結果呢?豹子擋在面前的時候,她毫不猶豫把我推出去喂豹子。情感沒能戰勝生存的欲望。還有餘嫣,明明事情都是我做的,被獎賞的時候一字不提我的名字,心安理得的接受榮譽。還有這個,平時看着多麽好多麽好,我被大家排斥的時候,她也站在別人那一邊。還有這兩個,為什麽那麽恩愛呢?為什麽要在我面前一副願意為了對方去死的樣子,我沒有的東西憑什麽別人能有?我當然要成全他們的願望,對不對?不過,你知道嗎?其實剛開始不是我想這麽做的,是花蓑那群影子逼着我發瘋,用這些人做威脅,所以我想着,幹脆自己動手得了。何必假裝自己有多麽偉大。在這裏,我獲得了能力,我能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你為什麽不選擇把花蓑的影子們解決掉?”

對方呆住。

“知道現在是幾點嗎?”梁夏又被插了一刀,顯然是識破了他們的謊言,“你知道,現在是幾點嗎?”

梁夏閉上眼睛,心中默念着徐行念在他耳邊的時間,以及那些提醒自己的話。他似乎能感受到真實的東西。驀然間,手上的鐵鏈被斬開,聽着“嘩嘩啦啦”的聲音,梁夏從幽深的洞穴中拉回意識,一個模糊的人形開始拉着他往前跑,所有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身體上的疼痛是真切的,還有腦子裏那個時間是清晰的。他們一直跑,一直跑,好像來到了山上,回到了最開始的洞中。

模糊的人形把他往門外推。身後既是一道門也是懸崖。他抓住那人,“一起走。”

模糊的臉龐稍稍清晰了些。

她說,“我留在這兒很好,你去吧,別再來了。”

徐行将梁夏推下懸崖。令人恐怖的下墜感,不能到盡頭,一切都是模糊的,梁夏離那個世界越來越遠。最後“咔擦”一聲,有什麽東西被擰上了,一種永遠不會再打開的脅迫感侵襲到心頭。

冷水潑到臉上,梁夏緊接着感到身體被踹了幾腳。還沒有回去嗎?真奇怪,他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已經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擺脫了在另一個世界的恐懼感。好不容易睜開眼睛,繞過模糊的人影,他找到鐘表,看見顯示的時間正好是上午十點。

這代表什麽?徐行為什麽會知道這個時間?

“清醒了嗎?”

說話的人是白召南。他的眼睛還沒有恢複,裹着幾層繃帶,像個傻瓜一樣側着頭,盡量把耳朵靠過來。

“找到徐行了嗎?”

“見到了,但是她不願意回來。”梁夏感到苦惱。以前那種被拒絕于千裏之外的感覺再次深深地折磨着他。“她在救我。”

她在救我。唯獨這一件事情令他難以釋懷。會選擇救他的徐行到底是不是當初那個徐行?他想知道的,是那個人對自己的真實情感,是否像多年前一樣憎惡着他?選擇救他的心情究竟經歷了怎樣的轉變?

“你看見什麽?”白召南伸手覆在對方的眼睛上,想要以此發揮自身的能力主動去了解梁夏所經歷的,不過他看到了自己并不想要的畫面。

徐行還是小孩子時,從一群野獸口中救下了梁夏。如今梁夏身體裏真正的名字叫作“桐兮”。小男孩柔弱,而徐行對他百般照顧,盡管徐行實際上比桐兮還要小上一歲。随着兩人逐漸成長,生性懦弱的桐兮變得更加依賴別人,因而徐行逐漸對桐兮生了嫌隙。後來他明白了徐行疏遠自己的原因,無奈被迫開始奮發學藝。因為天生身體嬌弱,不得不用些可恥的手段,萬般掩飾奈何仍是缺乏膽識,依然被徐行厭棄。以致于最後,白召南能夠猜到,徐行懷着恨意将桐兮關押至牢中,直至這個人變成枯骨。

桐兮受到了刺激,不斷地回憶小時候的徐行對他的好。他的二十多年一直困囿于那一段時光。白召南為此感到悲哀,他以另一種方式重生之後仍然不改初心。這份執着……如果是我,我也希望将此湮滅。

“她在救我。”梁夏哭着說。“她從一開始就想要救我。她知道我是誰。”

“告訴我,那是什麽樣的一個地方?究竟是在哪裏?是怎麽回事?”勝負欲作祟,白召南迫切地想要深入這件事情之中。他不能被打敗,尤其不能在這個地方被打敗。想到這些,他渾身的傷似乎已經痊愈,此時此刻充滿了力量。

“說不清楚,我只顧着找徐行了。”梁夏說。“那裏和我們現在生活的地方一模一樣。徐行的家是你家的模樣,不論是房間的擺設還是窗外的景色都和我們那天在你家聚會慶祝時看到的一模一樣。同樣是有一只麻雀靠近她,風不斷地吹,帶來不一樣的花香。你和徐行有時候像是歡喜冤家,有時候又有深仇大恨似的。一切都不合邏輯的進行着。”

該不會是幽篁之獄?通過他如今的這雙“鳳凰之眼”,梁夏能夠所到之地,他卻不行。這其中的原因究竟是為何?梁夏走了這一遭,沒有帶回來多少有用的信息,只是讓他對徐行所陷入的事件更加好奇。徐行既然能夠把梁夏安全送出來,是真的不能救自己出來嗎?那個世界裏背後的主使者是誰?徐行對虛假的白召南究竟是什麽樣的感情?這一切他都無比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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