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狼的僞裝(4)

狼的僞裝(4)

白召南奪下了騎士手中的陰魂長刀,向不斷旋轉的齒輪中心砍去,所有的黑影消失了,難聞的氣味也消散而去。他以為自己贏了,即将看見徐行。

他的确看見了徐行。不過是千瘡百孔的徐行。她的身體被齒輪的尖銳鐵齒刺穿,血到處流走了,烏鴉開始狂躁,紛紛朝着主人撞來。

等它們散去,白召南也傷痕累累,與徐行的狀态沒有不同。

梁夏目瞪口呆。那是徐行嗎?為什麽?白召南會傷了徐行?那确實是徐行啊!曾經公主受傷,百鳥哀鳴的景象依然歷歷在目。他聽不懂鳥語,唯獨懂得這個時候的烏鴉的意思。

“白召南,你做了什麽?”梁夏舉劍就劈,白召南連連躲閃,卻避之不及,險些傷及要害。

如果那真是徐行,我也無法原諒自己。白召南的反應更加遲鈍,因此一而再,再而三,躲閃的動作更加緩慢,直被梁夏劈了好幾刀。血不停的流。白召南看了一眼徐行,被誤傷的無辜女孩正在呼吸她最後的空氣。一狠心,伸手将曾經置入梁夏身體中的東西用冰封起來。桐兮的靈魂這才安靜下來,完完全全變成了梁夏。

“白召南,我會去報警,你要為此付出代價。”

白召南不願将時間浪費在他身上,撐着虛弱的身體向徐行走去。他心裏呼喚着老先生,希望他能夠現身來救一救徐行。犯下這樣的大錯,究竟該如何是好?這就是最終的懲罰嗎?

他走啊走,一直走,恍然間發覺自己似乎無論如何也走不到徐行身邊。他回頭看看梁夏,明明距離那裏也十分遙遠了。

身體上的血不斷地湧出,白召南伸手一摸,只看見濃濃的墨汁,接着獨屬于墨汁的香味也瘋狂地從鼻孔竄入大腦。一剎那間,腦袋裏像是鑽了千萬條蜈蚣一樣,在狹小的空間裏擁擠着,爬行着,四處撕咬着。那些蜈蚣又轉移到了脖子,接着到了胸腔、胃部。

不存在的東西狠狠折磨着白召南。

“三月袍。”白召南想到這個名字,于黑暗之中呼喚此人現身。他只是想在最後的時刻留在徐行身邊,這點願望也不能施予于人嗎?

“大名鼎鼎的白将軍在做什麽呢?向我乞求嗎?乞求就該有乞求的樣子?你這樣一副不屈的态度倒像是我做了多少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你認為我做錯了嗎?徐行她自大妄為、擅作主張害了我一家人,怎麽有臉還說喜歡我?”

“她說過嗎?據我所知,她第一次對你表白之時,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你拒絕了,只有那一次而已。她不會相信任何一個人,除非……”白召南伸出手臂,給黑暗中的某人觀賞胳膊上的那塊花紋。精巧絕倫的設計,恐怕三月袍也無法察覺出其中的不同。

“除非是她用懸鈴咒所束縛之人。你認識這個嗎?聽說九重玦是你們家的傳家寶,沒想到一個外人用的比你熟練。她比你強太多了,而且,還是身為一個普通學生的人。三月袍。你該不會是又嫉妒又痛恨自己無能吧?”白召南大笑。黑暗之中,對方的動靜在逐漸加速的心跳之中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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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之間的感情,你以為僅僅從別人那裏聽幾句話就能了解嗎?一個奴隸!”三月袍無情的嘲笑,頭頂的樹葉微微晃動,白召南眼珠一轉,一道淩厲之聲直沖那動靜而去,幾塊碎石掉下來,許久,一只烏鴉掉在地上,但見這只鳥的身體被齊齊切成了兩半。

白召南此時才願意承認面對的對手有多麽厲害。他的花招是什麽?徐行能從三月袍的幽篁之獄逃出來,是因為記着一個時間。那個時間到底有什麽玄機?與三月袍掌控之下的這個空間有什麽關系。現在,這個空間的出口在哪裏?那邊的徐行是真的嗎?三月袍果真舍得對她下手嗎?

似乎一切都在三月袍的掌控之中。

正在疑惑之間,白召南被徐行的聲音喚回思緒。剛剛被白召南重傷的普通女學生努力的呼喊着白召南的名字,乞求被拯救。

第一次置身于如此奇妙的場景。白召南聽見某人的召喚。那細弱的聲音不是代表着絕望和弱小,而是滿滿的希望。

過來吧!

我來了。

毫無二心的。如你所願,聽從你的一切指示。胳膊上的那個花紋在此時此刻是這樣的強大。白召南腦海裏還殘留着一絲屬于自己的思緒,他在想,我為什麽不反抗?沒有人喜歡被支配的感覺,我為什麽不反抗?

沒有辦法反抗。渾身的力量都在驅使着自己對這個即将離開人世的生命俯首稱臣。

“怎樣才能救你?”

白召南在內心發出嘶吼,恨不得能以命換命似的。一旁的梁夏看着白召南忽然間宛如魔怔的模樣不知如何是好,他想着是否應該撿起樹底下那根棍子将白召南敲暈,又或者是大聲呼救,擾亂此刻的氣氛,或者是搶在白召南前面,看看那個迷人的發光體到底是不是徐行……

梁夏跟着白召南走過來了。他走啊走,就像曾經的桐兮走不到敬愛的公主身邊一樣。有時候,力量來源于憤怒。

一個破綻。一個看不清目标的光圈。

無邊無際的水,沒有風的天空,一朵一朵的雲向西方緩緩前行。遠處有人們的慘叫。

某個記憶擊中了梁夏身體中的某一點。他又想起小時候,從一雙無知的眼睛裏看到滿地荒蕪的景象,從歡樂的火光照亮天際的夜晚看到沒有盡頭的陰陽兩隔的景象,他也想起将他從那一片荒蕪之中帶出來的公主意氣風發的模樣,後來變成了對他滿滿的厭棄,甚至是痛恨,他看見一起在牢獄裏的人每天受着折磨,咒罵自己世界的救世主,他看見自己的身體和骨頭飄散在公主所在的世間,而他為她撐起了傘。

絕對不可以讓你就此喪失愛與恨的能力。她的眼睛,她的笑容,曾經的灰暗,肮髒的氣味……

白召南被水淹沒。某個世界,正在下着滂沱大雨,所有人都在呼救。

“你在做什麽?”白召南看到了正在水中消失的桐兮,而留下的軀殼正在慢慢沉入水底。

他抓不住那個正在消失的靈魂。而就在這時候,模糊視線中,徐行所在的位置,那道黑影似乎裂開了一條縫隙,水流從那個出口湧出去,此處的人馬上就會得救。

水流在變大。縫隙被斬成兩半。掉下來的一道光朝白召南刺過來,卻變成了他手中的一把刀。眼睛一閉,恍神間白召南手中的那把刀已經砍中了某個身體。

鮮血滴滴答答的掉在齒輪上,引來了成群結隊的影子,在水中潛行,以洪流為掩飾,朝着一個隐蔽的地方圍去。

白召南在水中呼吸不得,剛剛廢了那般力量已經快要窒息。表演遠遠沒有結束。紅色的網從更深處逐漸成形,如同漁夫收網,若隐若現,時而斷裂,時而凝結成粗壯的柱。

他并不懂這是什麽,在紅網的間隙裏,白召南拼着最後一絲力氣去救梁夏。抓到梁夏的那一刻,身後不知發生了什麽,所有的水流開始回到梁夏的身體中,白召南被壓得摔在地上,就在最開始的位置。周圍的一切恢複了原樣。

九重玦在頭頂碎成粉末。眼前徐行的影子消失不見。

“她在哪裏?”

在這裏。

心中一個聲音回答道。那是徐行。

可是徐行到底在哪裏?白召南找不到。遍顧四周,

希望你能留在這裏,從此以後不要打擾我的生活。是愛也好,是恨也好,我是徐行,不願意成為其他人。

這是徐行對他的回答。白召南将這些話原封不動的轉告給一旁的桐兮。他是第二次遭受到一模一樣的打擊,精神崩潰是一瞬間的事情。桐兮呆呆地看着白召南,希望能夠從他這裏得到答案。

“這裏是徐行的幽篁之獄嗎?”梁夏自言自語道,神情落寞,“徐行她不喜歡和別人親近,我應該知道的,白召南你為什麽要逼着我靠近她?你也不要再打擾她了,就在這裏待着,直到她想念我們了,直到她想放我們出去。”

“之前你也是這麽勸說自己的嗎?難道被關起來的你默默地成為了那位慘無人道的公主的獄卒,替她看守凡人近百年?”白召南聯想到之前聽說來的事,想到桐兮所做的這些事,感到不可思議。是愚蠢,還是固執?曾經的她,到底是什麽樣子?和現在一樣嗎?白召南心中幾乎要壓抑不住這個願望,現在就想要從桐兮的記憶中了解過往的一切。不過,他明白當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麽。

“你別忘了,潛伏的敵人還在我們身邊,你想要徐行一個人去面對嗎?”白召南勸說。

“她不需要我們的幫助,所以造了一個新的幽篁之獄将我們留在此地。我認得的,這是她的手法。”

“是嗎?你為什麽這麽自信?那我問你,這是什麽?”白召南撿來一些帶有墨汁的石塊想要将與此有關的所有事件講給桐兮聽,又覺得如此實在浪費時間,徐行在那個唯一真實的世界裏不知道如何了。

“你想要知道出口嗎?他們曾經約定過,一個時間,只有他們自己的時間。不過我知道的,那個人動不動就會在我面前炫耀,白召南,盯着這個時間,想着這個時間,你會找到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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