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8
家庭醫生半夜被悄悄叫過來,引路的女仆滿臉嚴肅。他問出了何事,女仆只讓他自己看。
身為禦三家之一,禪院宅中秘事不少,像是家主女兒過繼給了弟弟這類的事,都會要醫生和律師在場,私下做個見證。
這回到的只有他這家庭醫生,不見律師,那被捧着長大的嫡子也在,看見躺在褥裏的女人,他隐約察到不太妙。
直哉少爺嗜好女人,也清楚分寸。他的幾個哥哥搞出過一些事,直哉少爺則是乍看張揚,卻很懂得收手。
最重要的是,他嗜卻不喜,不将女人放在心上,因此能斷個幹淨利落。識趣的不會多糾纏,不識趣的也能讓對方閉上嘴,哪怕在別的場合見面也可裝作路人。
這回見他房中躺着個女人,醫生心理感嘆這是禪院家難以擺脫的命數。經過一番診治,又有了不同想法。
“她的體質虛弱,不是指常人卧床那般的虛,是作為咒術師的虛。”
“……沒察覺到她有咒力。”
“封鎖咒力是一種秘法。在下揣測對方知曉她的術式不弱,也清楚她身體承受不住,就像盛放了過多祭品的供奉壇,一昧使用咒術會壓垮身體,所以才封閉了她的咒力。”醫生正坐道:“給她施了術的人是頂級的,少爺您沒察覺到也不奇怪,哪怕有六眼,也不一定能看得清楚。”
禪院直哉聽到這兒,稍微舒服了些:“她什麽時候醒?”
“這個,要看情況。在下不清楚她以往的情況,因此沒法确定這次沉睡的時間,或許是幾日,幾周,幾年,也或許是……”
禪院直哉的臉色愈發不好,看診的家庭醫生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建議您從她的術式入手。這般強大的術式,定是來自一度鼎盛的家族。或許是和狗卷家一般,刻意清除咒術師,才導致她的術式和身體能力不匹配。”
“那就交由醫生你去查了。”禪院直哉一個眼神,示意女仆送客,末了又補充一句:“這件事不用和爸爸說。”
紙包不住火,就算他醫生不開口,離傳到家主那兒也不遠。禪院直毘人偶爾也裝醉不知,就是不知會不會親自動手擺平将這當成下一任繼承人培養的兒子帶來的麻煩了。
若這女子真出生于狗卷家一般,被咒術界驅逐,或是主動遠離咒術界的家庭,禪院家可有得忙活。
“在查明之前,您也要注意才是。”醫生總覺得還是有些不對勁,多叮囑了一句。
有的在大家族裏看診久了,對這些事全然沒了興趣,他卻是另外一種,好看熱鬧的類型。
不過,這八卦确實只能他一人看,說出去了工作不僅沒了,憑禪院家那手段,鐵定讓他在咒術界連同普通社會都沒立足之地。
很幸運的是,禪院家很快确認這女子出身的咒術師家族已無他人;更幸運的是,在禪院直毘人知情前,藤原未來就醒了。
9
聽說人醒了,禪院直哉扔下手中木劍,匆匆往內室走去。
門被猛地推開,女人靠在高枕上,喝下一口女仆喂到嘴邊的淡粥,笑道:“我喜歡這味道。”
她的神情柔和,說話時望着人的眼睛,年輕的女仆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
禪院直哉看着心底閃過不悅,面上笑道:“都出去吧。”
女仆匆匆放了碗,轉身關了門。
靠在枕上的女人坐起身來,朝他看來:“這問題或許有些突兀。”她笑道:“請問您是哪位?”
可前日經歷那些,直哉已沒法發什麽火了。
“禪院直哉。”他報上了自己的名字:“你又是誰?未來,自由?”
“這是個好問題。”女人站起身,但因睡了幾日搖晃着腳步。禪院直哉扶住了,她的手輕放在他手腕上,又收了回去,退了兩步,略微傾身,禮儀周到:“初次見面,小女是藤原未來。”
禪院直哉攥緊了手:“你在小看我?”
“當然沒有,”女人眼中閃過一絲驚異,“這樣的事已很久沒發生了。姑且一問,禪院先生是否有聯絡我的父親?”
說話的語氣,對他的的稱呼,每一個字都紮在禪院直哉的心頭。發生那些後,她竟裝成不相幹的人?!
向來都是他先退開距離,這次他還什麽都沒做,這女人竟就要逃開。
“沒啊,”他面上依舊帶笑,“你希望聯系他?”
“沒有最好。”女人笑道:“這次給您帶來麻煩,小女實屬——”
“閉嘴。”禪院直哉吐出這兩字。
藤原未來愣了一瞬:“……是這聲音氣若游絲,不入您的耳朵?”
這女人的性格還真是惡劣到極致啊,禪院直哉又笑了一聲:“啊,但若是用這聲音喘息,我倒不讨厭。”
女人眨了眨眼,接道:“我更喜歡聽男人的叫,看來我們在這種事上并不怎麽合得來。”
她竟大大方方回了這問題,禪院直哉更覺得錯愕。自由面對這類型的話,總是笑着插科打诨,未來想必直接就動手了,眼前這人是怎麽回事?
不待他開口,女人繼續說道:“也大致能猜到,您不是和未來起了沖突,就是和自由有感情糾葛,但這兩位看樣子是完全扔下我逃走了,若您要找我處理他們兩位的事,我也沒法給禪院先生您一個說法。所以,也只能請您開個價了。”
“啊?”
“您覺得多少錢能讓您滿意消氣。其他事我也不明白,但給出數字的話,我想沒什麽不能解決的。”
“不要數字呢?”禪院直哉的臉色沉了下去,不僅因為聽到這些話,更因這都是他先前趕走女人的手段。
眼前這家夥說什麽沒法解決另兩人的問題,難不這身體裏還有第三人?他并不怎麽信。
“十萬,百萬,千萬。”女人說:“有了錢的話,你想找多少女人都行,男人也行,就算不是人,只要有錢,渠道自然會找上門。”
“我說,不要數字。”
女人露出苦惱神情:“億也不行?以前可沒開過這麽高的價,最好抓住這機會。”
禪院直哉攤開雙手:“那些我都有,就缺你咯。”
女人笑了出來:“禪院先生,若您執意,小女倒也不介意,不過……”
她二話沒說,低頭解開衣服上的束腰。
禪院直哉的心髒重重跳了兩下。
這也太快了?!
他沒做好準備,不過算了,男人到了關鍵時候就是要——
女人的胸口繪有一道紋,與其說是繪,不如說是刻在她身上的。
這紋路的顏色很淺,像是快要消失了。
剛才醫生來檢查時還沒有的。
禪院直哉隐隐察覺到了這東西是什麽,蹙起眉頭。
“看來您知道。”女人拉着衣服領口:“這東西要咒力填滿,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差點兒死掉。和詛咒師認真試過幾次,領了不少賞金。除非是無限咒力……”她說着要攏上衣衫,禪院直哉扣住她的手腕。
“試試也無妨嘛。”他的眼眸顫動:“我想得夠久了。何況,再不做,你才是會死掉的那一個吧。”
女人微微睜大眼睛,發出一聲輕笑:“就算哭着喊出來聲,我也不會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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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這紋路叫法衆多,沒有一個特定的名字,能夠确認的是它需要咒力填滿,其次是能夠帶來極大快意。
這術式并不特定遺傳給某一性別,男女皆有。早前,家族企圖用這一術式操控包括咒術界在內的存在,也一度成功。但随着封閉的世界被沖擊,戰争屢屢爆發,這一家族的成員被敵人打擊,散落四方,随之沒落。
他們并沒被驅逐出咒術界,而是成為了極稀有的存在。上了地下懸賞榜,只要活,不要死。
她們一族的能力類似于咒言,但又不同:這術式只能操控愛着自己的人。
母親裝作普通人,嫁給父親。暴露後兩人分崩離析,父親愛上其他女人,對母親暴力以待。
在并不漫長的七年中,母親從未找過其他人填補紋路,她唯一一次試圖用這能力喚回父親的心,自己卻死去了。
七歲的她目睹了一切,恐懼讓她創造出了未來,沉默的暴虐,未來又創造出了自由,圓滑的逃避。
喝着女仆新端來的粥,藤原未來靠在廊上,望見屋中身影。
果然是哭了,也叫出了聲,還不想讓她看到眼淚,但她可沒那麽好心。強行将他壓在身下,拉過他的手,故意盯着他那漂亮的臉看。
“直哉先生,您哭起來真好看。”她附在他耳旁:“發出聲音也沒關系,只有我能聽見。”
這紋路讓她在做這般事上總讓理智占據上風,這回也是許久,稍稍失神了一瞬。
雖是最早的人格,這身體的正主,她通常只在無關緊要的時候出現,比如上課點名的時候答個到,确認狀況後就會再度睡去。
受到藤原陽泰的影響,未來強行喚醒了這能力,咒力不足導致身體無法承受,她已經死掉了。伴随着她的死亡,自由也消亡,最後只餘下了她。
胸口的紋路此刻變得飽滿,也意味着她還會繼續活下去。
藤原未來彎了彎唇角。
那時她也确實聽見了,這金發的男人大喊着讓她不要死,倒還有些意思。
11
起初,藤原未來發現,做一個好妻子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這和禪院家的基因沒什麽關系,畢竟也有惠那般的好少年,真希那樣讨人喜歡的女孩,可偏偏丈夫和這兩人不對付,當着面說些讨人厭的話。
得虧被說的人能忍住,沒一腳踹了直哉的命根子,可見是已習慣了。這家中的氛圍壓抑,有時又有些好笑。
還沒舉辦婚禮時,家主禪院直毘人找到她,認真問她是不是真的要嫁給他兒子,大談直哉能力如何強,引出“他的性格雖然很糟好歹有些能力不過你還在讀大學就和他在一起是不是會影響未來啊做我們禪院家的妻子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如果直哉以後如果啊只是如果有取側室的可能總之你想清楚——”
“他若有這個精力。”藤原未來也就這麽不客氣地說道:“那時小女定然訂做祝賀的花圈,首先慶賀。”
她沒說她和禪院直哉結婚,也是想借用禪院這姓的力量,對抗藤原家。先入了籍,讓藤原陽泰無話可說,拿她沒辦法,至于禪院直哉,她根本不擔心。
光是為了彌補她的咒力,他在日常中就得清心寡欲,多加照顧自己身體。
正準備和表妹吵架的禪院直哉打了個冷顫,被真希一個手刀打到了腦袋正中,血從腦袋正中流了下來。直哉竟沒用術式。
“結婚讓人變傻,還是你自己不行啊。”真希當然不會放過嘲笑他的機會:“果然快男人就是不行。”
直哉自然準備回嘴,張嘴變成:“小真希,你說得對啊。”
半晌沒等到下一句,真希吓了一跳,偷偷在一旁看着的真依也呆了。
“那個女人……”腦袋上蹦出青筋,直哉攥緊了拳頭。
那女人都讓他做了些什麽,還是用他給她的咒力。
“藤原未來啊,不錯嘛。”真希笑道:“新婚快樂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