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遇險

遇險

此刻米琉正一臉認真地翻看一本厚厚的材料簿,邊翻閱邊小聲重複着上面的重點信息。清風拂過耳邊,與柔軟的碎發共同玩耍,未能打擾到她一絲半毫。

艾麗小姐坐在米琉旁邊休息,姿态優雅地擦了擦臉上的虛汗。這已經是今天第三個小時的課程了。

在心環皇室舉辦宴會公開米琉公主的身份後,有關聯姻的一切都在加速推進。她們今天的任務是拆解婚禮流程,并把每一步都演練一遍,确保米琉在婚禮當天不會出現任何差錯。

米琉的大腦不得不接受大量沒什麽規律的細節,用最短的時間消化,并內化為一舉一動的依據。

“可以了嗎?那我們再來一遍?”艾麗問。

“好。”米琉放下材料簿,嘆了口氣,但還是馬上擺出了動作,配合着艾麗小姐進行再一遍的演練。

艾麗難得點了點頭,這代表米琉已經得到了她的認可。說實話,米琉的表現讓她很有些驚訝,一個沒怎麽接受過系統教育的鄉下女孩,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搞明白這套流程,至少頭腦還算是很聰明的。

不遠處,绮沙正要登上飛車,遙遙地與艾麗小姐點頭見禮。艾麗小姐回以一個端莊的微笑,輕輕向绮沙擺手。

這應該是一趟私人外出。米琉現在已經摸到了绮沙活動的規律,周一到周五她都是早出晚歸,去心環學院呆上一整天,周末時也鮮少沒有任何行程。

那場宴會過後,米琉盡可能地躲着绮沙,不去招惹任性又難搞的公主。直覺告訴米琉,不管绮沙究竟抱着何種動機,遠着她都是最正确的求生守則。

“這裏我們再練習一次,手部的姿勢要更準确。”艾麗小姐的聲音傳來。

“嗯。”米琉耐着性子回答。

這皇宮裏除了兔子管家再沒有人能和米琉聊聊天,有時她甚至覺得苛刻的艾麗小姐都沒那麽讨厭了。

一遍遍重複着,繁忙而又專注的練習讓米琉沒空去擔憂,沒空去憂愁,這樣也不錯。就算整日憂愁又能解決什麽問題呢?米琉自我欺騙地想,要是日子能一直這樣停留就好了。

距離米琉兩百米的地方,是一處專用平臺。绮沙坐進飛車,指示燈依次亮起來。她熟練地駕駛着飛車來到朋友珊妮家附近,而後換了一臺在陸地上行駛的普通車子,開進了七拐八繞的一段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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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地處于改造區內,整片區域都沒什麽人煙。

绮沙戴了一頂很大的帽子,完美地遮住了她的面龐。她來到一堵普通的白牆前,用手按住牆壁正中央,一個繁複的圖案發出刺眼的白光,而後她消失在了牆的這一端。

這裏很暗,只有微弱的光。一開始能聽到嗒嗒的腳步聲帶着空曠的回響,随後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來了。”

“抱歉,我沒能阻止這一切。皇宮裏已經加強了戒備,而且米琉總是躲着我,實在沒有下手的機會。”寬大的帽檐投下一片陰影,遮住了绮沙的表情。

“無礙。這件事我們已經有第二套方案,不必再執行原計劃了。”對方并沒有意外。

“你是說,我們将采用更激進的策略?”绮沙還沒得到答案,又迫不及待地說:“我會一直等待新的傳訊的。”

那人在黑暗中自信而緩慢地笑了一下,良久,說道:“願聖光照耀衆生。”

绮沙随後說:“願聖光照耀衆生,願聖光為離椽星系帶來真正的平等與自由。”

……

盡管米琉十分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時間還是如約走到了聯姻日這天。

米琉穿着隆重而昂貴的婚紗,擺出虔誠而莊重的姿态,從國王和王後的手中接過皇室的象征——心環之淚。據說這條項鏈上的寶石是心環廣場上的紅色雕塑的一角,有着最純粹的能量。

紅色的寶石流淌着光彩,墜在米琉的頸下,讓她看起來美得驚人。确實,在帝都甚至整個離椽星系的審美标準裏,清麗柔弱的米琉都不能稱得上美人,但今天,她攜着悲壯、隆重、華貴、冷淡,以及種種沖突的元素,無限放大了美的氣場。

米琉對着國王和王後行禮。那是一整套複雜的皇室禮儀動作,她和艾麗小姐練習了上百次。

行動間,目光交錯。米琉沒有從國王王後的眼神中尋到關切、激動或任何突出的情緒,他們就像是最盡職的演繹者,按照程序沉穩有度地完成婚禮的每一個步驟。

轉身的那一瞬,米琉短暫地停頓了一下。

輝煌的宮殿裏政要雲集,鮮花和綢緞把這裏裝點得純潔而美好。有風吹來,将典雅悠揚的音樂送去更遠的地方。

往後看,是國王和王後,他們站在高處,與這場慶典融為一體。绮沙向米琉投來意味不明的目光,帶着一絲得意,一絲幸災樂禍,保持着她一貫的不友善。

如果這盛大的場面發生在米琉與真愛成婚之時,那該多讓人欣喜啊。可惜,米琉盡力維持的平靜之下混合了悲傷、無力、迷茫、擔憂、恐懼,就是沒有正面的情緒。

長長的裙擺和複古的頭紗走過漫長的地毯,米琉孑然一身,把一切都留在了身後。

那個冷峻的男人站在門口,伸出手邀請她登上他的星艦。米琉隔着白紗手套感到一縷溫熱正傳過來,她想,原來穆衍也是有溫度的,并不像他的人看起來那樣冷。

維亞號緩緩關閉了艙門。由一艘主星艦和八艘小艦組成的護衛隊緩緩升起,在皇宮的上方形成人字形隊列。在繞着皇宮飛行了三圈後,艦隊終于起航向着目标出發。

主星艦裏面很寬敞,除了主控室還有充足的內部空間可供休息。米琉靜靜地坐在一旁,精致的婚紗裙擺垂落在地,身影纖纖,眼眸落寞。

随着帝都星在視線中變得越來越遠,少女的心中翻湧起無數情緒。升起,又落下,被攪動着,心潮難平。

那些肆意蔓延的低落當然逃不過穆衍的眼睛,不過他并沒有進行無謂的搭話。筆挺的制服不近不遠地站着,如果公主突然出現緊急狀況,他能及時發現,僅限于此。弱者從來都是沒有資格掌控命運的,穆衍深刻地理解這個道理。

很快艦隊離開了帝都星,穿行在離椽星系廣袤的星空中。

“大人,還有十分鐘我們就要到達指定地點。”穆衍的手下童厲從主控室走出來,順手帶給他一瓶舒緩液,這種液體對人體融合礦物能後産生的副作用有一定療效。

穆衍接過來一口喝幹,“對方一切正常?”

“主副星艦都在按照預定軌跡行駛,目的地也已被因循标記。”童厲答道。

穆衍點頭,轉而用他那透着微微涼意的嗓音對米琉說:“請公主做好準備。我們會在目的地完成主星艦的問候禮,然後我将護送您登上因循的落日號星艦。”

米琉如夢初醒,輕輕地吐出一個“好”字。

很快,心環和因循的艦隊在空中相會了。那是一片開闊而閃亮的星雲地帶,宇宙的光輝和黑暗在那裏完美地交融。

米琉随着穆衍的指示站上了中央圓臺。即使是站在圓臺上,米琉也就是勉強與穆衍的身高齊平。有這樣的人護送,多少給予了米琉一絲安全感。只可惜,現在這段旅程也快走到終點了。

兩艘主星艦緩緩靠近,在還有一小段距離時停住了。随後兩束全息投影出現在星艦的前方,纖毫畢現地呈現了兩大帝國公主和王子的模樣。按照皇室聯姻的規矩,這是雙方第一次正式的見面。

身着潔白婚紗的米琉的樣子首先出現在星空中。楚楚動人,惴惴不安。

随後,悉杉王子的影像顯露在眼前。一瞬間,米琉和對方的神情都變了!

悉杉到底老練,很快恢複了鎮定自若,米琉卻整個人都驚呆了,杏眼睜得圓圓的,盯着對方出神。

他身着純白色的禮服,身姿優雅,氣質出衆。毫無疑問,他有着皇家的涵養和風範。額前的碎發稍微遮住了一點臉龐,但并不妨礙他露出那張米琉熟悉的臉和那雙深綠色的眸子。

他怎麽會是悉杉王子?!

“公主?”穆衍注意到米琉的神情有些不對,再次詢問:“米琉公主?”

“啊?”米琉呆呆的,過了幾秒鐘才看向穆衍。

“你沒事吧?”

“嗯。”米琉聽到自己這樣回答。

投影的光和她的疑問一起黯淡了下來,維亞號和落日號兩相圍繞,緩慢地繞了三圈,完成了問候禮。

米琉感到整個宇宙都在旋轉,在這種暈眩感中,她的人生好似正在慢慢錯位,一圈一圈,越錯越遠。

随後,兩艘星艦打開了底部的機關,互相伸出一條長長的階梯,拼成一條完整的通路。

“我們走吧。”穆衍朝米琉伸出手。這是護衛者的禮儀,他會牽着心環帝國的公主,走到王子面前。

米琉的手很小很軟。她本該向艾麗小姐叮囑的那樣,虛虛地将手搭在穆衍手上,但此時她卻攥得有點用力。也許是無意識的,她心底纏繞不散的不安需要這樣一根救命稻草。

穆衍看出了她的緊張,默許了這種動作,帶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遠處。

米琉的心已經快要跳出來了。她顫抖得厲害,也害怕得厲害。每一步都太快了!多希望這條通道有一億光年那麽長。

二十米……十米……五米……

就在米琉喪氣地想“這一刻還是來了”的時候,變故突至!

數艘長得奇形怪狀的星艦從星雲後冒了出來,朝着聯姻的星艦發起了攻擊!

“跟我走!”米琉聽到穆衍這樣說,随後她就像是一個人形娃娃似的被穆衍極快地拖着走,跌跌撞撞地回到了維亞號中。

米琉根本來不及站穩,星艦已經開始劇烈地晃動。穆衍将她扶起來,将她的手搭在一處扶手上,說了句“抓好”,就沖進了主控室。

米琉的腦子亂極了。在搖晃的視線中她能看到外面圍繞的敵人,能聽到激光炮轟隆的響聲,能瞥到對面因循艦隊的混亂。

那夥被稱為“臭名昭著的星際海盜”的人,将兩國的護衛艦隊合圍了起來,并不斷從各個角度偷襲!

米琉都不知道穆衍是怎麽帶着維亞號對抗了那麽久的,要是她來,恐怕一分鐘就要投降了。

憂心忡忡間,一股巨大的沖力将米琉的思緒打亂了!

那之後短暫的幾分鐘,簡直像過了一個世紀那樣長。心驚肉跳的米琉完全沒有意識到,她的眼淚都已浸濕了婚紗的一角。

每一次星艦的搖晃,每一句從主控室傳來的聲音,每一次驚險的躲避和出擊,每一聲星艦系統提示的滴滴聲,那樣清晰,卻又那樣混亂不堪。

心環艦隊的情況似乎很不樂觀。跟随着主星艦的副艦武力裝備有限,而星際海盜的打法又髒得很,這種情況下穆衍既要吸引火力,又要保全公主的安全,實在是很難。

後來米琉看到童厲坐着一艘小艦脫離了出去,投入了戰鬥。那是主星艦靈活備用的火力,不到緊要關頭是不會使用的。

激烈的戰局中驚險還在繼續,還沒等米琉喘口氣,眼看着維亞號就要和一艘海盜艦相撞!

刺眼的光芒讓米琉暫時性的失明了,震耳的轟隆聲簡直讓人靈魂出竅。波動從主控室傳導開來,漸漸擴大。即使穆衍已經讓維亞號超常發揮,還是難以抵擋不要命式的攻擊和密集的打法。這本不是一場準備充分的戰鬥。

那之後,米琉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沒有了激烈的争鬥,沒有了晃眼的激光,那些星艦和星雲一下子都消失了,只有心跳聲“砰——砰——砰”地不斷循環往複着。

怔愣了好一會兒。在黑暗中她感到自己好像還活着。

摸索了一陣,米琉觸碰到了自己華麗的婚紗,觸碰到了維亞號的地板。她試着站起身來往前走。

磕磕絆絆地走了一會兒,她摸到了金屬制成的主控室的門。本該冰冷的材質此刻卻有着溫熱的觸感。

米琉接着往裏摸索,腳下卻突然一個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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