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煙雨闌珊(六)

煙雨闌珊(六)

“你會不會害怕?”

蘇月凝不可置信地擡起頭望着他,牙關緊緊咬住下唇。

倪雨森指了指旁邊的沙發:“我在這呆一會兒,你睡吧。”

這話令蘇月凝內心雀躍,倪雨森依然是背對着她坐,她安心地躺下,不免想,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萬籁俱寂,輾轉反側許久,倪雨森的話語傳來:“睡不着?”

蘇月凝翻開薄被,索性坐起來。

倪雨森看了眼時間,照着小姑娘的喜好提議:“看部電影,再一個多小時可以看日出了。”

“行!”蘇月凝立馬也窩到沙發上,興致勃勃。

電影才放映十多分鐘,倪雨森的肩頭一沉,蘇月凝竟靠着他睡着了。倪雨森順了順她的頭發,擔心發梢刺到她脖子上的傷口。

天泛起魚肚白,第一縷光亮透出來的時候,蘇月凝醒了,漫天紅雲,太陽即将爬過山頭,她欣喜地把身旁的倪雨森搖醒。

日出總能令人沉醉,蘇月凝雙手端正地舉起手機,點開攝像頭,屏幕上出現的卻是自己的大臉,倪雨森跟着湊過來,朝鏡頭打招呼。

蘇月凝被他的模樣逗樂,看向他的那一秒,他也望向自己,兩個人的嘴唇就這麽碰觸到了一起,蘇月凝瞪大眼睛,心頭緊緊顫悠着,大腦轟鳴。

兩個人都呆滞了片刻,才相互分開。

焦灼感侵襲而來,蘇月凝深吸一口氣,正準備盡數吐出時又窘迫地咬緊牙關,用鼻子緩緩呼出,她大氣不敢出,差點沒把自己憋死。

房間內的溫度直線爬升,她可待不下去,丢下一句回房睡覺,就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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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的是他的房間,倪雨森半張着嘴,耳朵紅得直接支愣起來,他的呼吸聲可比蘇月凝粗重。

“丁丁,你怎麽在阿森床上?”楷文推門而入的時候,蘇月凝正在床上翻滾來去。

尋聲回過頭,江江、季颉也跟進來,這下蘇月凝騰地站起來,臉色涮紅,直擺手:“不是!就我一個人在這的。”

一夜沒睡,楷文沒力氣跟她繼續對話了,放好畫板就躺到沙發上。

“我看看你們的畫。”必須轉移話題,蘇月凝迅速離開床邊,要去看他們的大作,不得不說,楷文真的很有繪畫天賦。

“在樓下碰到Aria,她說她要回國了,讓我跟你說對不起,她幹嘛了?”江佑怡踹了下楷文,示意他騰個位置。

看來昨晚的事跟Aria脫不了幹系,蘇月凝搖了搖頭:“可能是因為不告而別吧,我不知道她今天要走。”

眼看着江佑怡也癱倒在沙發上,蘇月凝動手揪起這兩只人形八爪魚:“起來,我們馬上要出發去世界的盡頭了。”

“大可不必,我已經快到盡頭了。”跟着楷文畫畫很享受,不覺得累,回來碰到沙發,江佑怡是一刻都不想動了。

“走啊,今天再去世界盡頭畫日落啊,再去等明天的日出啊。”蘇月凝又用力地拽了拽癱倒的楷文。

晴天霹靂的一句話,楷文直接倒頭仰天:“我們三個今天全程要睡覺,你跟阿森負責開車。阿森呢?阿森!”說着楷文就嚷嚷起來。

“好,把你們三只豬載去賣!”蘇月凝哂笑。

“可以把我賣去畫廊嗎?”楷文繼續無恥地提要求。

季颉冷不丁補刀一句:“賣了我們,你好跟阿森雙宿雙栖,我們蘇月凝,終究長大了!”

話音剛落,一個抱枕直沖季颉而來,自然是蘇月凝的手筆。

走完世界的盡頭,這趟旅程也接近尾聲,他們又回到剛抵達時落腳的小鎮。

蘇月凝最近的覺都睡得很安心,一早醒來身側的人已經不見了,江江必然是晨跑去了,就是不知道是舍不得斯裏蘭卡的海邊還是舍不得陪跑的人。

她伸着懶腰,一路埋汰着江佑怡往陽臺走去,搖頭晃腦的時候發現隔壁大門敞開,納悶地仔細一探,床上睡着人。

蹑手蹑腳的走近床邊,偶像正在睡覺,她邁不開腳了,再偷看幾眼,偶像的頭發有些淩亂地翹着,睫毛很濃密,雙臂壓着薄被,睡覺了連肌肉都在用力,蘇月凝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突然間,床上的人醒了,睜開眼。

對視了兩秒,蘇月凝才想起來要開溜,大驚失色。

還沒來得及跑走,坐起身的倪雨森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稍稍一拽,蘇月凝跌坐在他面前。

“偷看我睡覺?”倪雨森依舊拽着蘇月凝的手腕,問她。

“是你沒關門,那就不要怕人偷看。”

“所以,你是在偷看?”他戲谑的望着她窘迫的模樣,覺得有趣。

“不是!門開這麽大,我是進來看看,是不是有小偷。”

“如果真有小偷,你赤手空拳就來了?”

“都跟你說沒有偷看!”蘇月凝一時語塞,忙着要掙脫他的“鉗制”。

倪雨森盯了好一陣,才松開手,蘇月凝倉惶離開。

“你跑什麽?”刷着手機回來的江佑怡碰到莽撞的蘇月凝,攔住她,“我看到下周一有機票,我們也該回去了。”

不知不覺,兩姐妹出門近一個月了,她們原本約定好流浪30天就要回家。

分手揚镳的時刻終将來臨。

“好!”蘇月凝解鎖手機,屏幕上跳出倪雨森的背影照,他站在世界盡頭公園的時候蘇月凝偷拍的。這一路,她們沒有索要任何一張合照,旅途結束後,一切也如沙灘上的腳印般,任憑風浪,一拍而散。

嘆了口氣,蘇月凝放下手機:“你跟季颉?”

“我跟他?享受當下!”靜默片刻,江佑怡又補了一句:“回去後,我們自然而然會走散在塵世裏。”

“你為什麽這麽文绉绉。”蘇月凝撇撇嘴。

“比得上你?寫的那些散文。”海北大學在參選中國十大最美校園,蘇月凝給母校寫得打榜文登了報,散文,很柔美,江佑怡看到後打心底為她自豪,可言語還是忍不住逗趣:“你一個男孩子,寫出的文章很小女生嘛!”

蘇月凝側眉,揚起蘭花指:“我就知道你偷偷關注我!”

“你朋友圈廣告那麽大,很難不關注好嘛。”

“怎麽了?我的文章要是哪天被《人民日報》之類的的刊登,我不僅發朋友圈,我還要連發三天,然後還群發私信你們!”

“哈哈哈!”江佑怡想想也是。

斯裏蘭卡的天空沒有很多明亮的星,蘇月凝推開窗,把腦袋往外探,突然想起在西藏追星星的晚上,楷文學的那句方言:“把腦袋撐出去看!”

萦繞在耳的還有季颉的一句話:“以後想我們了,就把腦袋撐出去。”一語成真。

還沒離開,已然想念。

她們沒有提定機票的事,想着離開那天自然而然、輕描淡寫地道個別。季颉他們也沒有提什麽時候結束行程,但是這一兩天蘇月凝偶爾聽見倪雨森接電話時,那邊已經在催促他結束假期了。

江佑怡絲毫沒有流露出不舍,胡吃海喝一如往常。

清早,她們在湖邊散步,江江說這樣的悠閑日子可不多了。這頭的蘇月凝正捂着熱巧克力喝得起勁,背後突然傳來落水聲,回過頭一看,不知怎麽的江江摔下湖裏,糟了,她不會游泳。

蘇月凝急忙奔向湖邊,江佑怡正在水裏胡亂地撲騰與呼救,明顯夠不到的距離,她四下張望,抓起一根木棍,拼命地拉長手臂将棍子遞向江佑怡,拼命地大聲呼救!

幾下折騰,江佑怡終于撈到了木棍,很快,她的雙手都牢牢抓住棍子,人也浮出水面,嗆了好幾口水,終于得以呼吸。

蘇月凝不敢松懈,急忙握住棍子,試圖将姐姐拉上來,她的力氣太小了。

禍不單行,整根棍子從她手裏脫落,蘇月凝整個人摔在岸邊。

江佑怡重新跌進湖水中,眼看着她即将沉沒,蘇月凝準備直接紮進湖裏,千鈞一發之際,男人蒼勁有力的大手拎起了她的衣領,随後一個身影迅速投入湖中。

是倪雨森,他們來了。

很快,江佑怡被季颉托出水面,倪雨森跟楷文搭把手就把人給拉上了岸。江佑怡只是咳了幾聲,蘇月凝确認她無礙後緊緊抱住了她,不禁淚流滿面。

“我沒事了。”江佑怡這句話,一半用于安慰自己,她也以為自己要交代在這異國他鄉了。

蘇月凝卻舍不得撒手:“以後都不許你靠近水了。”

季颉仍舊不放心,他試圖将兩個人拉開:“蘇月凝,放手,得帶她去醫院檢查。”

“好!”

“我沒事!”

兩種截然不同的回答同時出現,江佑怡就立刻收到蘇月凝跟季颉嚴厲的目光,她只好識相的改口:“好,我去醫院檢查。”

蘇月凝要一同前往的時候,被季颉攔住了,他直接一把抱起江佑怡大步離開。

看到他因緊張而鐵青的面色,江佑怡也不敢再多說什麽。

一時松懈下來的蘇月凝,雙腳發軟,倪雨森适時扶住了她,如果他們沒有剛好經過,小姑娘是打算搭上自己,跳湖救人。

“下次別再這麽魯莽了。”倪雨森惶恐不安地叮囑。

“那我要眼睜睜看着她卷入水裏嗎?”蘇月凝一想到可能發生的後果,心就隐隐作痛。

倪雨森啞然,意識到自己也心存後怕。

江佑怡留院觀察了一陣,幸而身體無恙,季颉忙前顧後,連濕衣服都顧不得換下。直到蘇月凝他們送來衣服,季颉才肯換洗。

這件小插曲過後,幾個大男人堅決不肯兩姐妹單獨出行了,恨不得形影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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