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危

陸唯真擡起頭,掃了一圈布置得花花綠綠的櫃臺,目光落在了櫃臺後邊的牆上挂着的營業執照上。她掏出手機拍了兩張。

收銀員回頭看了一下她拍的地方也沒當回事,純粹覺得她跟老板有矛盾,他一局外人反正看熱鬧不嫌事大,還問她:“今天還留條嗎?”

“留個屁,這種髒男人多看一眼都要生病!”陸唯真帶着五分火氣噴完徐老板,心念微轉,又故意跟收銀員說,“其實我找他本來也沒什麽大事,他不露面就算了。我說,你看着跟他不是一路人,還是趁早換個工作,跟着這種人品不行的老板幹沒前途。”

陸唯真半真半假地說完就走出了超市。剛出門就發覺外邊風大得像是要把人送走。早上出門的時候還陽光燦爛着呢,就進超市這麽一小會的功夫天就已經陰了。沒了陽光,溫度好像一下子掉了好幾度,陸唯真往上拉了拉圍巾,遮住了口鼻,這才拄着拐頂着風往公交站臺走去。

別的她不敢肯定,但她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這個徐老板肯定在她爸媽那裏撈過好處。要麽從前欠了她爸媽的錢,要麽趁着她爸媽去世撈過油水,所以他看她過來才會掉頭就跑,甚至為了不讓她纏上還率先給她潑上污水。

X!不能想,想想就要吐!不是形容,陸唯真想到那張臉就直犯惡心,生理性的想吐。她四下望了望,就近找了個買煙酒小門面買了瓶可樂。靠着碳酸飲料氣泡的沖勁才把胃裏那股惡心給壓下去。

大冬天的站在風裏灌了半瓶可樂,想吐的感覺沖淡了,可陸唯真也被飲料灌了個透心涼。她擰緊蓋子,把可樂瓶塞進了背包裏。再擡頭看路時,忽然發現前面不遠處就是她出車禍的地方。

這裏雖然也算市區,但是被規劃進來是近十年的事。周圍的基建沒跟上,過馬路的人行橫道少得可憐。要嚴格遵守交通規則,過個馬路得繞好大一圈。所以這邊人基本都是想過馬路的時候就直接過了,根本不管人行橫道。

她經常來這種地方出差,很快就被同化了。出車禍的那天她就是随便找了個地方準備過馬路,然後差點噶了。還好司機剎車踩得及時。她雖然沒有車禍的PTSD,但到了事發現場,心裏多少還是有點後怕。

陸唯真眺望了一下遠處的人行橫道,在走遠路和保命之間選擇了前者。

就在她找人行橫道的時候,小超市後門終于開了,一脖子快比腦袋粗的中年男人從後門走了出來。

“剛才剛才那女的跟你說什麽了?”

“她說你認錯人了,她來找你是生意上的事。”收銀員打量着老板,他本來是沒在乎過中年同性的美醜,可剛才被那姑娘一說吧,他現在覺得老板确實挺醜。“那什麽,我覺得吧生意就是生意,能不能解決都不該往女孩子身上潑污水,對吧。”

“哪那麽多廢話?”徐老板滿臉煩躁,站到了陸唯真剛才站的位置,也拿出手機比劃了一下。

臉色頓時不好了,“剛才她是不是拍營業執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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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銀員裝傻:“沒有啊,我沒注意。”年輕單純的漂亮姑娘和肥頭大耳的摳搜老板之間,他比較願意相信顏值高的那一方。

徐老板:“要你有什麽用?不長眼,讓人偷了東西都不知道!”

收銀員心裏翻了個白眼,想想那姑娘跟他講的話,決定袒護她到底了,他跟這個老男人可不是一路貨色。“現在小姑娘誰不是走哪拍哪,咱這又不是軍事基地,沒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人家要拍照我也不能去搶人家手機吧。”

———

陸唯真這回繞路從人行橫道過的馬路,終于平平安安到了公交車站,坐上了車。車開穩了,她掏出手機來看剛才拍的營業執照的照片。她第一次進店裏就看到營業執照了,正因為上面的法人代表不姓徐,她才多問了收銀員一句,老板是不是姓徐。

畢竟法人代表不是真老板也很常見。

她把照片放大,營業執照那張紙上的“法定代表人”後面打的名字是“齊玉春”,看着像個女人的名字。搞不好就是徐老板的老婆。

即使不是問題也不大。現代社會,找人沒有想象中的難。

只是不知道姓徐的在她爸媽那坑過多少,以至于見到她就跑。

想想就堵心。

雖然知道事情過去幾年了,她再追究可能也沒什麽用。可陸唯真一想到徐老板種種反常的表現,覺得她不挖個清楚都睡不着覺。

這幾年她從旁人那裏慢慢挖掘爸媽生前的相關信息,也為自己打開了新的世界。爸媽剛過世那會她得知他們欠下了不少錢時幾乎眼前一黑,覺得天都要塌了。可後來慢慢才知道,她爸媽欠了別人的,但同樣的也有人欠了她爸媽的錢。三角債甚至多角債在生意場上不是新鮮事。而且很多時候,越大的老板負債越多,你沒那個身家,沒人敢借那麽多錢給你,你想背個天文數字的債都難!

她記得有個男同學家裏也是做生意的,那小子精得要命。自己兜裏還有錢都能找人借錢花。還特別坦然地跟她分享心得。“我爸說了,兜裏都一定得有兜底的錢。實在要用了,找人借都行。”

然而這些“常識”她爸媽從來沒有教過她。全是她後來一個人在跌跌撞撞中學會的。

她知道她爸媽是一門心思把她往蜜罐裏浸,恨不得拿她當不食人間煙火的公主來養。可是他們大概沒有想過,人要是給養傻了,他們一旦不在了她要怎麽辦。

陸唯真嘆了口氣。聽公交車報站,車才開了一半的路程。她坐着無聊,準備刷會手機,剛把手機掏出來,感覺到了好像還帶了點東西出來。陸唯真低頭一看,剛掉出來的是慕钊在她生日那天送的禮物。

一條銀光閃閃的鎖骨鏈。

她趕緊把東西撿了起來。細滑的銀鏈中間拴着個同樣是純銀材質的小鹿角造型的墜子,鹿頭鑲着一粒鴿血紅的半寶石。确實不算多貴重,但勝在輕靈可愛。尤其那顆紅色的半寶石,色澤純淨,非常襯膚色。

慕钊挺會挑東西。

因為姓陸,她從前買飾品格外偏愛有小鹿的元素。連以前的微信名都是小小鹿。以前……算了,不想了。

上天給她的“成年禮”太過殘酷,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裏,她幸福的童年和少年時期都蒙上了厚重的陰影,讓她一度不敢觸碰。

可是畢竟過去六年了,那些痛苦的回憶雖然永遠不會淡忘,可當時撕心裂肺的感覺卻還是被一張名為“時間”的砂紙磨鈍了棱角。車禍失憶之前,她已經能很平靜地跟別人提及過的事了。

如果不是因為失憶又恢複記憶,讓她在短時間內密集地重溫了過去的痛苦。即使在慕钊面前她也不至于那麽失态。

陸唯真摩挲了一會小鹿墜子,又把鏈子揣了回去。雖然不準備戴,但還是留個念想好了。

———

慕钊這幾天心情不錯。雖然陸唯真沒讓他陪着過生日,生日那天他倆還在她家吵了半天,可禮物到底送出去了,她至少沒有拒收。

他送禮物的時候心情其實特別忐忑,陸唯真說要實用的。可他在家挑禮物挑了半天也沒找到多實用的禮物,重新買又怕她不要,幹脆就挑了個不打眼的首飾——能起到裝飾作用也算是實用吧?想歸想,他還是擔心陸唯真把東西給扔了。第二天琢磨着她應該已經心平氣和了就發了消息給她,問禮物她喜不喜歡。

陸唯真真的非常懂他,他消息過去沒一會她就回了四個字:“放心,沒扔。”

下面就是一張圖,她兩指捏着小鹿吊墜,細鏈子纏在指尖。跟他想的一樣,這個吊墜的顏色非常襯她。只可惜,她沒有佩戴。他本來是想着親手幫她戴上。那一點濃稠的血紅色落在她瓷白鎖骨窩裏,一定濃烈得叫人挪不開眼。

慕钊看着照片上的手指,不自覺地摸了摸屏幕。馬上聖誕節了,他說什麽也得在她面前再刷刷存在感。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想去A大會會江橋。

去他們學院的借口都是現成的——程墨的公司最近又走了兩個人,在社會裏打過滾,有工作經驗的人不好管理,程墨打算去學校騙點應屆生。慕钊作為新項目的技術扛把子,去校招現場太正常了。

公司裏沒人懷疑他的動機,除了程墨。

“我突然想起來了,你那位就是A大畢業的吧?”程墨踢了他一腳,踢完還不過瘾又上手去捏他臉,“把你樂的,嘴角都壓不住了。人都畢業了也不在學校裏,你去趟她母校都能興奮成這樣,她是不是給你下蠱了?”

慕钊扒開他,一本正經:“對啊,種過情蠱,你怎麽知道?”

“看出來了,蠱毒入髓,你沒救了。”程墨兩眼放空,誰能想到,學霸也有戀愛腦。要不是指着慕钊給他騙點高質量的應屆生回來,他說什麽也不能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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