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綠香囊
因為夙雪不讓自己再多言語, 乖乖退到她背後聽師父分析時, 水容的注意力就已經轉向了劍架上的“八靈劍”登記盤。
身為劍宗掌門,千灼不單要向門下弟子傳授劍訣與心法,還得負責掌管騰瑤宮的八靈劍。而為八靈劍特意鍛造一面登記盤擺在凝劍殿, 則是為了方便确定靈劍所對應的主人。
小說當中身為女主的“水容”, 本該持有的是金行靈劍。然而眼下, 金行靈劍的位置上仍閃爍着一團黃燦燦的光華,說明此劍尚沒有認主。
這團光華閃得水容有些眼暈, 令她不由得設想,若是自己像女主那樣成了金行靈劍之主,修煉的速度估計能比現在快上十來倍。
夙雪點了點頭, 委婉地道:“弟子只是在擔心, 修習屬性相克的心法, 會不會使得小師妹的境界停滞,或是讓她的水靈根不再純粹。”
水容忽聽千灼低低地笑了一聲, 而後又聽她徐徐解釋起來:“為師授予水容相克的武器和心法, 目的在于制衡她體內的陰幽之息,而非抑制水靈力。”
“制衡陰幽之息?”盡管自己便是陰幽魔修, 但夙雪還是頭一回接觸這一說法,不禁将之重複了一遍。
“純水靈根的陰幽魔修, 在運轉同屬性和相生屬性心法時, 極其容易引動陰幽之息, 造成心魔, 而運轉相克心法, 則可避免。”千灼手中拂塵一動,将一只小巧玲珑的淺紫色瓷瓶從儲物玉佩內喚出,“境界停滞乃是這一過程初期出現的正常現象,水容,你且将這瓶水行的‘濯劍粉’拿去,待洗劍至第三十六日結劍靈胚時,将濯劍粉倒于劍身吞口處。”
接下瓷瓶,水容好奇地将之放在手心打量了一番。
水行濯劍粉?她記得結劍靈胚時,如果倒入有屬性的濯劍粉,就可以讓靈劍容納該屬性的靈力。
對這個世界而言,被冠以“靈”這個前綴的兵器,通常标配可成長加僅受單靈力驅使的屬性。而洗劍的過程中,在結胚時使用濯劍粉,是唯一能改變靈劍可容納靈力屬性的辦法。
如果洗劍成功,她以後便可以單用水靈力來催動瑰岚劍訣了。
謝過師父,收好濯劍粉離開凝劍殿,走在殿外小徑上時,水容仍覺得不可思議。
更沒有想到,千灼居然沒有為難她們。方才為雪師姐說話時,她還以為千灼要追究雪師姐的責任呢!
臉上忽然挨了一揪,讓水容嗷地驚呼一聲,一轉頭,就看到夙雪正板着個臉。
“這次師父沒有真正動怒,便不計較你的失禮了,不要以為師父的好脾氣還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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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責備的話道出後,夙雪的臉依然冷着,方才揪水容的手,卻是擱到了她的腦袋上,如同往常一般揉了揉。
“方才……多謝你。”
知道她是為自己好,水容配合她的動作,晃了晃腦袋,“我不想看雪師姐受委屈。”
這話讓夙雪怔了怔,繼而有些哭笑不得地将水容圈入自己懷裏,“莫多想,師父是自己人。”
嗅着夙雪身上的幽香,見她不在意,水容在心裏釋然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正想問她要如何辟謠,卻見視線之中移來數個由遠而近的光點,一降到落劍平臺上,便化為三尺長的光束,而後便被主人收回。
她不由得好奇道:“那邊好像有什麽人在走動。”
“那是禦劍過來修習的符宗弟子,快到符宗大長老的授課時辰了。”夙雪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些那邊的情況,邊答邊皺着眉思索起來。
送水容回蕩雲峰後再折返,只怕要趕不上授課……
知道她晚上還要在這裏修習符術,水容眨巴着眸子,等着她邀請自己一起過去。
等了片刻,夙雪終于為難地問道:“水容,你可願随我去一趟符宗?”
……
符宗簡墨堂,十位內門弟子端坐在蒲團上,斂聲聽符宗的大長老操着沙啞的聲音解說今日要學的火符。
得到旁聽的允許後,水容挑了個沒人注意的角落,盤膝在地,自顧自打坐修煉起心法來。等簡墨堂中大長老的聲音消失、衆弟子的讨論聲響起時,她才收了功,托着下巴饒有興致地觀察起夙雪。
夙雪雖還是冷着臉,可與人交流的語氣和聲音卻較為溫和,一點也不像帶劍宗弟子進行劍舞時那樣,又冷又兇。
水容看她用特質的毛筆沾了朱砂,照着懸浮在衆弟子面前的巨型符紙,往一張空白的符紙上描畫起來。等夙雪擱下筆,手指往符上一撚一抛,整張符紙登時化為一團火光,被她聚在掌心,随心幻化。
火符喚出的火團,在水容視線中有呼吸地跳動着,似是搖晃尾巴的幼狐,看得她驚呆了,不由得想起夙雪用藤蔓對付鼎爐獵人的場面。雪師姐雖是劍宗的內門大弟子,可比起劍訣,她更擅長的反而是符術。
她記得原文裏的女主跟着夙雪學了很多符術,只不過都是皮毛,若非小說後期二人反目,女主完全可以和夙雪組個隊,一個負責肆意輸出,另一個則慢悠悠地在後方補刀收拾……
想得她不免有些心動。
待衆弟子停止練習,進入休息階段時,水容看了眼系統時間,發現離洗劍的醜時已不遠,便找到了還在練習符術的夙雪,向她告辭:“雪師姐,我還得回去洗劍,要先走一步了。”
說罷,她正要走,只聽夙雪在身後提醒道:“從掌門主峰到破刃峰只能禦劍,我送你去。”
水容的腳步一頓,回頭看到夙雪已經擱下朱筆走過來,她不好意思地道:“那……休息時間夠嗎?”
望了眼擺在木桌上用以計時的香,夙雪點了下頭,拉起她往外走:“足夠。”
不等二人跨出簡墨堂,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虛着嗓音喊:“雪師姐,請留步!小女子有、有話相告!”
水容訝然側過臉,但見一名身着劍宗弟子服的女子正小跑過來,手中好像還緊緊捏着什麽。
感覺這位女弟子有些眼熟,水容努力回想了一下,發現她竟是自己剛穿越過來時,與她共住同一病房的隔壁床弟子。
女弟子跑到二人面前,呼呼喘着氣,擡眼望了望夙雪,白淨的臉上驀然映出一片緋紅,忙低下頭。
突然被叫住,夙雪有些莫名其妙,又見對方是這樣的反應,不禁問她:“你有何事?”
女弟子的指尖正摩挲着袖中之物。聞言,她用眼角餘光瞥了水容一眼,這才輕聲道:“小女子南绫,亦是劍宗門下的弟子,對雪師姐一直懷有愛意,并非是友情或者敬仰,不知雪師姐可願與我結為伉俪?”
突如其來的告白,聽得夙雪頓時冷下臉來,況且對方還是女子,令她不由得想起那則侮辱自己清白的謠言。
“南師妹,我一心修習禦劍之道……”
然而對方卻好似根本沒聽到似的,沒等夙雪說完,她還像念臺詞一般自顧自說下去:“只是不知師姐聽了這話後,會不會将我當怪物看,便苦惱至今。好在,今日我聽聞雪師姐有磨鏡之好……”
“那是記名弟子之間的謠言,我并無磨鏡之好。”
冷聲打斷她的話,感到站在自己身旁的水容正竭力忍着笑,身體也在微微打顫,夙雪莫名覺得心裏有些惱起來。
邊惱,邊冷冷地看了水容一眼。
被夙雪果斷拒絕後,南绫卻只是抿着嘴笑笑:“嗯,我知道雪師姐一定會這樣回答。”說罷,她小心地将袖中之物展現在夙雪眼前,是一枚香囊,緩步上前,“兩情相悅自然需要一步步醞釀,我也沒貪心雪師姐現在就接受。這枚香囊是我親手縫制,希望雪師姐能收下它!”
香囊安靜地躺在她手心,竟是粽子的模樣,連布料都選了粽葉一般的青色,用一根紅線系住,在正面還歪歪扭扭地繡着一個“雪”字。
看着紅配綠的粽子香囊,水容不知怎的想起了穿越前經常聽到的“綠”人事件,再看這香囊,只覺它綠油油的很是刺眼。
一般而言,精心制作的禮物,質量應該也要走點心。可這個香囊……怎一個“醜”字了得……
然而南绫拿出香囊還不到半分鐘,系統的蘿莉音突然在水容腦中響起:“檢測到陌生靈力正在靠近,請宿主迅速回避!”
聞聲水容一驚,還來不及想太多,手先下意識動了起來,一把拉住夙雪,與她一道往後退了幾步。
也是在後退時,水容的目光無意與南绫對上。她驟然發現,那是一雙正透着妖異紅芒的眼眸,而南绫此時的表情又很是茫然,像極了漫畫中,角色神志遭到外力控制後陷入的狀态。
“水容?”夙雪卻不知發生了什麽,很是困惑地看向她。
“雪師姐,這位師姐有點奇怪。”水容低聲,而後朝南绫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啊南師姐,我們還有急事要去做,先走了!”
說罷,她拉緊夙雪的手,拔腿就往落劍平臺跑去。
……
一路拉着夙雪走到落劍平臺上,見南绫并沒有追過來,水容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南绫這個名字,水容有些印象,可一時又想不起來。這種模模糊糊的感覺,與她第一次聽聞“東籬袖”很像。
便是這一感覺,讓水容實在放不下警惕,生怕此人也和東籬袖一樣,在小說原文裏是個反派炮灰的存在。
她還沒怎麽和雪師姐過幾天輕松的小日子呢,哪能讓這麽多上位成女配的炮灰頻繁擾亂生活!
縱使一直告訴自己要鎮定,然而一路上,系統一直在重複着“正在分析該靈力”,冰冷的蘿莉音回蕩在水容腦中,還是讓她慌得連自己的心跳都能清晰感受到。
這到底是個什麽靈力?方才南绫拿出香囊後,她連香味都不曾聞到,莫非是無色無味的毒屬性靈力?
“雪師姐,我們快走!”站在落劍平臺上,聽到系統還在重複,水容有些頭疼地按了按眉心,拽着夙雪的衣服急切道。
夙雪并沒有問她催自己離開的理由,而是念動了禦劍咒。等囚雲劍将二人帶離掌門主峰後,她才道:“那位叫南绫的女弟子,的确很奇怪。”
她原以為是水容怕南绫的話被旁人聽去,成為自己“有磨鏡之好”的把柄,哪知水容卻沒有理她,只是貼在她的背上,有些急促地呼吸着。
“水容?”
此時水容的心思正放在系統給出的分析報告上,在她腦中嗡嗡響了三分鐘的系統,終于把香囊當中的靈力來源分析出來了。可分析的結果卻讓她大感吃驚。
“宿主,該靈力為異化為媚靈魄的木靈力,因沒有近距離接觸,只能得知該靈力來源于夙雪。”
“媚靈魄?”想到香囊是南绫親自制作,水容不禁打了個寒顫,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靈力來源會是雪師姐?”
“不知道,宿主。”
“香囊真的是南绫自己做的嗎?”水容忍不住又問,“我記得小說裏的雪師姐,自從拜入劍宗內門,在破刃峰演武完畢後就直接回蕩雲峰了,加上雪師姐本就不擅長和人交往,應該沒什麽和其他弟子進行近距離接觸的機會吧?”
“制作香囊,屬于角色自帶的縫紉技能,系統無法确定香囊的真正制作者。”如果系統是個人,水容覺得它現在一定在邊笑邊搖頭,“但香囊裏的這團媚靈魄,不一定是南绫弄到的。”
這個意料之外的回答,讓水容輕咦一聲。她還打算問媚靈魄是怎麽來的,可正準備問出口,忽然感覺自己環着夙雪的手被緊緊握住。
下一秒,一股熟悉的木靈力自她的手背灌入,愣是把她從查看信息的狀态裏撈了出來。
讓木靈力在水容的經脈中稍微游走了一番,見無異樣,夙雪松了一口氣,同時也将水容的手握得更緊。
“水容,可是睡着了?”
囚雲劍劍身正被一圈白芒籠罩,載着二人在夜幕中穿行時,由南往西,在墨染似的夜空裏拖出一條淡淡的白痕。
剛才夙雪叫自己的時候,水容的注意力全在系統分析上,因而自動将那聲呼喚過濾了,這回她倒是聽了個真切。
她趕緊蹭着夙雪的後背,搖了搖頭:“沒有沒有,只是在想剛才的事情。”
怎麽會這麽巧呢?距離她們聽說有人在造謠,到南绫帶着裝有媚靈魄的香囊出現,不過一兩個時辰。而那散布謠言之人,應該最有可能是東籬袖,如果說這件事與她無關,水容還真有點不相信。
但眼下毫無證據,黑鍋自然不能随便扣,可夙雪也不能出事。雖然不知中了媚靈魄會怎麽樣,但只聽這種毒的名字,便能聯想到一系列不可描述的事。
加上先前還聽了南绫那番一點也不委婉的告白,水容不禁為夙雪擔憂起來。
南绫有沒有磨鏡之好,她不曉得。她只知道,此人的人物傳記竟是被打了大片的馬賽克,連具體的身份都不全,真實的修為境界也被馬賽克覆蓋得嚴嚴實實。
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後,在南绫之前,給水容這一詭異模糊感的角色,除了嘉武城**樓的胭姐姐,暫時還沒有別人。
胭姐姐是三劫散仙修為,因而水容無法通過系統探查出她的具體信息。如果這個神秘的南绫也是近似散仙的境界……
念及此,水容心中一凜。她忍不住扯住夙雪的衣袖,小聲詢問:“雪師姐,我感覺我的腿有些軟,怕一會兒走不回蕩雲峰,等洗完劍,能不能麻煩你……陪我回蕩雲峰啊?”
說完,她還故意晃了晃小腿,裝出一副酸痛難耐的舉動來。
能躲一天算一天,等她調查清楚那個媚靈魄香囊的來由,或是弄明白南绫的身份,才能放心讓夙雪和南绫繼續接觸。
頭疼的是,定計劃容易,她要去哪裏調查這個來路不明的香囊啊?
水容說出這番話時,囚雲劍已降至破刃峰的落劍平臺上。等她走下囚雲劍,與夙雪面對面時,卻驚訝地發現對方正沉默着站在原地,沒有動。
如此良久。
“嗯,今晚我不返回了。”她聽夙雪溫聲答道,“你尚未适應這副新身體,加之又恐懼走吊橋,讓你獨自回去,我放不下心。”
此刻離醜時還差些時間,山間涼風起,托起夙雪的純白飄帶,飛揚在她身側。
“方才的事,我已想過了。”夙雪薄唇輕啓,琥珀色的眼眸望向遠處的掌門主峰,“南绫平時并不是這般輕佻的人,那香囊我得收下,或許能找到它真正的主人。”
禦劍來破刃峰的路上,她仔細回想一番,覺得那枚香囊似乎有些眼熟,可心裏僅是模模糊糊有個影子,無法回想起具體是在何處見過。
她的決定讓水容吓了一跳,忍不住脫口提醒,“還是再考慮一下吧!那香囊裏裝了媚……”
差點條件反射說漏嘴,水容頓了一頓,忙改口道,“那香囊裏沒人清楚裝了什麽,但那種香囊我以前見過,不是好東西,不能随便收下!”
“若是不收下,連對方的身份都無從得知。”然而這一次,夙雪的态度竟是意外地堅定,“與其放任敵在暗我在明的局面不管,手中掌握些線索,總歸讓人放心一點。”
“那……”面對她低下來的目光,水容一下子竟想不出反駁的話。
垂在身邊的手忽被人一牽,壓根沒留給她思考的機會,夙雪徑自拉着她往洗劍靈池的方向走去。
“那、那雪師姐!我去幫你把香囊要過來好不好?”水容一急,把還在斟酌的話提前說了出來。
這麽說的原因并不是念頭乍現,而是基于女主在原文裏表現出的特殊體質。女主雖然不是瑪麗蘇的抗毒之體,但她對涉及情和欲方面的藥,都有着非同尋常的抵抗力。
既然系統說香囊裏裝有由木靈力異化得來的媚靈魄,那如果由她來接觸,一定不會有事。
哪知,牽着她的夙雪斬釘截鐵地擱下二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