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幕後人

沒料到夙雪會一口拒絕, 水容愣了一下, 怕她毅然決定親自去拿香囊, 立刻又補充道:“我不怕那個香囊的!”

夙雪的腳步一停。她微微側身, 話中似含笑:“連你都不怕,我又有何懼?”

“我……我和雪師姐的情況不一樣!”被她的目光盯着, 水容感覺自己的底氣不知不覺就沒了。

“如何不一樣?”

猝不及防,水容被問住了。

不等她多想, 夙雪緊跟着又溫聲問了下去:“阿容, 你可是知道香囊裏裝了什麽?”

不知是不是被一聲“阿容”戳中了心窩, 酥酥的感覺在一瞬間将水容籠罩,令她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等她回過神來時, 心中不免一訝, 剛準備搖頭,只見夙雪正眯着眼,将雙手環抱在胸前, 不慌不忙等待自己的回答。

期待的目光,讓水容毫無辦法。

不過轉念一想, 夙雪既然打算把香囊作為線索, 那麽她無論如何都要接觸到這個盛有媚靈魄的香囊, 倒不如提前告知她,也好讓她做些防範措施。

想明白後,水容乖乖地嗯了一聲,支吾道:“那裏面裝的東西……一兩句話不太說得清。”

見洗劍時辰将近,夙雪繼續牽了她往洗劍靈池的方向走:“邊走邊說給我聽吧。”

……

“你是怕我接觸香囊後, 會中了裏面的媚靈魄麽?”

水容才喚出瑰岚劍,就聽夙雪沉聲問了這個問題,忙點頭:“對啊,畢竟媚靈魄對成年人和半妖的效果很大,但我還是個孩子,所以媚靈魄對我是沒有效果的。”

抗藥體質說不得,她便想了另一個聽起來還算合理的理由。

哪知夙雪卻提醒道:“陰幽魔修十二歲時,體态便與成年人無異,你可是忘了?”見水容一呆,她不由得勾起嘴角,“再者,劍宗內門只有我們三人,況且我們三人皆是女子。媚靈魄縱然發作,似乎也無用武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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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容滿腦子都是“雪師姐萬一中了媚靈魄如何如何”,還真沒想過媚靈魄起效後會發生什麽事。聽夙雪這麽一提,她覺得自己的思維不知不覺受到限制了。

原來如此,這就與她和夙雪先前采撷靈力的事有些相似了。哪怕夙雪真的接觸到放有媚靈魄的香囊,好像的确掀不起什麽浪來。

她恍然大悟之際,卻不知夙雪對此事亦有所顧慮。

“往香囊中放入媚靈魄……倒有些意思,對方或許已做好将‘磨鏡之好’這盆髒水潑給我的計劃了。”

聽到夙雪的喃喃聲,水容不禁好奇地問她:“說到這個,雪師姐打算怎麽澄清‘磨鏡之好’的謠言啊?”

“這種無稽之談,越澄清,越要被人當真。”夙雪淡淡地道,“身正不怕影斜,由它去便是。”

怎麽說她也是劍宗的內門大師姐,怎會輕易被小人造謠成功。

可嘴上雖這般言說,每回提及“磨鏡之好”,她總覺得身體裏似在蠢動起一種特殊的情緒。

水容信以為真地點點頭。看樣子,雪師姐是不打算管了,那她也要盡可能少提及這方面的事,畢竟言多必失。

“但香囊必須想辦法得到,謹慎起見,在此之前需先觀察對方一番。”夙雪也點頭回應,待她抱着瑰岚劍走到靈池邊,她亦挑了一塊附近的石頭坐上去,“明早你先待在蕩雲峰修煉,我和玉谙去演武場打探打探情況。”

水容嗯了一聲,見夙雪已在靈池旁的石頭上坐好,她靠近洗劍靈池,和往常一樣蹲下去,将瑰岚劍沉入洗劍靈池,并往裏注入自己的水靈力。

像是呼吸一般,氣泡不停地從瑰岚劍內冒出來,升上水面後破碎。

洗劍需三十六日不間斷,千灼在授予瑰岚劍時,已和水容強調過這一點。由于之前出了些意外,洗劍強行斷了三日,才在劍中凝聚出指甲殼大小的劍胚,因為沒有得到靈池水的及時滋養,此時已經消失不見了。

因此水容只能從頭再來。

凝視着正進行靈力吞吐的瑰岚劍,水容忽然想起了千灼給自己的那瓶水行濯劍粉。

“包子,給我把洗劍的日期記錄一下,再把第三十六天标記上。”她邊控制靈力,邊吩咐起系統。這回日子千萬別再斷了,以後能不能往瑰岚劍內注入水靈力,全看三十六日後能否成功使用濯劍粉。

“好的,宿主。”軟包子系統很快就在備注牆上列出一個簽到表,“今天是洗劍第一日,已将第三十六日醜時設定為使用水行濯劍粉的最佳日期!”

簽到表剛消失在水容的意識中,夙雪的聲音便輕飄飄地傳了過來。

“南绫應該是被什麽法術控制住了,可我一時叫不上這個法術的名字。”

水容訝然轉過頭,只見夙雪按着自己的眉心,正低下目光,靜靜凝視水面。

“是想不起來嗎?”

“嗯。”夙雪微微點頭,蜷起身體,将下巴擱在膝蓋上,“或許是不重要的法術,忘了。”

“忘了”二字,反倒令水容心裏波瀾乍起。想不起來,說明此術應該是夙雪離開陰幽前見過的。六十餘年前的滅族之災,在她內心留下了太大的創傷,為了能不引發心魔、平安提升境界,夙雪早已想方設法,将舊事一點點從自己腦中剝離了出去。

看着夙雪落寞的樣子,她不由得直起上身,“雪師姐,你不要緊吧?”

“不要緊。”夙雪卻只是輕聲,“你好好洗劍,莫分心。”

瑰岚劍吐泡泡的聲音也大了起來,噗嘟噗嘟響在水容耳旁,像是在示意她留心一下自己。

水容哭笑不得,只好低下頭,繼續洗劍,順便整理起從只言片語裏得到的訊息來。有系統的靈力轉換輔助在,哪怕不用水容花費心思,瑰岚劍也能自如地吐納她提供的靈力。

如果是被雪師姐遺忘的法術,那麽該法術,只有可能來自陰幽之地。

而距離撫雲仙山最近的陰幽之民……目前看來,除了男主,沒有第二個人了。

她立刻想起東籬袖揚言給自己下絆子的事。正如夙雪白天時分析的那樣,她當時穿的并不是弟子服,而夙雪也是在變為“雪狐”後,才與她一道出門的。

如果不是她們自己暴露的身份,又是誰人告知東籬袖,“輕慢”她的兩個姑娘當中,有一人名為“水容”呢?

據水容對原文設定的了解,剛才她與夙雪去見千灼時,對方的話應該是假的。東籬家并沒有和“讀心”相關的家傳法術,忘貘也不是隔空獲取信息的系統,只不過是因為暫時沒法查明東籬袖的謊言來由,又怕弟子們無心修行,千灼才故意用這個說辭安慰她與夙雪,希望她們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雲雨樓的胭姐姐與夙雪的交情很好,若是要告密,也用不着提醒她們快點離去。依照此人的性格來看,她定然不可能與東籬袖一夥。

想到自己從離開嘉武城到今天,已有近半個月,水容思考了一下,還是将東籬袖的信息調了出來,仔細查看後,心中疑惑又添了幾分。

雖然此人在小說原文裏,是個晃一眼就退場的炮灰,但在系統的人物傳記裏,對她還是有四五行的描述。

而在這四五行的描述裏,有六個非常醒目的字,概括了此人在現在這個世界的設定:狗腿子,炮灰命。

看得水容一時不知該松口氣,還是該心生憐憫。

被系統明明白白寫在人物傳記中的信息,都是真實且不可變更的,而對于涉及重要劇情和人設的信息,軟包子系統會直接對其進行打碼,哪怕水容問上千百遍,也沒法說動它給自己劇透。

如果這六個字就是對東籬袖這輩子的概括,水容倒覺得,自己要好好考慮一下真正找她們麻煩的人了。

照她之前的推測來看,東籬袖最有可能抱的,應該是男主的大腿。

按男主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性子,倒的确有可能出于某種利益原因,順手給敵方加個助攻。

被陰幽法術控制的南绫、雪師姐靈力異化而成的媚靈魄、突然上門散布謠言的東籬袖……

可能是一直沒有接觸過男主,水容總覺得這些事和他或多或少有些關系,畢竟小說中那些不怎麽露臉的神秘人,往往都掌握着主角的生死。

暫時先給打醬油的男主安了個黑鍋,水容托起下巴,望着水面沉思。

如果有機會的話,她還是得設法跟男主見上一面。

等今晚的洗劍結束,水容緩緩起身,揉了揉蹲麻的雙腿,正要将劍收回雪狐發帶。

“好了嗎?”

耳中忽傳入夙雪的聲音,水容一擡頭,便看到她手裏閃出一抹寒光,藍瑩瑩的劍身裏映着自己的倒影。

“嗯,洗好了。”她邊答,邊困惑地看向夙雪手中的囚雲劍,“雪師姐這是……”

“先前說過要教你如何收放劍意。”夙雪此時的聲音如劍光一般清冷,“若是現在想學,我便教你;若是困了,我便帶你回去。”

“學呀!”水容脫口而出,将瑰岚劍垂在身側,眯起眼,一副笑嘻嘻的模樣,“既然雪師姐願意教我,我肯定學!不過現在我的劍還不能容納單純的水靈力,不曉得能不能練出冷冰冰的效果來。”

瑰岚劍在她手中铮铮作響。目前它尚未長出劍胚,除去洗劍的特殊時段,平時只能容納水、土雙屬性的混合靈力或是純土靈力。

基于瑰岚劍的屬性,夙雪沉默了片刻,試探地道:“有飛沙走石之感的劍意……似乎也不錯?”

水容沒見過飛沙走石之感的劍意是什麽模樣。她腦補了一下在飛揚的塵土中揮劍震懾敵方的場面,順帶着把劍意中央的人設想成了一身紫色華服的千灼。

面癱臉的女劍修,肅然立于駭人飛沙中而不倒……好像莫名有點帶感?

念及此,她有些期待地握起劍,“那我們試試?”

……

撫雲仙山,山腳密林中,一位青年将手中鐵制折扇一合,随手攔在身旁欲走的東籬袖身前。

“着什麽急,爺還未吩咐完呢。”

東籬袖低下目光,看了眼橫在身前的鐵扇。即便青年的聲音含笑,她也知道,如果自己敢再有什麽動作,面臨死亡只是瞬息之間的事。

畢竟,這把鐵扇的主人,是魔修,還是已經渡過五次雷劫的散魔。

她忙壓低聲音,哀求道:“前輩,晚輩要是回去太晚,只怕丹宗的長老們要起疑,還望前輩能……”

哪知對方毫不在乎地打斷了她的話:“都這麽晚了,再遲個把時辰又有什麽關系?”繼而又一笑,鐵扇上移,抵在她的下巴上。

“袖姑娘,既然已經定好了交易的規則,還請你能乖乖遵守。養你那只小東西的丹藥,爺已經承諾給你了。而你連陪爺逛個山都不願,是不是想踐踏規則啊?嗯?”

青年笑聲邪魅,鐵扇尖銳的末端輕輕自東籬袖下巴上掃過,帶出一抹不明顯的血痕。

“晚輩……”

“話既然說到這個份上,爺順便再提個小要求吧。”青年輕聲道,“爺只讓你傳布那兩人的謠言,沒有爺的命令,可不許擅自找她們的麻煩,袖姑娘明白否?”

鐵扇上帶了微量的雷靈力,螞蟻咬噬般的疼痛,刺激着東籬袖的神經。

忍着疼痛,東籬袖皺緊眉頭,斷斷續續道:“晚……晚輩……明白!前輩是不是……還有別的事吩咐?”

“嗯,自然還有一件需要你去做的事。”青年的聲音忽然溫和了下來,“兩天後,騰瑤宮應當要召開納新大典吧?屆時,還請袖姑娘能和劍宗的南绫一起行動,莫要找那兩個女劍修的麻煩。”

“冒昧一問,那兩個女劍修……是前輩的仇人麽?”感到滋滋聲漸退去,東籬袖側過臉,讨好地扯出笑容,“如果是前輩的仇人,晚輩不但再也不會碰那兩人,還會好好保護她們,讓前輩親自動手時,也能舒服些!”

聞言,青年若有所思嗯了一聲,話中有話:“那就有勞袖姑娘為爺好生留着那兩位‘仇人’了。”

……

铮——

一聲劍鳴打破沉寂,然而随之傳來的,是一聲落水前的慘叫。

感到自己的手腕被一把握住,水容擡起目光,但見夙雪一手負劍,一手搭在自己腕上,将她拉回靈池旁。

打量着身上沾滿泥點子的水容,夙雪有些哭笑不得:“看樣子,須得等瑰岚劍結出水行劍胚,你才可釋放出劍意。”

水容急促地喘息着,悶悶不樂地應了一聲,低頭看向還往下滴着泥水混合物的瑰岚劍,又蹲回洗劍靈池旁,正要将劍放入水中清洗,哪知夙雪卻在身後叫了她一聲。

“你才釋放過劍意,靈力與體力消耗大,快随我回去。”

不管水容有沒有應答,她一揚囚雲劍,令之懸浮在一旁,而後俯下身利索地将水容從靈池旁拖開,生怕她掉進去。

赤紅廣袖拂過水容的頭發,無意間沾上些許泥水。

水容條件反射往後一縮,脫口道:“別碰我!”

見夙雪怔怔地望着自己,她忙補充:“我衣服上有泥,你別碰!”

說話時,人已利索地站起身。或許是因為體力消耗的确有些大,水容提着劍,不自覺地趔趄了幾步。哪知下一瞬,身前的紅影便晃了過來,将她接在懷裏。

“我扶你走。”

讓她半靠在自己懷中,夙雪收回囚雲劍,壓根沒理會方才那句話。

二人沉默着走了幾步,她忽聽懷中傳來喃喃的低語。

“衣服弄髒了……”

把沾着泥水的瑰岚劍裹在自己衣袖裏,見夙雪不放她一個人走,水容不好意思地問道:“雪師姐,謝謝你陪我練習,明天我起早些,給你洗衣服作為回報,這樣好不好?”

她是不怕肮髒的小要飯,但雪師姐不是,她不容許雪師姐陪着自己一起染上髒東西。

她卻不知夙雪聞言一愣,繼而笑着揮手在她腦袋上撫了撫:“怎麽今晚淨說些奇怪的話?”當下喚動體內木靈力,在指尖凝出一片綠葉,又将綠葉在身上沾染泥水的地方拂過。

水容驚愕地看着叢叢翠綠自泥水上生出。夙雪的指尖從她的胸前衣服上畫了幾劃,吞噬水、土二屬性靈力的綠意,粘着衣服生長為一大片,等将靈力吸收完,便盡數回歸指尖,化為木靈力。

“你身上的泥水,皆是你的靈力所化,犯不着用水沖洗。”等清理完自己與水容身上的泥水,夙雪才解釋道,“不必慌張,你才接觸靈力不久,慢慢修習這些常用小法術即可。”

目睹完她提及的“常用小法術”,水容呆呆地點着頭:“明白了,等我抽空再多看看那些常識靈箋。”

等與夙雪一起乘上囚雲劍,飛往蕩雲峰時,夙雪側過臉:“方才你說明天,明天該是師父傳授劍訣的第九日了。”

其實水容在采撷靈力後昏睡整整三天,早已忘了日子。聽聞是第九日,她不由得輕咦一聲:“這麽快?那大後天我是不是就該去演武場了?”

但凡劍宗的新內門弟子,在接受掌門為期十日的一對一教授後,便要自行前往破刃峰的演武場,與其他弟子一同演武習劍。

可夙雪沉吟片刻,卻是搖頭:“未必,後天是納新大典的動員大會,需看宮主會派什麽任務下來。”

“任務?”水容馬上想起了小說原文。在動員大會後,女主接到的是肅清仙山附近鼎爐獵人的任務。

敵方的實力頂多只有金丹中期,而她身邊已有元嬰初期的雪師姐在,吊打起來毫不費力,肅清簡直易如反掌。

若是上面當真給她派這個任務,水容覺得自己的嘴都要笑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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