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葫蘆廟小沙彌（4）
葫蘆廟小沙彌（4）
不離開葫蘆廟，就沒辦法賺錢，沒有錢，買不了醫療艙，沒有醫療艙，來到這裏的意義就沒有了。黛玉一時之間也是一籌莫展，無計可施，只得靜待時機。
爹爹林如海是讀書人，朝廷給俸祿，娘親賈敏嫁妝豐厚，平日的進項名目也多，但總歸就兩樣，一個是莊子的産出，一個是鋪子的收益。
為何模拟器大人并不看好自己。
黛玉也明白了，沒有一技之長，談何謀生？
打工不到一個月，她便已經徹底厭了這樣的生活。
不單單是做活，做活倒是工作之中最有意思的部分，只是無窮無盡不停重複的活計再加上香客、大和尚、李廚娘大嗓門的催促，真真叫人心髒驟停。
她仿佛是一個沒有靈魂的工具。
辛辛苦苦做的活計，受益者卻感謝旁的人，她察覺得到，香客往往轉過身就不認識小沙彌了。
不，大多數人，只曉得，她是小沙彌，至于姓甚名誰，有什麽要緊的嗎？
這是因為——我不重要。
我無足輕重，所以被忽略。
【我林黛玉，也曾也是這樣目中無塵的人嗎？】
【确實，我也未曾關心過雪雁在想什麽。】
【我要怎麽辦呢？】
【無論将來做什麽，讀書識字學個手藝，日子總是能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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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想法化成一個個泡泡。
“咦？”永琏仔細地讀了一遍，怔住了。
他是世家弟子，出行皆有仆從伺候，從未為生計擔憂過。
到了閻君治下之後，看着世間的變換，起初，他覺得簡直是禮崩樂壞，後來也漸漸适應了。
将仆從從工具視為人的這個過程，他用了千年。
黛玉進展到這般思想只用了半月不到？
即便是身份轉換，認知到這點，還是有點慧根在身上的。
【現實和夢境像甘蔗，只能一頭甜。】
時光匆匆，天還沒亮就爬起來幹活，精疲力盡躺下睡覺，日子飛快，很快就到除夕夜的淩晨四五點。
“小沙彌，把這些果子擺在供桌上。”
小沙彌急匆匆地端着鍍金的盤子，跑到前院，将洗幹淨的果子一一擦拭幹淨，仔細檢查之後，擺放的整整齊齊。
“喲，這梨子擺的不錯，這是甄老爺今年贈的，寓意是離苦得樂，再去洗一盆蘋果，放在這裏。”
旁的不說，黛玉的審美自然是出挑的。擺放物件的時候，有時候微微動一動，就會有出乎意料的作用。
黛玉抿唇，不驕不躁“謝謝師兄誇獎。我去後院忙了。”
“去吧去吧.”
等他走到廚房，林一從旁邊竄出來“我這兄弟如何？帶着他，到時候多個人可以使喚。”
“不可，看上去有些腼腆，純善。不合适，上次你提起，我就覺得不合适。”
林一一臉黑線“什麽跟什麽啊，哥，這小子，裝模作樣呢，小時候我跟他去偷過別的莊子裏的棗子、李子。他倒好，那大人半點不生氣，黑鍋全給我背了。”
那師兄嚴肅道“不可，也不可讓他知道。”
林一急了，提高了音量“那到時候，到時候,等我們......”
“住口。”師兄疾言厲色。
林一壓低聲音“到時候他怎麽辦？”
“到那個時候，你去照顧你弟弟難道不成嗎？”
“成吧。”
林一轉頭，往出走，還沒走出去，書生賈化捧着書箱路過。
“小和尚為何如此看我？可是賈某的面部不潔？留有污垢？”
大和尚連忙說“既然如此，那便吩咐小沙彌幫施主打一壺水瞧瞧。”
“還是莫要勞累了，昨夜我瞧着這小沙彌眼圈烏黑，恐怕是這一遭累壞了。”
賈化抽出一條布帛，擦了擦。
“可還好？”
“好了好了。”
“那我便出去賣擺攤賣字畫了，今個除夕，這幾天好位置不好找。”
大和尚心放下了半截。
既然是昨夜瞧見小沙彌的，說明剛才他不在這。今日這位賈化先生出門有些早，卻也正常，因為所有人今個都起得早。
賈化步履穩健穿過廟宇，他獨自一人奔波萬裏，什麽沒見過。等閑的場景吓不住他，他暗自思索着這兩個和尚的那一番話。
廟宇之中，佛像高高在上，他忍不住擡頭多看了幾眼，平日路過此處，因為禮儀的原因，他要麽走夾道，要麽從這裏低頭穿過，從未這樣直視佛祖。
佛像上有蜘蛛網，還不少。
今晚就是除夕夜，因此這個時辰就已經忙起來了，
這些年，荒山野嶺的破廟他住過。但凡是香客如雲的廟宇，怎能讓廟宇上的佛像不潔。
廟裏的和尚成群，幹活的大多數都是小和尚，年歲小，力有不逮。
走到前院，他看到了拎着半桶水，吃力地往門口走的小沙彌，他探究地看了一下對方。
小沙彌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視線，擡起頭。
兩人目光撞到一起，迅速褪去。
“我來幫你吧。
賈化不由分說地拎起水桶“往哪裏提？”
“門口就行，我要将門擦一擦。這樣，施主，你幫我把水放在門口，我去後院拿個杆子。”
小沙彌一溜煙便跑了。
等他回來的時候，賈化還等着，适才他好像還有話要問，這時候好像已經得出了答案“那我便告辭了。”
晨光熹微，太陽還睡着，只是透露了一點點要爬起來的音信。
賈化往擺攤的地方走，他想清楚了，盡快想方設法得了甄老爺的歡心，得了盤纏，進京趕考。旁的事情，這真真假假，又與他何幹？更何況，即便這是一群假和尚，又不是一個，盤踞多年，他一介書生又如何能夠與之抗衡？權當做不知道吧！
呼哧呼哧幹完活，門幹幹淨淨的，黛玉有了一種別樣的成就感。
到了廚房，已經在發窩窩頭了。
林一和小沙彌蹲在後院裏，小沙彌乖覺地将一半的再窩窩頭掰成兩半，遞了過去
“你咋這麽實在呢？成日裏裝腔作勢的。”說完他氣呼呼地走了，走了幾步又返回來，對着小沙彌說“今天晚上我值夜，在後院，你到這裏來，我有東西要給你。”
黛玉：？？？
這一天都極其忙，熱鬧是別人的，勞累是自個的。
進香的人多了五六倍，帶來的貢品更是五花八門。
同樣的，往日每天打掃一次的廟宇，今個開始一直到元宵節，早中晚各一次。
平日裏熱水燒兩次，這十五日，每天從早到晚，是不能停的。
這時節，就顯出了甄家柴火的威力，全都是硬柴，一根木頭燒一天。
即便如此，黛玉還是忍不住羨慕那些負責接引的。
林一就在其中，他穿着幹幹淨淨的衣服，笑着給香客指引。
“別傻乎乎地盯着我看，你呆在角落多休息會，半點沒有小時候的機靈勁。”
“哦哦。”黛玉順着路摸了過去，那黑漆漆的角落有個座位，面前還有個破簾子，簾子一拉，便自成一個世界。
她坐在角落觀察衆人。有求財的、有求子的。
這時，王嬷嬷扶着賈敏進了廟
她蹭一下站了起來，理智又強逼着自己坐了下去。
是的，這裏是姑蘇，林家也在姑蘇。
一時之間，她心亂如麻。
這個世界有娘親，那也有自己，我是誰？她點開系統面板。
《我在紅樓做藥膳》
藥膳很好理解，家中為了調理身體，常常會做一些藥膳來滋補。
這個我是誰？
紅樓又是什麽？
這個打工模拟器系統半點沒有回應。
永琏也忍不住直起身子，瞧着這一幕，黛玉若是知曉自己是紅樓悲劇人物，她會有什麽舉動呢？
永琏非常好奇
她會因此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嗎？陷入南柯一夢？迷失自我，丢失了本心。
禪院的梵音伴着賈敏許願的聲音，黛玉驚醒。
“信女林賈氏，願我女兒平安，願我兒安康，若願望達成，信女願為佛祖鍍金身。”
緊接着，王嬷嬷便扶着她起身。
“王嬷嬷。”賈敏示意
王嬷嬷掏出兩個大大的銀錠子，放到功德箱之中。
負責收香火錢的師兄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施主定然能夠得償所願。”
“借您吉言了。”賈敏環視四周，然後随王嬷嬷和指引的小和尚往出走。
黛玉的心，撲通撲通直跳。
“您可以在前院看看，前院有棵樹，樹上挂着許多緣主的心願，往年多得是來還願的人。”指引的小和尚介紹着廟裏的服務。
又過了幾個香客，借着空檔，她跟師兄打了聲招呼，告饒“我肚子突然痛。”
“哎，趕緊去，趕緊去。”師兄皺着眉
不知道走了多少遍的夾道，這時候反倒陌生了起來。
那兩棵樹上挂着紅布條。她來得晚了，沒親眼見到母親書寫，只看見了一位師兄接過王嬷嬷手中的紅布，挂在了中間的位置。
這紅布條挂滿了姑蘇城裏百姓的願望，也挂上了林氏主母賈敏的期盼。
“阿彌陀佛。”
照舊，王嬷嬷在賈敏的示意下掏出銀錠子。
賈敏察覺到有一股視線，她順着視線看去，是一個小小的和尚，臉上有一顆痣。
眼神亮晶晶的。
這寺廟，可真有趣，就連一個小小的沙彌便這般合眼緣。
她囑咐了王嬷嬷幾句，王嬷嬷便走了過來“小沙彌，我們太太有話要問。”
“你為何看我？”
黛玉羞赧“我......我瞧着施主慈和，便多瞧了幾眼。”
賈敏嘆了口氣，兩人又說了幾句。
問了姓名，得知小沙彌也姓林，叫林墨，賈敏怔了怔。讓王嬷嬷遞了一串銅板。
黛玉接過之後，認認真真地說“太太，您的心願一定會實現的。”
她看着母親一點一點走遠。
她将銅板放到懷裏。
等到走遠了，賈敏幽幽道“當初便說了，若是個男孩就叫墨，女孩便為黛。唉！倶是草木深色，都林家的玉。黛秀雅一些，墨更文氣一些。哥兒出生之後......康兒聰明毓秀，天不垂憐啊。”
她靠在轎子裏的軟榻上，忍不住落淚。
“這般好的兩個孩兒，何苦托生到我肚子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