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絲路小貨郎(8)
絲路小貨郎(8)
黃美娘美滋滋地捏着兩封文書以及最終送過來的協議“夫人考慮的真是妥帖。”
黛玉盯着這兩封書,心中思忖的卻是賈秀身上的秘密。
等到乘着車離開的時候。
她聽到岸邊有人說閑話。
“這是哪家的車?黃家女兒有車隊了這麽牛?”
“不是不是,是賈家的。”
“這是賈家的,國公爺家的。好像是女婿吧,從黃家出來的。”
“噫。這男的長得好不好啊,讓我看看。”
“長得也不怎麽樣,真是有本事的。”
黛玉耳聰目明,此時卻恨不得将自己的耳朵捂住。閑言碎語,她近日聽了不少。更是有許多自認為關系好的合作夥伴會時不時神色欽羨地說
“冷兄真是好福氣啊。”
“國公府裏的姑娘都這麽賢惠,看我們家那口子怎麽說。”
【。】
【壞消息是:我在扮演一個不好的人。】
【好消息是:讓我扮演不好的人的人其實也都不怎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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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結論:我不能永遠被動受敵。】
“既然是一家人,便不能說兩家話,我看着進貨的價格,總不能再和之前一般吧。”黛玉敲了敲桌子。
黃美娘點頭“是這樣的,給你打折,若是夫君掏不出來這份錢,賒欠着也是可以的。或者說你拿着綢緞,去域外換物品,無論換多少給我十分之一。”
也就是說,一個是風險共擔一個是一錘子買賣。
兩人争執許多,最終定下了以物換物的協議,最終簽訂的除了雙方,還有一個賈秀。
無論是黃美娘盈利還是黛玉盈利,對于賈秀來講是一模一樣的,她都有分成。這是她穩坐釣魚臺的根基。
采購價比之前便宜了百分之30,省下了一大筆錢,再加上将來省下的稅款。這又是一大筆銀子。
一路打着算盤
車隊駛入他們的第一站——【漠北】
陸上絲綢之起源比較早,最早的時候,商人們騎着駱駝,穿越沙漠,将商品帶到其他的國家。
出了玉門關,在關隘口與這裏的商人用馬換了駱駝,繳納一筆錢,穿過一段沙漠,便到了漠北老家。這是途徑絲綢之路的商路上的村落。
一路上看着風景的底色由翠綠變成淡黃再變成這樣鋪天蓋地的黃沙。
偶爾才能夠在沙漠之中瞥見幾株荊棘。
大地赤/裸着身軀。
讓人看着觸目驚心。
黛玉撣去身上的黃沙,仰望着天空。
“這裏風和江南的風也不一樣。”
這裏的風更厚重一些,裹挾着沙子,黃土,呼呼地造作。
商隊上的日子和葫蘆廟的苦不是一樣的,和宮中的辛苦也不一樣。
沒了皇宮之中摩肩接踵的小心思,但心中的憂慮半點不少。
算計着商隊帶着的水,算計着路程。
沒有上路的時候的期待,在重複又重複的趕路之中被疲憊覆蓋。
照着地圖,大約還有五裏地便到家了。
遠遠地已經看見了炊煙,還有村口站着的人。
是一處在商路之上的小村落,并不富庶。
“員外郎回來喽!我們員外郎回來喽。”
“兒子冷墨,回來了。”
黛玉下車之後,粗略辨認了一下,給原身的父母長輩行禮。
父母便站出來,将她拉起,仔細端詳着
“哎喲,我兒出息了。”
才下車,便被拳拳愛意包裹了。
黛玉将車上準備好的禮物都拿出來。
除了國公府的兒媳婦準備的衣裳,還有黛玉特意裝好的江南織造的各種精美器物。
與母親絮絮叨叨不同,做到家中之後。父親張口便開始問近日發生的事情。
“安娘是你自己選的,我們村最好的姑娘。如今.....”
他盯着黛玉的眼睛,也說不下去了。
關外商路上有不少的村落,只是從明清之後,曾經盛極一時的路,也在一點一點零落。
“如今生意沒有以前好做了。”
這些村落上的人,有好些都是曾經在外駐紮的官員的後代。
“終究是,我們家隔了六代又出了個員外郎啊。”
說到這裏,父母熱淚盈眶。
黛玉心底蔓延起一陣無力和窘迫。
【這不是我的家。】
即便是綠洲,漠北老家也缺水,無論大人小孩總有一種幹巴巴的感覺。
“哥哥,我們能不能也搬去京城啊。”
“京城裏是不是每天能喝好多水。”
小孩好奇地拿着糕點,珍惜地咀嚼着。
“我們這邊的棗外邊的人喜歡嗎?”
“我什麽時候能跟着去波斯灣啊?”
黛玉耐心地告訴他們。
“長大了就可以了。”
這裏是一處綠洲,有一片棗樹。如今也快要熟了。
蒸了一鍋棗子,然後煮點粥,這便是一餐飯了。
“你幾時出發?”老爹問道
“就這幾日。”
老爹瞧着兒子,只覺得分外驕傲。
他不知道兒子是怎麽發財的,又是怎麽被國公府看上的。也不願意揭開擋着的幕布。
“你和随哥從小就聰明。”
在家中呆了幾天,途徑這裏的商隊不少,村落裏客棧是冷家開的。
冷員外也是這裏人的談資。
“我們這邊客棧老板的兒子,在京城娶了國公府的小姐,金尊玉貴的人啊。”
沒有人說起曾經的妻子。
得了好東西,爹娘也會送一份給那邊去。
他們似乎沒有人介意這件事情,但是——
黛玉如鲠在喉。
她有些道德上的潔癖,她希望自己幹幹淨淨的不沾染一絲一毫的塵埃。這是第三次人生了,小沙彌繁重地工作她可以忍受,她厭惡的是那烏糟糟的算計。在宮廷之中的生活,若只是辛苦便也罷了,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來來往往的心思和算計。
可是不算又是不成的。
如今讓她難以忍受的是,她能夠感受到,這具身體,距離她所認為的好人,有着十萬八千裏。而她周圍的人——太過複雜了。
她想要反抗,阻礙她的不是旁的人,而是她自己的道德。
她的觀念像一個透明的罩子,一般樣根深蒂固的在她的周身。雖然旁的人看不見,但時時刻刻地告訴她,你是林家的女孩,父母從小教導你,打工的旅程之中,不要因為一丁點蠅頭小利失去了本心。
這個透明的罩子是保護,也是枷鎖。
就像她在客棧之中駁斥黃大郎那樣,她得了賈家的恩惠,對上賈秀好像氣短了一般。在她自個的心中,她也是欠了她的。
這些品質是她曾經在過往旅程之中,無所不利的利器。
翡翠喜歡黛玉自然就是喜歡這一點,喜歡她小脾氣下埋藏的真。宮廷之中她的誠與聰慧又與帝後的故人相似。而現在,她清楚地感知到——
黃美娘或許有些好感,但因為她與黃大郎類似,便不喜歡他了。
祖父覺得她順眼,覺得一點欺瞞也無所謂,但他捏着這點欺瞞,想要操縱她,
賈秀,也不知道背地是什麽樣子,總是一副溫良賢惠的模樣。
父母的愛也複雜,這場婚事看着簡單,內裏亂七八糟的,還是個無法拒絕的甜蜜的陷阱。
直到駝鈴響起,自己的車隊在漫天的黃沙之中一點一點化成一條線,再變成一個點。然後在某個沙丘消失不見。
瑣碎的心事就像踩過的腳印一般,被風一吹便撫平了。
距離下一次見到這些人,還有兩年左右的時間。現在面臨的問題是
冷墨到底是怎麽來的那麽多錢。冷随只交代了波斯的大小姐,至于其他的,黛玉沒有頭緒,也不能問,此前還以為漠北的老家至少是富庶的。
現如今看來,恐怕,恐怕初始的資金也是不多的。
冷墨騙了波斯的大小姐,那之前呢?有沒有騙其他的人。騙了多少?
她又要怎麽面對這些人?
“多財,吩咐大家稍微快一些,等後半夜了找個地方休息,這裏距離下一個驿站還有兩天的路程。”
沙漠白天升溫很快,夜裏涼地也快。
每一次駱駝把頭埋下的時候,商隊的所有人都将自己裹得緊緊的。
這些駱駝大約都是從波斯,或者吐魯番那邊來的,在關隘從駱駝換成馬,然後再由出來的商人用馬換成駱駝。
正像那商人說的那樣,這些駱駝啊,各個都經驗豐富。
穿過一小段沙土地,到了南疆,這裏像是小江南一般,山峰上有着層層疊得的松樹,土地也是濕潤的。
“前邊便是南疆啦。國公爺前幾年和康熙來這裏打過仗,噶爾丹被打死啦。”
才經歷戰事不就,清帝國向外人展示了自己的爪牙,也就是說,最近幾年是平穩的。
史書之上也是這般寫的,約過了十幾二十年,這裏便又會再起紛亂。
進了城,去駐兵的地方打了聲招呼,給首領府和駐兵都送了些禮物。
在首領府遇到了正在開會的此地的大大小小的官。
這裏的人面容大都棱角分明,相貌與中原人不一樣。
“這是首領送您的葡萄。”
客棧二樓有歌舞表演,紅紗衣下,腰肢若隐若現地扭動着。
金頂帽子上的鈴铛随着舞蹈的動作叮鈴鈴作響。
黛玉看了一眼,連忙合眼。
舞娘瞧見了她,動作頓了頓。
這般大膽的舞蹈,她只在話本裏聽過。
客棧裏的其他人,一眼不錯地盯着。
等到一曲作罷,便有人下來讨賞錢。
還有豪氣地扔下銀子,讓樓上領舞的舞娘前來作陪。
黛玉皺了皺眉,對這樣的事情非常不适。讀話本的時候,說起外域的舞娘,說她們腰肢軟,說她們的皮膚白,看得時候沒什麽。但當面看了,再加上底下一堆又一堆起哄的男人。
她身體一僵,了悟到了——
那話本的視角和這些流着哈喇子的男人合為一體。
外祖母說的才子佳人的話本,那是書生們的幻想世界,而商人的幻想世界就在這裏,一路美酒,沿路的黃金礦石,還不能少了香豔的舞娘作陪。
這是,她在透明的罩子之中,從未看到的場景。
與此同時,她将目光移動到了系統面板。
終于發現這個世界與之前兩個世界最大的不同了。
無論是李翡翠還是春媚兒,都是女孩子,是女主向的。
而冷子興,是男主。
在男主視角的小說之中,世界是這樣的:
起點很低的(冷子興家境不好)
所有人都是有目的的,但會送來血包,各種寶物(他爹)
未來又很多紅顏知己,身邊有很多恩怨情仇(賈家、和冷墨身邊存在的許多不知名的仇人)
.......
【彼可取而代之。!】
【即便冷墨做了惡,我也可以來一出浪子回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