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晉江文學首發
晉江文學首發
如果不是被梁以霄撿回來,溫然可能來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就活不下去了。
可溫然想:梁以霄這個人怎麽能這麽壞呢?
他誤入這個世界的那一天,正是午夜,天空陰沉,漆黑的烏雲壓下來似乎伸手就能觸碰到。置身在潮冷的空氣中,風都像帶着刀子。
他在一條巷口的逼仄角落裏醒過來,身上沒有力氣,酸痛感蔓延全身。
緩了好一會,才勉強扶着牆站起來。穿過矮叢,渾渾噩噩地走過斑馬線,一輛疾馳而來的汽車快速對他閃着燈,發出刺耳的催促聲。
溫然轉過頭,眼睛被光刺的白了一瞬。
剎車聲響起的同時,膝蓋被鐵皮撞到。
雖然司機已經極快地做出反應,但由于慣性他還是跌在了地上。
待視線恢複時,巨大的車頭占據了所有目光,半條腿都在車下。幸好車子的底盤很高,并沒有壓在他身上,因此撿回一條命。
司機從車上下來,走到溫然身邊詢問,有沒有哪裏傷到。
溫然搖了搖頭,扶着車子的保險杠從地上爬起來。見司機目光落在他沾了灰塵的手上,厭棄地皺了眉。
溫然有一瞬間的窘迫,收回手,捏起襯衫的下擺,猶豫着是否要将保險杠上的手印擦掉,卻見司機的臉明顯更難看了些。
溫然擡起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有些不知所措。
褶皺的襯衫上有幾條鮮明的髒污,褲腳也破了,像是拖把絮子挂在腿上。鼻尖凍的通紅,一副流落街頭的可憐相。
空氣中夾雜着溫然身上與生俱來的味道,司機用手指嫌棄地搓了下鼻子,退後一步道:“又是一個不自量力的omega。”
Advertisement
司機聞着奇怪信息素的味道,眯起眼睛一臉鄙夷地打量着他,覺得他是奔着車上的人故意來碰瓷的。
溫然擡眼盯着司機看了一會,omega?
表?
這是在說他婊嗎?
他不太能明白司機的意思到底是什麽,但看表情就知道不是什麽好話。
他收回目光,看向車标。是從沒見過的标志,從外形看也知道價格不菲。
溫然從小生活的環境與有錢人格格不入,清楚自己惹不起他們。
他不想多糾纏,朝着一旁走了兩步,用很輕的聲音道:“你走吧。”
司機愣了一下,再三确認道:“你真沒事?那我們可真走了?”
溫然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後車窗的玻璃緩緩降下來,司機餘光瞥到,急忙湊了過去。彎着腰聽裏面的人說話,恭敬地點了點頭,伸出雙手接過裏面遞過來的一沓鈔票。
車內光線陰暗,又因角度問題,溫然看不見後排座位人的臉。只看到伸出來的那只手,骨節分明,白皙修長,很好看。
車窗關上,司機才收斂了臉上笑意,轉身走回溫然身邊,将一沓鈔票在溫然面前晃了晃,不由分說的塞進他的懷裏,轉身不屑地說了句:“算你運氣好。”
說完,便坐進駕駛室,發動引行,揚長而去。
車子從面前駛過的瞬間,身後亮起的霓虹燈掃過後排座位上的人。
側顏的輪廓淩厲,銳角分明,是張讓人驚豔的臉。
溫然的思緒沉浸在那張臉裏,半響才後知後覺地拿起司機留下的東西,借着燈光仔細看了看。形狀和認知中的錢沒有區別,只是圖案完全不一樣。
他不知道這是什麽,腦子還不清醒,眼眸裏透出些茫然。
一輛摩托車從身邊擦過,手上的皮膚傳來一陣刺疼,等回過神來,手心已經空了,手背上留下了三道細長的抓痕。
他被搶了。
摩托車發出一陣轟鳴響聲,似在炫耀。帶着黑金全包頭盔的人,回頭看了他一眼,朝他揚着手中的戰利品。又打了個流/氓哨,消失在車流中。
一連串的事件,讓溫然莫名覺得委屈,眼淚差點湧出來。他吸了下鼻子,拼命的深呼吸将眼中酸澀咽下去。
就在他怔愣之際,一個男人撞在了他的肩上。旁邊是寬闊的人行道,那人明顯就是故意的。
溫然被撞的朝後趔趄了兩步,男人伸手環住了他的腰。
溫然忍着身上的酸痛,一把推開對方,怒聲道:“你做什麽?”
男人什麽都沒說,只是看着他笑。
空氣中,類似于omega的信息素雖不濃郁,但卻很特別。
男人猜測,這個小O正處在發/情期。他身邊沒有alpha,若沒有抑制劑很難扛過這種難熬的過程。
“發/情了?要不要我幫你解決一下?”男人的頭靠過來,在溫然的脖頸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臉享受的樣子。
路燈的柔照在溫然錯愕的臉上,粉色的薄唇因驚詫而微張。
眼睛被額頭上的劉海遮了大半,眼尾向下垂着,雖明豔卻帶了點抑郁又無辜的味道。
男人戲谑的話激怒了溫然,目光中透出愠色。
可他天生就張着一副乖巧樣,發怒的時一點都不迫人,反而更像是一種委婉的撒嬌與求取。
男人嘴角勾起個詭異的弧度,向溫然釋放出自身alpha的信息素,意圖壓制他:“我幫你?我家的床,很舒服。”
溫然看着他越發猥瑣的笑意,和即将探過來的身子,本能感受到一股危險。
他往後退了一步,肌肉因為緊張而緊繃。鼻尖充斥着一股雨後泥土的氣味,那味道令他作嘔,如果這樣的暗示他還不明白,簡直就是個白癡。
“有病。”溫然轉就跑,剎那間眼淚奪眶而出,像是打開的水龍頭怎麽都停不下來。
他是淚失禁體質,非常容易受到情緒感染而流淚,根本就控制不住。
因此,在他活着的二十三年裏,吵架就從來沒有贏過。
男人嗅着空氣中殘存的米酒甜香,有些悻悻。
即使兩人匹配度不高,alpha的信息素天生壓制omega,可剛才他的腺體幾乎都快爆了,對面的小O似乎一點都覺察不到,沒有任何反應。
可他不敢追,在這裏稀有omega受司局保護法保護,若在發情期被違反自身意願強迫。那他往後的日子,就要局子裏唱一輩子“鐵窗淚”。
溫然是在兩個小時候之後才清楚自己可能穿到了另一個世界中,這裏和他曾經的生活環境區別不大。
人卻有着本質性的不同。
他想要先找個地方湊合一晚,然後再考慮如何在這個有六種性別的地方生活下去。
腹中的饑餓感席卷而來,面包店裏飄來一陣奶香味,金黃柔軟的面包整齊排列在玻璃展櫃裏。溫然胃裏頓時一陣痙攣,發出咕嚕嚕的響聲。
他嘆了口氣,鼻尖和眼眶微微泛紅。咽了下口水,飲鸩止渴。用雙臂抱着肚子,纖瘦的背脊微弓,看着可憐極了。
額頭倏地上傳來一股涼意,溫然擡起頭。絨毛似的雨滴從天空沖落下,很快打濕了他的襯衣。
濕透冰冷的襯衣貼在纖細的腰背上,勾勒出他細瘦的腰線。
天生自帶的體味被雨水打散,那些帶着各種含義目光,路過他身邊的男人才消減了許多。
他漫無目的走,在一棟輝煌闊氣地建築屋檐下停住。看見裏面的門迎穿着筆挺的西裝在兩側排開,臉上都是标準八顆牙的笑容。看見魁梧高大的男人走進門,他們嘴角又向上揚一揚,露出更加谄媚露骨的笑意。
他看了一會,被保安驅趕回雨裏。一輛黑色轎車在他面前停下,幾秒後駛入停車場內。
本就潮冷的天氣,像是被雨水澆透,空氣中溫度下降的很快。溫然抱着雙臂,在冷風中瑟瑟發抖。臉色蒼白,上牙齒将下唇咬的失了血色。
如果說這個陌生的城市和他曾經生活的地方,唯一有相同之處,就是作為城市的邊緣人,他沒有家人,沒有親人,永遠被孤立在外。
與世界格格不入,卻又奢望有瓦遮頭。
他在想,如果在這裏被凍死的話,還能不能回到曾經的世界。
答案是,不能的。
因為在那個世界中,一場車禍,他甚至都等不到救護車來。
他仰頭看着夜色,路燈的光将降下的雨滴照亮,劃出殘影。
一把黑傘遮住了他的視線,溫然笨拙地轉過凍僵的頭,目光冷的都在顫。
舉着傘的男人看起來有四十多歲,臉上兩側的肉往下耷拉着。見他目光轉過來,又貼心的将傘往溫然的方向偏了偏,笑道:“我剛進來的時候,就見你在這裏站着。”
“你是沒地方去嗎?”
溫然看着他不說話,往一旁側了側。
男人的傘追過來,人卻沒有動:“別害怕,我是個beta,不會把你怎麽樣的。”他回頭看了一眼豪華闊大的會所大門:“要不要進去坐坐?”
溫然搖了搖頭,聲音發顫回道:“不用了,我該走了。”
男人緊張起來:“我沒有惡意。”他沖着溫然走向雨裏的背影說:“你的條件很好,進去以後可以再好好考慮一下。我們不強迫,随你的意願,想離開,随時可以。”
“今天晚上會大降溫,你想凍死在外面嗎?”
溫然的腳步一頓,這句話像是戳進了他的心窩裏,一陣抽疼。
曾經生活很苦,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死。
況且,這是他第二次生命。
他轉過頭,垂着頭低聲說:“我考慮一下。”語氣中,有股自嘲的味道。
他當然知道這個所謂的“考慮”到底意味着什麽。
出賣靈魂與身體,可是他想活下去。
見他松了口,中年男人緊皺的眉頭舒展開,笑時牽動墜下的臉皮擡高了幾分:“請吧。”
溫然跟着中年男人走進大廳,一個穿着與服務員顏色相同但裁剪更加精致的人跑過來,神色焦急地對中年男人說:“咱們的人都被梁總從裏面轟出來了,我們……”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中年男人瞪了一眼。
溫然看見他的名牌上寫着:主管小妖。
溫然想這應該是方便客人記的假名。
中年男人用手撐着溫然的後背,将他推到小妖的面前,聲音和藹,眼中的狡黠卻一覽無餘:“帶他去洗個澡,換身幹淨的衣服。可憐的……一個人在雨裏站了這麽久。”沖着小妖擠眉:“聰明點,別壞了規矩。”
小妖看着溫然眼前一亮,眼中不加掩飾的流露出贊許。
沖着中年男人笑了笑,對溫然做了個請的手勢。
溫然忽略掉兩人打啞謎的眼神,跟着小妖進了一間客房。
小妖給了溫然一件白色襯衫,腰側是白色網紗,透光的布料穿在身上,能夠看到裏面若隐若現的腰線。緊繃的皮褲,勾勒出修長筆直的腿型。脖頸間,給他挂了一個黑色細帶,上面墜着一枚鈴铛。稍微一動,就會叮當作響。
溫然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忽然覺得自己很像是一條修剪了毛發,準備取悅主人的狗。
小妖将他帶到包廂門口,用餘光撇了一眼,問:“你要是後悔現在還來得及,我們不強迫任何人。”又半威脅道:“梁總是我們争取來的大客戶,若是你惹的他不高興,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溫然看着緊閉的大門,深吸了一口。落在身側的手緩緩握緊,最終還是無法忽略自己那點可憐的自尊心,紅了眼眶:“對不起,我可能……做不到。”
小妖的臉立刻冷下來,用力朝着溫然的肩膀推了一把。
溫然被推的踉跄兩步,撞在牆上。聽見小妖幾乎是帶着咒罵的低吼聲:“不願意,趕緊滾。浪費老子的時間,呸……一個發/情的omega,垃圾。”
小妖罵完了,拍着自己的胸口緩氣。有那麽一絲慶幸,幸好多問了一句,若是進了包廂才說不願意,惹怒梁總整個會所都要完蛋。
小妖瞪着溫然,心想:撿來的野路子,模樣就算再好,也不靠譜。
溫然自知理虧,聽着小妖的咒罵也沒說什麽。等人罵夠了他才站直了身子,低聲道:“對不起,衣服還給你們……”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小妖打斷:“誰要你穿過的髒衣服,趕緊滾。看你的委屈樣就惡心,跟要飯似的。”
溫然走後,小妖在包廂門口調整了笑意,推門的瞬間臉色一僵。
包廂裏,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