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率先找到失蹤千早的自然是擁有着無敵六眼的五條悟。

在發現千早不見後的第一刻,乙骨憂太就聯系上了所有還在東京的大家一起尋找。

尋找的重點自然是禦三家還有東京及京都的高層們。

于是那一夜所有老橘子皮們的家裏幾乎都被人潛了兩三趟,然而得到的結果卻仍然不容樂觀——千早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漸漸的,随着時間的流逝,尋找的範圍也開始由東京和京都逐漸擴大,目标範圍也由單獨的‘千早’,變成了某些能夠封印人類的咒具或是咒具持有人。

在短短幾天裏,事态逐漸擴大到整個咒術界人盡皆知地步,然而森野千早的消息卻依然了無蹤影。

簡直像是特意在針對她本人一樣。

“憂太……休息一下吧。”熊貓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悟一會就過來了,有他在一定不會有什麽問題的,你不能再這樣熬了,就算有反轉術式也撐不了多久的。”

被搭着肩膀的少年,垂着頭一語不發,臉色慘白,連幹裂的唇上都只剩一點淡紅,眼下的青黑重的像是凝固不通的壞血。

乙骨憂太已經到了極限。

這是所有人見到少年的第一想法,但毫無例外的,此刻的乙骨憂太也聽不進任何人的話語。

如果說開始他還會笑着敷衍兩句,那麽越到後面他就越是沉默——他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着拒絕。

到如今,他周身壓抑的負面情緒就像一個已經到達極限會随時斷裂的繩索,誰也不知道繩索斷裂後會迎來什麽。

但一定很可怕,這是所有人都能明白的共識。

所以到如今敢上前和乙骨憂太搭話勸慰的,也只剩下熊貓他們幾個非常相熟的夥伴。

少年坐在路邊的長凳上聽着熊貓苦口婆心的話語沒有回應,只是仰了仰頭,讓自己感受着冬日清晨的陽光,纖細的脖頸仿若垂死引頸哀鳴的天鵝。

這是第幾天了呢?

第四天?又或許是第五天也說不定,時間的概念已經逐漸模糊了。

更準确的說,應該是長期沒有休息的大腦已經無法計算時間了。

所有的事物和他都像是隔了一層膜,身體也是——變得緩慢無力。

乙骨憂太自己也知道他該休息了,但是即使遲鈍到連時間都混淆,大腦還是清晰的記着千早。

記着她的笑,記着她的話,記着她要與他永遠在一起的承諾。

只要他的身體停歇下來,他的大腦就會焦躁,他的心髒就會開始抽痛。

所以不能停下。

他的身體他的心都不允許他停下來。

至少在找到她之前——決不能停下。

“悟!”身邊熊貓的驚呼像是傳了很久才傳到了他的耳朵裏,大腦還在慢一拍的處理着信息,但身體已經反射性的支起向那處望了過去。

然後忽然就陷入了黑暗。

“悟……”熊貓呆呆的看着一手刀把乙骨憂太敲暈的五條悟,一時間失去了言語能力。

五條悟倒是接受良好的挑了挑眉,自然的接話道:“呦,胖達,新宿那邊找過了,也沒有,我一會打算再去仙臺一趟,這家夥先交給你了。”

“啊,我,這……”

在熊貓還在組織着語言的時候,五條悟四指并攏向他揮了下手就瞬移消失了,徒留他一個人對着昏迷的乙骨憂太嘆氣苦惱。

在大家還在尋找着千早的同時,被五條敲暈的乙骨憂太卻做了一個夢。

在夢裏他看見了變成貓貓的千早,當然,還有另一個從來沒有遇見過千早的自己。

但就算是在夢中,他的大腦和身體也極為遲鈍,所以在那個咒靈向千早攻擊而去的時候,乙骨憂太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另一個自己救下了千早。

他看着他們相遇,看着他們打鬧,看着他們之間越來越親密,然後看着千早被帶回了那裏的高專。

直到千早喊出他的名字,他才發覺自己原來變成了詛咒——一個醜陋的,由惡念聚集而成,以本能驅使行事的詛咒。

于是他遵從了本心的欲望,将千早抱起來吞下去。

只要吞下她,他們就再不會分離。

但後來發生了什麽呢?

後來的乙骨憂太被喧鬧和争吵聲吵醒了。

被五條悟強行破掉咒術的千早捂着腦袋上的耳朵和身後的尾巴氣急敗壞地吵鬧着。

當然吵鬧的原因并不是明面上所謂的‘亂動咒術讓她變成貓耳娘’而是想要混淆視聽,讓這個大嘴巴忘記他們相遇時,千早貓貓向餓肚子屈服,在路邊喵喵叫着讨好乞求食的場景。

但五條悟是什麽人,他精準的去掉了所有障礙,一邊像個小學雞一樣大笑,一邊把事情抖了出來,于是場面就這樣一發不可收拾的亂成了一鍋粥。

乙骨憂太就是在這樣的場景下醒來的。

發覺少年被吵醒後的大家都寂靜了一瞬,其中又懊惱又心疼又莫名心虛的千早更是如此。

“憂太。”女孩撒嬌似的懊悔的撲了上去蹭了蹭他的臉頰:“對不起吵醒你了憂太,你接着休息吧,我在這裏陪你。”

出人意料的是,原先找人找瘋魔了一樣的少年只是幹巴巴的回了句哦,就轉身離開了。

自覺受到了冷落但又不知道為何會被冷落的女孩可憐兮兮的摸了摸頭上的貓耳,第一次在意起了外貌。

“都是你的錯,五條悟!憂太不喜歡這樣的我啊!”

室內陷入了新一片的紛争。

******

這兩個人又不對勁了。

這是高專衆人的發現。

而且持續時間之長,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真希都有所知曉。

“所以你們兩個笨蛋夫妻又怎麽了。”真希看着堵在門口,抱着被子,笑的一臉心虛的女孩,沒有感情的将她往外又拎了拎。

“哎哎哎,別啊真希,就知道真希最好了,今天預報會下雪的,你也不想看到我被雪埋吧。”千早可憐兮兮的抱着被子又往裏擠了擠。

“回家你睡。”真希的回答言簡意赅,不留一絲情面。

“啊啊啊,但是今天憂太他也在家啊。”

真希嘆氣:“他不是天天都回家嗎?”

整個咒術界的人都知道乙骨憂太不接外出任務的規矩。

“噫噫噫,但是我最近和憂太鬧矛盾了。”千早低着頭嗫喏道。

“他能和你有什麽矛盾啊,你稍微哄他一下就好了吧。”

但沒成想這句話卻像是踩到千早的痛處一樣,讓她嗚嗚嗚的哭了起來,真希只能忙不疊地的給她讓出了位置。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嗚嗚嗚,我也不知道啊。”

在千早斷斷續續嗚咽的敘述中,真希摸清楚了大概的事情。

“就是自那天起憂太就總是避着你對你很冷淡是嗎?”

“是的。”

“有沒有給他道歉?”

“道歉了,不管是吵醒他還是失蹤我都道歉了,而且失蹤也不能算是我的問題吧。”

“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真希也不是不清楚他們這些天的狀态,這幾天裏,原先的笨蛋夫妻像是角色調換了一樣,從憂太忙前忙後的獻殷勤,變成千早跑東跑西的找東西哄憂太。

最關鍵的是乙骨憂太那個老婆奴居然還不假辭色,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熊貓他們背後也吐槽過這些問題,真希本來以為事情不會鬧大——畢竟乙骨憂太老婆奴的特性咒術界人人皆知。

千早把姿态放低成這樣他肯定堅持不了幾天。

不過現在看來事情的走向似乎有些不太對勁了。

“那個家夥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等着,我去給熊貓他們打個電話。”真希想着想着捶了下地板,翻身爬起來去找手機了。

“喂,熊貓,現在有時間嗎?狗卷也在,那正好,你們兩個去找那個豆芽菜問問,他和千早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個家夥都把千早氣哭到我家了,真是的,你們臭男人真是一個德行。”

“不喜歡千早的話就把戒指給我還回來,讓人千早回家休息兩天,聽到了沒有!”

千早聽着門外真希發怒的聲音抽噎着欲言又止。

其實憂太并沒有苛待或怎樣她,只是這段時間一直在躲她,說是躲也不恰當,畢竟這幾天他連門都沒有出,幾乎是千早去那裏他就跟着到那裏。

所以想拿戒指回家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搞不好還會在一團糟的情況下讓憂太更加傷心生氣也說不定。

森野千早其人驕縱任性,但卻有一點好,就是她的直覺準。

作為一個擁有一方通行那種暴脾氣竹馬的人,千早在很久之前就擁有了常人難以想象的情緒雷達。

正常狀态下雖然是情商偏低,但到了關鍵時刻,她總是能夠判斷出最應該做的事情。

這也是千早被憂太連着晾了幾天還在锲而不舍好脾氣粘着他的原因。

憂太這次的生氣不是小事,而且不可以在這個時刻耍小性子放棄他,不然就會失去憂太了,千早的直覺這樣告訴她。

此時此刻到真希家借宿也不過是委屈太過,一時上頭而已,冷靜下來後又看到真希如此生氣的千早就開始想要退縮。

“其實這幾天還好了,我想了一下,還是不麻煩真希和大家了。”千早期期艾艾道。

真希的眼神立刻就殺了過來:“不許回去!難不成你想繼續不明不白的當受氣包嗎?”

千早被真希的眼神震在了原地。

但到了夜晚,天空中又開始飄着鵝毛大雪時,乙骨憂太也還是沒有出現。

怏怏的千早思忖着乙骨憂太這次可能真的是十分生氣,然後在真希嫌棄的眼神中沒出息的又抽噎了兩下,卷了卷被子在真希旁邊睡着了。

一旁的真希卻一直沒有休息,就着微弱的燭火不停的擦拭着咒具。

待到所有的咒具都被擦拭過一遍後,她拉開門對着外面空無一人的走廊道:“過來了?”

“嗯,過來了。”圍着藍色圍巾背着黑色劍袋的少年自落雪中走來。

“謝謝了,真希。”

真希翻了個白眼表示不想理會他,但抱着被子離開的時候在門口處停頓了下。

“有什麽話就大大方方的說出來,那個笨蛋被你搞得真的很難過,這麽多年了,怎麽還是這個別扭性子。”

乙骨憂太動了兩下唇到底還是什麽話都沒說出來。

因為真希說的都是事實。

他的手指停在女孩臉頰的淚漬上半響也沒有撫下去。

自千早被找回後,逐漸清醒過來的乙骨憂太才發覺那或許并不是一個夢。

裏面的千早就是千早,可怕的咒靈也就是他。

清醒過來後的乙骨憂太甚至有些無法控制自己的咒力——他們在因與千早融為一體而雀躍歡喜。

真是可怕。

乙骨憂太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對千早的占有欲如此可怕。

想要她待在身邊。

想要她永遠注視着他。

想要與她合為一體再不分離。

連乙骨憂太自己都震驚于自己想法,他不知道其中的那個環節出了錯誤,他只知道這樣下去會發生無法挽回的事情。

千早會遠離這樣的他,千早會厭惡這樣的他。

她喜歡自由,喜歡沒有拘束,反抗心也很強——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

所以一旦被發現的話,千早一定會和他對着幹,急着擺脫他的。

到那個時候萬一他無法控制住情緒,那就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了。

真正的情侶就該是像那個世界的憂太和千早一樣。

原本他也是那樣的,究竟是哪裏出了錯呢?

真是嫉妒啊。

嫉妒那個自己可以毫無陰霾的歡笑或傷心,嫉妒他可以随時被千早所了解遷就着情緒,嫉妒他在千早面前能夠做真實不必隐瞞的自己。

因為那個時候的他還沒有如此可怕醜惡的心。

真是妒忌啊。

所以在最後的時候憂太掐斷了記憶。

他害怕千早會遲疑猶豫,又或者歉意的說“抱歉,那個世界裏有我認識的大家,所以不能留在這裏。”

——為了他人,而非為了乙骨憂太。

他知道自己的心态出了問題,就像外界未曾間斷的暴風雪。

他也知道,如果這暴雪不能停下,那麽終有一天會吞噬掉他和千早。

可他沒有辦法。

乙骨憂太躺了下去,抱住了懷裏溫暖的身軀。

“憂太?”

懷裏帶着幾分困倦的聲音将憂太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

“千早。”

他想問,是我吵醒你了嗎?你醒了多久?為什麽不在家裏等我,你已經厭煩這樣的我嗎?

但他什麽都問不出口,他怕從千早嘴裏得知自己不想要的答案,所以懦弱的選擇了逃避。

“憂太。”困倦的聲音漸漸被清醒的嗓音取代,千早就着微弱的燭光側身撫上了憂太的臉頰。

“抱歉,沒有跟你說一聲就來真希家了,我只是有些難過,想讓你緊張一下而已,對不起。”

乙骨憂太的喉結上下動了動,有什麽哽咽在他的喉中,讓他無法回應千早的話語。

“我不想要和憂太越走越遠,我想和憂太一直在一起。”

纖細柔嫩的小手攀附過來,擠進了他的懷裏擁住了他的肩頭,她的頭靠在他的肩窩處,呼吸打在耳畔。

一句一句的細說着他生氣的原因。

“因為我失蹤嗎?可那并不是我跑走的。”

“因為我沒有注意到你在休息高聲喧嘩嗎?我也有好好道歉的。”

“難道是更久之前的事情,比如不讓你抱着睡覺?但是你後面趁我睡着偷偷抱我,我也沒有生氣啊。”

乙骨憂太的眼睫随着提問一顫一顫的,像風暴裏顫抖着的蝴蝶。

“該不會——是因為我在那個世界的事情吧?”千早冷不丁忽然轉眼問道。

乙骨憂太的手不自覺抽動了一下,千早立刻就感覺到了。

“啊,原來那個咒靈真的是你,我就說嘛,那個咒靈的氣息真的很像你啊。”

被發現了,那個妄圖吞噬千早的咒靈就是他,要被讨厭了。

心裏的雪在越下越大。

處于興奮中的千早沒有發現乙骨憂太的閃躲,還在繼續地說着。

但說着說着,說的激動時千早卻忽然仰頭親了他一下。

乙骨憂太向後躲閃的動作忽然就頓住了。

“就知道憂太什麽時候都會和我在一起,最喜歡憂太了!”

少年摸了摸被親到地方怔忡着有些遲鈍。

“我……我那樣,千早不讨厭嗎?”

“嗯?為什麽要讨厭啊?”千早還以為他在說咒靈外貌的事情。

“憂太變成什麽樣子我都不會讨厭的。”女孩湊上來像小貓似的蹭了蹭他的臉頰。

這個回答給了他一些勇氣,讓他得以繼續下去。

“不是的……”他悶聲道:“我最後,吞掉了千早,千早不讨厭我嗎?”

千早順着他的話回憶了一下,當時她确實被憂太的咒靈吞到了身體裏,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在咒靈的身體裏,好像外部的血肉都變成了透明的顏色。

憂太身體裏的咒力和血管連接着她,而她則像是被吸到了一個透明的保護殼裏向外觀測着世界。

千早抱着憂太堅定的搖了搖頭:“不讨厭的,感覺像是被一個很大的憂太包裹了起來,很有趣。”

“啊,對了,既然憂太有記憶的話,是不是因為那個世界的憂太吃醋了。”

這話乙骨憂太沒辦法接話,只能繼續悶氣不言不語。

“噗。”千早抱着他吃吃笑了起來:“笨蛋憂太,而且你一定沒有看到最後對不對,就是最後我回答五條老師的那個問題。”

憂太看了看懷中的女孩沉默片刻後,順從的點了點頭:“那等我回去再看一遍那時的記憶。”

“不用。”女孩捧住了他的臉,燭火中她的眼裏笑意盈盈:“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再重複一遍啊。”

“我對他說的是,這個世界裏沒有我的憂太。”

“沒有我那個呆呆傻傻的憂太。”

“沒有我那個別別扭扭小心敏感有時後又會突然傲嬌的憂太。”

“沒有我那個會擔憂我害怕翻窗來陪我,結婚後天天努力幹活總想要回家陪我的憂太。”

“那個陪我走過漫長的時光,鼓勵我,和我一起長大的憂太,才是我的憂太。”

‘咔嚓咔嚓’

在心底,有什麽東西自雪地裏破土而生。

“那……那你不會感覺我太粘你,占有欲太強,讨厭我嗎?”乙骨憂太覺得自己的嗓子幹澀的發疼,可他還是問了出來。

“怎麽會?不過憂太原來一直在擔心這個啊,這是身為另一半我的錯啦,沒有給憂太足夠的安全感什麽的。”

“……”

“不過你放心。”她貼靠在乙骨憂太的胸膛道:“我以後會更加更加喜歡憂太的,我會慢慢幫助憂太治好安全感缺失這個病症的!”

“……如果永遠都無法治好呢?”

只要我對你還有愛意,這個病症就不會停息。

“那就治一輩子喽!”

乙骨憂太慢慢收緊了胳膊,靠着她的頭一起輕笑了起來。

窗外仍舊風雪呼嘯,但乙骨憂太心中的風雪卻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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