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希冀
希冀
江随渾渾噩噩的過着日子,他就瘋狂地努力學習,想讓自己沉浸在學習中,好似就能忘了那日的傷感。
偶爾累了,晚上夜深人靜時,他腦海裏一直回蕩着他哥甩開他,離開的樣子。
一直在他腦海中播放循環。
江随揉了揉酸痛的眉心,輕呼出一口氣,一看表,又是晚上1點了,他想到,那天他實在忍不住,給他哥發了信息。
問他回去工作了?
他哥過了很久才回“嗯,工作忙。”
江随想試探一下哥的态度,可是看到他哥冷漠的回答,也不敢再提那晚的事,也就只能幹巴巴的回了句“我知道了,哥。”
江随一直來來回回的看着他哥發給他的消息,他突然苦笑了一下,感覺自己像個舔狗。
握了握拳,又松開。
江随想通了,舔狗就舔狗吧,誰讓他是我哥。
江随默默地睡了。
太過于疲乏的學習,使得他很勞累,倒是有了困意。
只是睡覺的時候,眉心的褶皺還是無法撫平。
江随在睡夢中聽到了,嗡嗡的說話聲,他以為早上了,趕緊翻身起來,看了一眼手機,他發現現在是淩晨3點。
他有點不耐煩,但他也忍了。
Advertisement
他知道,他們又在吵架。
隔壁的牆裏面傳來的聲音,越來越絮絮叨叨,江随悶頭也無法睡覺,他在床上翻來覆去,他簡直要尖叫了,腦子和身體感覺分了家。
身體一直叫嚣着睡覺,可腦子裏面全是他們說話的聲音。
震的他無法睡覺。
一牆之隔,兩人争吵,三人痛苦。
牆的那邊夫婦竊竊私語,用最惡毒的話,詛咒着辱罵着對方,他們以為這樣的是對少年身心最大的保護。
可無人知曉,陰暗的房子裏,睜着布滿紅血絲眼睛的少年,默默的聽他們的談話。
江随一直睜着眼,直到淩晨4點,他們的聲音逐漸消失。
少年才閉了眼。
早上六點,江随拖着疲憊的身軀去了學校。
眼睛底下有明顯的黑眼圈。
江随努力的想要聽清老師講課。
可是大腦一直訴說着它的疲憊。
但他很開心,好歹在學校裏,沒有責罵,争吵,只有同學們的歡聲笑語。
終于下課了,休息的十分鐘裏。
江随沉沉睡去。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單調壓抑。
父親,母親争吵的特別頻繁,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對于江随來說都是幸福,因為他的父母每日都在争吵。
江随表現得滿不在乎,可是心裏還是特別壓抑痛苦。
最痛苦的還是他們,以自以為聰明的方式,在晚上争吵,自以為聰明的壓低了聲音,兒子便聽不到了。
可是就是這樣的自作聰明,為了兒子好,江随幾乎睡不了一個安穩覺。
江随還記着昨日回家時,母親和父親在大聲争吵,他的父親氣的臉紅,嘴裏大罵着,眼睛睜得又大又紅,手裏比劃着,大跳着,面目可憎。
江随看到他的模樣,覺得他像公園裏發瘋的猴子,又滑稽又可悲。
母親還在一旁喋喋不休,破口大罵。
罵他父親的愚蠢,罵他爺奶。
江随的父親,動起怒來,擡着手,向他母親打去,給了他母親一耳光。
他慌了,跑過去,抱住他父親的腰,拼了命的拉開他們。
他的父親瘋狂地大叫道“你放開我,我今天不打死這個潑婦。這個賤人。”
他的母親,被甩了一巴掌,捂着臉紅着臉,也不依不饒的罵道“你是個什麽東西,你來有本事在打老娘一下,老娘拼了命也弄死你。這個爹爹媽媽沒教育好的畜生。”
江随只覺得自己的心,像一個破了的帆,漏着風,寒風呼呼的沖進了他的心裏面。
感覺好像真的很痛。
這場鬧劇最後以誰都沒吃晚飯結束。
明明是盛夏,可江随覺得遍體鱗寒。
父親對他很好,但是卻一直罵他媽,對他媽像個仇人,他媽對他态度惡劣,可是她很可憐。
江随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默默地想,我該怎麽辦。
母親每次和父親吵完架,都要問他,他怎麽看,他的父親是不是個畜生。
邊說邊流淚,說她命真苦。
江随真的很想告訴她,求求她別問了,他不知道。
但是他還是聽着這個可憐的女人的訴說。
說如果不是他在上高中,她早就離婚了。
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嫁給了他爸。
他還是沉默着,直到她抱怨完,他才被允許回了自己的房間。
好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自己的痛苦,但是好似有些人就該強悍,聽着別人的感情垃圾,默默咽下,不知難受。
江随覺得自己如同一具屍體,好似活着,又好似死了。
最後糜爛在這個名叫家庭的溫情的窗裏,漸漸發臭。
自從見到父親的家暴後,以後每天他們晚上“竊竊私語”時,江随都貼着那面相連在一起的牆壁,努力用耳朵聽清聲音,聽他們說着污言穢語。
他害怕他爸再打他媽。
每次聽到那邊聲音一高亢,江随便害怕起來,更加努力的聽他們在說什麽,他們一動彈,不小心碰到床頭的聲音,也會激的他睡不着覺。
江随覺得他現在就像驚弓之鳥。
自從那之後,江随就一直無法正常安睡,聽牆壁中的話,成了他的日常,他感覺一日比一日疲憊,心理壓力好大,他經常兩眼空空的看着天花板,等回過神來,他才發現他已經發了好久的呆了。
江随好多次難眠的想要打電話給他哥,可是哥也很辛苦啊,還是別拿這種糟心事煩他了。
他想,好像總是這樣,漫漫長夜總有人難眠,總有人在煎熬度日。
總是不知道何時,早已淚流滿面。
江随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這天晚上又是淩晨,他聽到了聲音,越來越大,他突然聽到了“咚”的一身,好像誰從床上掉了下去。
他心裏不敢不想看到。
可是身體永遠比他的大腦更快,他快速的打開房門。
闖進了父母的房間。
看到母親狼狽的坐在地上,父親揪扯着她的頭發,她眼淚滴類,衣裳淩亂。
她也同樣撕扯着他的父親,只是男女力氣懸殊,她被壓着打。
他們嘴裏都叫罵着。
江随紅着眼,一把推倒了父親,他的父親撞到了床板上,他那一瞬間真的想殺了他。
江随顫抖着,找到了客廳的手機,想要報警,母親哭喊着攔住他,說報警了了,他的前途怎麽辦,一個有案底的父親會影響孩子未來的發展。
最終他還是在母親的乞求下,放下了手機,最終還是沒按出那個號碼。
江随想來就覺得可笑又可悲,他從小便學要預防犯罪,出現問題就打110,可是自己居然有一天要助纣為虐,始終沒能按下那個滾瓜爛熟的號碼,自己這樣算是從犯嗎。
他想他還真是自私,為了自己的個人原因,竟然犧牲母親。
江随看到他父親紅着眼,嘴裏大罵着“白眼狼,老子對你那麽好,吃的穿的都買給了你,你就是這樣報答老子的?啊,你說話啊江随,沒良心的小畜生。居然要報警抓老子。”
萬籁俱靜的夜晚,這樣的争吵好像也無法吵醒那些安睡的其他家庭。
屋裏男人沉沉的罵聲,女人壓抑的哭泣聲,江随只覺得窒息。
最後男人和女人分開睡之後,夜晚又恢複了寧靜。
江随呆呆的回了房間,注視着天花板,眼睛空洞無光,眼淚不自覺的順着眼眶留下。
他努力張大了嘴,可還是無法呼吸。
最終他獨自一個人在房裏枯坐了一夜。
在那之後,江随每天晚上感覺好像都能聽到說話的聲音,只要一有點風吹草動,他就會貼在牆壁上聽,有時發現有聲音,有時沒有。
江随開始害怕同他們一起相處,在門口挂着父親的大衣,江随每次經過時,他都會感覺站着一個人,他回頭重新看,發現是件大衣,可是下一次經過時,還是會看錯,眼前好似有了重影。
他也漸漸開始惡心和父母在一張桌上吃飯。
他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和他們在一起,飯菜也難以下咽,窒息感越來越重。
江随幾乎整夜整夜睡不着覺,只有在吵鬧的課堂上可以安睡片刻。
他知道自己病了。
可他不想告訴父母,也不想告訴哥哥,他不想讓哥哥擔心。
但他還是給哥哥發了短信。
“哥,能不能借我1000塊錢,我的朋友們,要過生日,我得送點禮物。”
他哥回他是已經4小時後了,“嗯。”
然後他哥心疼他,給他轉了兩千。
江随有點開心,哥哥還是會關心自己。
然後他問了一個風牛馬不相及的事情,“哥,我以後考上大學了,能不能和你一起住?”
他哥沒回,江随因為他哥理他了,很開心,也沒計較,估計在忙吧,忙完就會回。
江随将手機放進兜裏,乘着地鐵,去了他們區的第一人民醫院,挂了神經科。
他坐在椅子上,醫生說話,很溫柔,不像他的父母一樣咆哮,醫生問他有什麽症狀或者情況。
江随告訴他,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覺,總感覺有人在說話,在家裏總感覺別人在看他,結果發現是衣服。
他還告訴醫生,他的房間有一個小窗子,他每天都能看到外面的景象,枝丫纏繞的樹,向外飛走的飛鳥,其他人家的樓房,他每天都會在那等待着哥哥的出現,他還在他的小窗子上貼滿了他畫的漫畫。
醫生問他,你說你進屋子每次都要打開燈?
對啊,江随告訴他。怎麽了?
然後醫生告訴他,根本沒有什麽小窗子,是他幻想來的。
江随想着,他才不信呢,怎麽可能沒有小窗子,他明明看得見好多好多外面的風景,上面還有好多好多畫,以後他掙錢了,他一定要買一個向那樣的,帶着小窗子的房間。
醫生告訴他,他可能有點精神分裂,出現了幻覺和幻聽,還無法安睡。
估計還有點抑郁傾向。
醫生告訴江随,“能給你開住院申請嘛,你的病情有點嚴重,需要住院觀察。”
“不了醫生,我是一個高三的學生,我必須得學習,沒有時間住院。”
江随看到對面的醫生,皺了皺眉頭,可終究沒說出話來,“那我給你開點安眠藥,按量吃,再給你開點控制幻想,幻聽的精神藥物。然後下周末,再過來,給我講講你的情況。還有把你畫的畫拿過來給我看看。”
他說了謝謝,我知道了,便出了門。
江随走到外面的廣場上,他聽到手機發出的聲音,是他哥給他回信息了,“嗯,可以和我住一起,不過,必須要考上那個城市的那所985高校。”
江随好開心,他将手機重新放回了兜裏,他一步一步的下樓梯,眼睛看着太陽,廣場裏的鴿子飛向了太陽,而他向一個大病初愈的人,嘴角幹涸泛着白色,向往的看着白鴿。
他想,自己再多努力努力,慢慢吃藥治好自己的病,再過幾個月,就能逃離了這個枷鎖,像白鴿一樣,天高任鳥飛。
然後等他掙錢了,給哥買個大房子,帶小窗子的那種,可以看到日升日落。
江随呼吸着外面的空氣,感覺無比自由。
江随看到了對面的一棟大樓,那棟大樓上的幹淨又亮堂,映出了少年蒼白的臉色和唇色,兩只眼睛微紅,帶着一種倔強感,他發自內心的決定,自己一定要堅持下去。
眼裏好似還能透出一兩絲希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