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初吻*

初吻*

窗外,柳絮乘着風吹落各處,皆覆上薄薄一層毛花,院角處的楊花低低地打着旋兒,沒有心思再飛出栅欄。

榴月将至,這是春日最後一場飄絮了。

此時柳清夢家大廳的燈光亮着暖黃,沈發南本是一個人過來的,卻在半路遇到來探望的商蝶生。于是,在廳內正襟危坐的四人氛圍難免有些微妙。

至于季景和吳寒,他們早早回了房間,這兩個人各懷心事,所藏的秘密正好齊聚一堂面面相觑,也不需要他們多一張嘴多雙耳朵生事。

……

自沈發南進門,柳清夢就一直低着頭躲他的眼神,不是她有什麽情緒,而是她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憑空多出來的“哥哥”。

沈發南見她始終不理自己遞去的關切的眼神,也覺得有些尴尬,身旁的商蝶生看着沈發南面容僵硬就憋不住笑,肩膀一聳一聳的,惹得沈發南斜眼瞪他許久。

許是終于看不過去了,沈煙冷着臉起身走過去扯沈發南手肘部位的衣袖,看了他一眼:“趕緊說話。”

沈發南擡眼:“你嚣張個什麽?”

“快點。”沈煙挑眉,“自圓其說不是你最擅長的麽。”

商蝶生也在一旁推了一把起哄:“快開口,讓我聽聽你怎麽編。”

沈發南睨他一眼後,被沈煙拽起來走到柳清夢面前。

兩道影子籠在柳清夢頭頂,掩去了她眼前的光亮,但她沒有擡頭,而是靜靜地坐着,打算等他們先開口。

沈發南吸了一口氣,似是嘆着說:“葉晉華說什麽了?”

“他說,我娘是你父親的續弦夫人,當初你父親為了娶她而趕走了你的母親……葉晉華還說,是你和沈小姐一起燒了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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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夢有意提及“夫人”兩個字,就算是續弦,也是明媒正娶進的門,絕不是葉晉華口中的三兒。

沈發南聽後皺了眉,疑惑道:“葉晉華說沈臨江趕走了我娘?”

“具體點來說,是沈臨江為了續娶,趁你母親難産之際将她趕了出去。”沈煙在一旁搭話,關于餘陌的死,沈發南應該不會在柳清夢面前說謊。

“不對。”沈發南搖了搖頭,“她生我時,阿娘……咳……你阿娘還在蘇州做繡娘,我滿月的時候,你阿娘才過門。我母親在那時早就染病去世了。”

沈發南微不可察地繃了一下嘴角,葉晉華所說和沈臨江在他六歲時告訴他的完全不一樣:“我母親生我時就染上了重病,拼命生下我之後就難産去世了。還是老太太親自安排的葬禮。”

所以,柳音好就是沈臨江正兒八經的續弦夫人,不是小三,也沒有勾引上位這一說。

“那沈小姐又是誰的孩子?”柳清夢在心底松了一口氣後終于擡頭,說出自己困擾已久的問題:“你和她相差四歲,餘夫人又在生下你的時候難産去世,所以沈小姐不可能是大夫人的遺腹子,更不可能是我娘的孩子。”

柳清夢說完,看向一旁的沈煙,而沈煙卻抿着嘴不插話了,因為柳清夢問的也是她想問的。

只是沈煙拿不準沈發南是會說實話還是另編一套說辭,又或者,他到底知不知道關于她的身世實情。

但不論如何,沈煙能看出沈發南對柳清夢的在意,說真話的概率總是要高一些的。而沈煙想知道的,無非就是她和沈臨江究竟有沒有血緣關系。

這樣一來,她就算多一層商曉煙的身份,也不用思慮過多,徒增煩惱。

“小煙她……”沈發南略有停頓,倒讓商蝶生捏了一把汗,生怕他把沈煙是商曉煙的事抖摟出來。但沈發南下一句只說道:“小煙不是沈家親生的孩子,是在我年幼時撿來的妹妹,但她後來走丢了,我一直記着她,這才在九年前終于把她尋了回來。”

這句話真假摻半,沈發南打量着柳清夢的反應,心裏估摸着她會信幾分。

柳清夢聽後只是沉思,這段話裏,沈發南不說沈煙就是阿姐,假設真如沈發南所說,他們小的時候就做過兄妹,那麽對沈發南而言,商曉煙就不是商曉煙,而是他找了多年的沈煙。

這樣一來,周慕音和商殷華對商曉煙的趕盡殺絕,商曉煙想要逃離商家的計劃,還有商曉煙的計劃為什麽偏偏選了遠在上海的沈發南來合作,就都能解釋的通了。

不管真情還是假意,總有那點情分在,有情分,才放心。

柳清夢想着,目光在沈煙和沈發南之間流連,她和他沒有血緣關系,那麽,沈煙也不是自己的親姐姐。

她的目光略過沈發南,最終停留在出神的沈煙身上,她确定∶阿姐就只是阿姐了。

沈煙沒注意到柳清夢的眼神,她側着臉分析沈發南的話--倒也說不上信不信,反正沈發南這厮是個狡猾的老狐貍,從沒有十分的真心話。

但,能找到的她身份的借口理由千千萬,“撿來的”是最扯的,卻也是最有可能的,因為聽起來就不真,所以老狐貍沒必要用這個來騙小姑娘。

沈煙定了心,才感受到柳清夢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視線,她順着循過去,卻發現柳清夢的眼神她看不懂。

沈煙只能感覺到,柳清夢眼底是一種晦澀隐忍又呼之欲出的、流光溢彩又枯井頹巢的莫名情緒。

“還在生氣麽?”沈煙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她忽然很想把姿态放低一點,不想再看見柳清夢露出那樣的表情--仿佛黎明前在瓶中死去的螢火蟲,滿心滿眼都是對自由的渴望,身體卻心灰意冷地放棄掙紮,最後死于沒來得及打開的桎梏和整宿的疲累。

大廳裏,只有湊熱鬧的商蝶生是實打實的一句話都不相信,只覺得沈發南說謊話的技術拙劣,随便說個誰家的孩子也行啊,撿來的,那多假啊!

不過呢,該配合還是要配合一下的,商蝶生不想讓柳清夢對他的反應起疑,随口和道∶“怪不得呢,沈小姐長得和你不大像。”

此話一出,沈煙看了商蝶生一眼,瞬間記起她曾經在沈家祠堂裏看過一眼沈臨江的遺像,就擺在香爐的正上方,連同着他落了灰的牌位。

她想,柳音好生的溫婉,柳清夢的五官多半随她,那雙杏仁眼,櫻桃唇,還有淺鼻梁。并且,柳清夢還随了沈臨江的深眼窩。

而她自己丹鳳眼,柳葉眉,薄嘴唇,鼻梁高挺,眼窩較淺。完全和這兩人的五官沒有一點關聯。

只有柳清夢的柳葉眉和她堪堪相似。

如此,她确實和沈家沒什麽關系。

說者無意,聽者有二心。

不僅沈煙,柳清夢也恍然∶阿姐和商家那對黑心夫婦長得也不像。

沈發南見這三個人都心不在焉地出神,輕咳兩聲,将柳清夢的目光拉回來:“四年前那場大火,我是為了幫你阿姐商曉煙複仇。她當年并非自願躍下火車,而是被周夫人推下去的。怎麽說她也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所以我才想着為她報仇,小煙什麽也不知道,她當年只去了一趟蘇州替我給季景傳話,小夢,你別因此記恨她。”

柳清夢還沒來得及消化沈發南透露的信息,商蝶生倒是先抓住了重點∶“大……沈大小姐還跑去過蘇州?!”

柳清夢轉頭看向滿臉不可思議的商蝶生,問他:“怎麽了?”

商蝶生和柳清夢還有商音好早就知道了周慕音是殺人兇手,所以被沈發南查出來也并沒有什麽可意外的,沈煙去過蘇州,柳清夢雖然也不免胡思亂想,可商蝶生這個反應卻很奇怪,他難道不應該是先朝沈發南揮一拳嗎,怎麽在沈煙去蘇州的事情上糾結。

商蝶生反應過來後,讪讪地笑道:“沈大少爺籌謀十年為我大姐報仇,甚至還出動了沈二小姐親自去蘇州跑腿,我們商家的排面還真是大。”

柳清夢聽着他故意咬重的“親自”二字,心道這個陰陽怪氣的反應非常商蝶生。

“……”沈發南和沈煙被他誇張的語氣折服,都沒有說話。

“商曉煙的死,你倒是不吃驚嗎?”沈煙反問柳清夢。

柳清夢看了她一眼,轉而看向沈發南道:“在法國時,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裏有人拍了阿姐被推下去的照片。”

“不是我找人拍的。”作為唯一知情人的沈發南皺起眉:“還有別人在關注商家的事?”

“對了。”沈煙突然提出一件與此毫無關聯的事:“葉晉華實施綁架前從來沒有見過她,卻在綁架的時候剛好從人群中認出她将她敲暈帶走。”

“他跟蹤小夢?”商蝶生問。

“不。”沈發南搖頭,“我派的人一直在跟着葉晉華,小夢沒有出過門,他沒機會見到她。”

“而且。”沈煙補充道∶“當天他的車停在隔壁巷子裏,直到綁架前,他都沒見過她。”

沈發南看向沈煙,直接抛給她一道選擇題:“是《玲珑》還是民申?”

“我傾向于民申。”沈煙回答,“民申通過《玲珑》來邀約,時間地點都是他們定的,記者還給過柳清夢黑色雨傘,說不定就是信號。”

想起自己也曾讓吳寒給柳清夢戴上自己為她買的雛菊發夾作為認人的标志,沈發南跟沈煙對視:“那這件事就交給你解決,我來查匿名信,看看這幾個人中間有沒有什麽關聯。”

先是于三爺,然後是葉晉華,現在又冒出了匿名信……這些人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沈、商、柳三家之間的事情。

如果這些事件背後有所勾連,那便是一盤下了不止十四年的大棋,而且,執棋之人仍未可知,在座的每一個人皆淪為棋子,在不知不覺中任人擺布。

柳清夢聽着沈發南和沈煙你來我往地讨論想法安排任務,二人對視中滿是了然的默契。她再也聽不進他們說了什麽,只覺得她的心就好像被銀針突然紮了一下,咕嚕咕嚕地不斷冒出碳酸氣泡來,鬧得整個心室都忍不住哽咽。

心裏堵的難受,頭也跟着昏起來,柳清夢扶着額頭,揉了揉太陽穴。

沈煙本在和沈發南說話,偶然一瞥間發現了柳清夢的不對勁:

她面色潮紅,嘴唇卻發白,額間還生出了虛汗。看上去昏昏沉沉的,似乎就要暈過去了。

“發燒了?”沈煙敏感地坐到柳清夢身邊去,轉頭對沈發南說道:“不早了,你和商蝶生先回去吧,我還有高定款的事情要跟她交代。”

沈發南欣然點頭,沒發現什麽不對勁便拉走了商蝶生。

他今晚将沈煙的真實身世點出來,就是為了讓柳清夢相信沈煙不是商曉煙。現在目的已經達到,她們兩個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去吧。

“小夢心裏只有商曉煙,只要她信了沈煙的身世,就不會再喜歡上沈煙。”沈發南的算盤打得極響∶“安排重逢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哪怕沈煙恢複記憶,就憑商曉煙做的事,也足夠讓小夢死心。”

沒辦法,雖然都是妹妹,卻也分個親疏遠近,沈發南心裏自然有杆秤,一分真心三分利益,算的簡直不要太清楚。

……

無辜的商蝶生一路不情不願地被他攬住肩膀,幾乎是拖出去的。

一出大門,他便開始喋喋不休地八卦起沈發南和商曉煙來∶“你給我大姐複仇,是不是真的喜歡我大姐啊?可她既然已經失憶了,你怎麽不娶她,反而認她當妹妹?”商蝶生歪着腦袋在沈發南耳朵邊吹氣。

沈發南沉下臉道:“膚淺的纨绔,閉上你的破嘴。”

“我怎麽纨绔了--可你不是有妹妹嗎,怎麽,把我四妹搶走不算,還要诓走我大姐?沈發南,你對我們商家的女兒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執念?”商蝶生不滿地嚷嚷,吐槽了一圈又繞回來∶“你才膚淺呢!”

“榆木腦袋。”沈發南恨鐵不成鋼地敲了一下商蝶生的腦殼。

商蝶生這會兒像不怕痛了,繼續道:“我是沒你腦子好使,你倒是會選,我大姐精明能幹,我四妹聰慧純良,你把她們都認作妹妹,偏不和我二姐打交道。要不這樣,你娶我二姐吧?我二姐雖然脾氣差些,可好歹是個女明星呢,娶進家門也不虧。”

“我瞧着你比你二姐那個花瓶還要嬌氣,跟朵小花兒似的。”沈發南用力捏着商蝶生那張滿是膠原蛋白的臉,咬牙切齒道:“小少爺,不如我把你關在沈家裏供着,沒事兒給你澆點水,每日抽空來看看你,高興的時候就帶你曬曬太陽--還挺修身養性的,我覺得這樣也不虧。”

商蝶生的臉被他捏得有些疼,便可憐兮兮地抓着沈發南的手腕,一邊哀求一邊拐着彎罵他:“我聽過有變态拿別人當寵物養着的,還沒聽過哪個變态把人當植物養的……沈大老板,您松松手,我知道我長得賞心悅目,誰看了都高興,但你怎麽能一個人看呢,這不是資源浪費嘛……哎!松松松!我錯了我錯了!”

沈發南看他呲牙咧嘴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可見是真的感覺疼了。這才大發慈悲地松開手,順帶也懶得計較他罵他是變态的事。

“我覺得我的想法挺不錯的。”沈發南默默丢下這麽一句,揚長而去。

只留下商蝶生幹巴巴地望着汽車消失的方向,捂着自己發紅的臉,弱弱道:“沈家是怎麽養出這麽一個大變态的。”

“呸!誰要被關起來啊!”商蝶生吐了一口口水,撅着嘴巴回家安慰自己受到驚吓的幼小心靈。

……

沈煙在沈發南和商蝶生走後,立即伸出手去試柳清夢額頭的溫度。

“有些燙。”沈煙皺起眉。

而柳清夢又被沈煙冰涼的手吓了一跳,她驚道∶即将入夏了,這雙手怎麽還似在醫院那般涼?

“沈小姐……”沈煙掌心的溫度其實正适合給她的額頭降溫,可她發了汗,擔心蹭沈煙一手,便朝後躲了一下。

“躲什麽躲,我帶你回房間。”沈煙一面想着怎麽手又涼到她了,一面不滿地将柳清夢打橫抱起——她後背的傷口這些天抹藥已經不似之前爛的嚴重,雙腿也被唐澤明固定住,抱這一下并不會到散架的地步。

“沈……!”柳清夢還沒來得及為突然的懸空驚呼,沈煙的額頭就貼了上來:“還是燙。”

這雙好看的丹鳳眼離自己太近,柳清夢一下子呼吸都紊亂了,怔怔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突然在想,阿姐好像還沒有這樣抱過自己,自己也沒有這樣近地瞧過阿姐的臉。

回到柳清夢的房間,沈煙把她放在床上後無聲地瞪着她。

柳清夢有些心虛地垂下眼,不敢說話。

“咚”的一聲,沈煙将床頭櫃上堅果零食的果殼碎渣收拾起來,重重地丢進角落的垃圾桶裏。

“柳清夢,你這幾天,就吃這些東西果腹,蓋着這麽薄的毯子睡覺?”沈煙眉頭緊鎖,屋子裏不僅悶,還有一股味道,應該是許久沒有通風了。

難怪瘦了那麽多,現在又發起燒來。

柳清夢半閉着眼睛,什麽也沒說。

沈煙怕她燒糊塗了,連忙從櫃子裏找到一床被子給她蓋上,又摸着路去打水。

端着一盆涼水,沈煙放在床頭櫃後又去給窗戶打開一條縫通風。

然後沈煙才坐過去擰毛巾給柳清夢擦去額間虛汗。

“阿姐……”沈煙聽見柳清夢在模糊地喊她。

“什麽?”沈煙将腦袋湊過去,側着耳朵仔細辨別柳清夢在說什麽。

豈料柳清夢突然就上了手,摟住沈煙的脖子将她的正臉對着自己潮紅的面龐。

柔和的相貌以一種最利落的手段扒掉了沈煙內心的層層僞裝,沈煙覺得自己像沒穿衣服似的暴露在空氣中,頓時心悸異常,正要偏過頭去躲開的時候,柳清夢卻猛地擡起頭,又如蜻蜓點水般主動吻了她的嘴唇。

“你……”沈煙第一次不知所措地愣住了,這是她的初吻,也是頭一遭被姑娘家強吻--好丢臉。

柳清夢不愛塗口紅,嘴唇是櫻花一樣淺淡的粉色,現在親了沈煙,嘴唇中間便留下了一點鮮豔的紅。

沈煙連忙伸手去擦掉那點乍眼的紅色,仿佛這樣就可以抹去某些痕跡。

可柳清夢在恍惚中竟對着沈煙的手指一口咬了下去:“別碰我……”

“柳清夢,你信不信我讓你天天在屋子裏畫設計稿,一分錢都不給你漲!”沈煙緋紅着臉,認真地和她生氣起來。

“你喜歡沈發南嗎?”柳清夢忽略沈煙的話。

“不喜歡。”沈煙脫口而出,“精于算計滿口謊話的老狐貍,誰喜歡他。”

“那你喜歡我嗎?”柳清夢睜開眼睛,眸子濕漉漉的,像一只純情的小鹿。

沈煙低頭掏出手帕将手指擦了擦,卻不再說話。

她不知道什麽是喜歡,她只知道柳清夢的嘴唇軟軟的,但咬人的時候像小狗--象征性地咬兩下就松了口,一種乖巧的叛逆玩鬧。

“阿姐喜歡我嗎?”柳清夢皺起眉不依不饒∶“你喜不喜歡我?”

“我不是你阿姐,你別問我。”沈煙被問的煩了,準備起身--落荒而逃。

但柳清夢顯然不打算給她這個機會,死死地攥着沈煙的手道∶“你就是我阿姐。”

“你自己也知道的,你是我阿姐。”

“柳清夢,我失憶了,我不記得了,我不是商曉煙。”沈煙不敢用力去掙開柳清夢的手,可她掌心的溫度太過灼熱,如同她本人的喜歡一樣,差點把沈煙燙傷。

“可你是我阿姐。”柳清夢哭着說。

沈煙繃着嘴角,無奈地掏出帕子去給她擦眼淚:“你現在的阿姐,不僅是個雙手染血的惡人,還是個野心家。根本不在乎你,還利用你。我不是個值得托付的人,柳清夢,我不知道我以前對你是什麽樣,但我現在就是這個樣子,我不是什麽神秘的雪山了,也不記得和你的過往了。”

“你有沒有想過,這也許對你來說一點也不公平。”

“對我來說,更是一個承受不起的負擔。”

情之一字,不是誰都能承載得起。

“我什麽都不在乎……我只想讓你喜歡我一點。”柳清夢貼着沈煙的手,貪涼似的蹭她的手背,眼淚淌了滿手∶“好不好,喜歡我一下吧?”

沈煙見她哭得委屈又卑微,心頭不覺一緊,微微泛着酸漲的疼。

她情不自禁地掉了一顆眼淚,落在柳清夢的眉心,又很快地滑落,和柳清夢的眼淚融在一起,流回自己的手上。

沈煙伸出另一只手輕柔地撫平柳清夢眉間的川字紋,說好也不是,說不好也不是,于是,就只剩下了沉默。

付出的人可以不在乎付出了多少,得到的人卻得捧着得到的東西一點一點算清楚--自己擁有的東西裏,有多少是可以回報的。

沈煙想了想,自己能給柳清夢的實在不多,只能對她輕輕說:“你猜對了,我就是你阿姐。”

既然掙脫不開,不如坦然接受,至少她們之間有一個人是歡喜的,而另一個人,也沒有太難受。

沈煙心想,這樣的局面就很好。

她用帕子去擦手上的眼淚,發現柳清夢已經舒展眉頭徹底沉沉地睡了過去。

沈煙來時心裏繃緊的弦在此刻終于得以松懈,她探着柳清夢的燒退了,磨磨蹭蹭直到半夜,才悄然從夜幕中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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