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春花節
春花節
這是淩喬第二次送宋純回家,春暖花開的季節,夜風微涼。
“謝謝你。”宋純站在家門口,“又麻煩你了。”
淩喬欲言又止,宋純奇怪的問:“還有事嗎?”
“周末送春山有一場春花節,你、你有空嗎?”
春花節?
宋純想起來了,的确是每年都會有的活動,宋純的沉默讓淩喬尴尬,他低聲道歉:“對不起,是我過分了。”
宋純擺手,解釋道:“你誤會了!”
宋純總是過分害怕別人誤會自己,每到這時候她的語速就會比平時快,又因不善言辭而磕磕巴巴。
“我、我沒又不想去的意思,你誤會了!我剛才在想,在想別的事……我……”宋純越解釋越着急,越着急說得越亂。
淩喬沒有不耐煩,他聽懂了宋純的意思,和她約定,“那就周末下課以後一起去?”
宋純挺喜歡戶外活動的,她笑着應下,淩喬回之一笑。
送春山算不上高,沿梯大概走十五分鐘就能到山頂,春花爛漫,蜂蝶嬉戲。
從山腳往山頂看,滿眼的芳菲,開展春花節的這段時間也會是每年送春山游客最多的時間段。
山腳不少攤販瞅準商機,宋純像只放飛的蝴蝶飛進人海,淩喬險些跟丢她。
“宋純。”淩喬與宋純之間隔了十道臺階,宋純沉浸山路花景,擁擠的人潮也沒打斷她的好心情,淩喬看着她的背影也知道她此刻的心情,“你跑得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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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跑得太快了。
恍惚間,宋純仿佛又回到了五歲時那個綠意融融的下午,五歲的宋純沒有等到何洲渡停下來,十六歲的淩喬等到了宋純停下。
宋純搭着石欄,陽光斜斜灑下,她低頭望向淩喬的瞬間,似乎和周遭的喧雜隔絕。
“我們一起上山。”
少年心弦總在不經意間被撩撥,淩喬耳尖冒紅,兩人的距離越來越短,淩喬離宋純只差一個臺階的距離,宋純轉身往上趕。
淩喬和宋純之間默契得保持一段恰當的距離。
宋純和何洲渡的目的是游玩,并不着急幹趕山,兩人走走停停,用了将近一小時才爬了三分之二的路。
宋純注意力剛集中在一株杏花上,轉眼又被春海棠吸引。
淩喬的臉上帶着孩童般天真的好奇,指着窈窕的花樹問:“這是什麽花?”
“春海棠。”宋純解釋,“是我們國家特有的。”她口吻有些玩笑的意味,“還有秋海棠,等秋天可以來看看這裏有沒有。”
花團錦簇好時節,雖然這麽比較有失嚴謹,但宋純淺薄的學識只能讓她在花景中想到——淩喬把送春山的花都比下去了。
“我們……”淩喬喃喃自語。
宋純困惑詢問:“你剛才說了什麽嗎?”
淩喬沉默下來,搖了下頭否認。宋純心思細膩,淩喬的低氣壓在她眼裏化作了具象,灰蒙蒙的陰雲盤桓不去。
“淩喬,看我。”
捏嗓捏到變形的聲音讓淩喬循聲看去,幼稚得有些滑稽的小豬面具措不及防闖入眼底,淩喬下意識後退一步,下一秒就被逗笑,露在外面的兩只眼睛也愉悅得彎了下去。
淩喬心裏的陰雲被驅散大半,笑着問:“你什麽時候買的?”
“剛才在山下的時候。”宋純有些得意,“我動作快吧?”
一對夫妻拉着男孩路過,男孩臉上帶着和宋純一模一樣的面具,擺出大俠的姿勢向宋純揮手,“我是豬八戒!”
宋純指着自己,語氣懷疑:“他不會把我當成他的同齡人吧?”
“應該不會。”淩喬抿唇憋笑,明顯是在騙宋純。
青春期的學生大多數不喜歡被人當成小孩子,宋純解下面具放回包裏,“我們往上走。”
送春山最好的風景在山頂,繁茂的桃樹樹冠如蓋,花浪起伏,紅線繞着樹幹幾圈和旁邊的花樹系在一起,上頭挂着紅繩竹牌。
樹枝上系着滿滿當當的竹牌,風一吹,竹木拍打的聲音叮叮當當,帶着游客的夢想飛往遠方。
宋純取下系在紅線上的兩塊竹牌,其中一塊交給淩喬,旁邊有人負責提供筆墨,宋純不會用毛筆,笨拙地學着電視劇裏書生的姿勢提筆,寫得歪歪扭扭,讓人不忍直視。
一旁的淩喬動作行雲流水,側臉與脖頸構成了纖美的線條,等他放好筆,宋純餘光不小心瞥到他寫的字:莫愁前路無知己。
淩喬的字是标準的書法體,一看就是學過,而且學得很好,不知為何,宋純雖然第一次見,卻并沒有驚訝,甚至覺得理所當然,或許是因為淩喬一身書卷氣。
比起知道淩喬會書法,宋純更好奇淩喬寫的願望,她問:“你是想要一個懂你的好友嗎?”
“我……算是吧。”淩喬吹了吹竹牌上的墨,回答的有些敷衍。
宋純寫得很簡單,只想祈求家人平安,她個子算不上高,踮腳也夠不上樹枝。
“我來吧。”淩喬伸手想幫忙。
一只手從後面探出來,在淩喬即将碰上竹牌的前一秒,把它奪了過去,熟悉的草木香,宋純沒什麽出息的低下頭。
何洲渡和許珂一起來的,許珂向宋純和淩喬打招呼,暧昧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徘徊,“你們是……”
許珂話沒有說完,意思不言而喻。
“他們不是。”宋純和淩喬沒來得及否認,正在幫宋純挂竹牌的何洲渡先開口,聲音冷冽。
許珂姣好的臉上浮現尴尬之色,宋純過去拉着許珂的手帶她往旁邊的工藝攤走,沒好氣的瞥何洲渡一眼,“你急什麽呀?”
許珂感激的望了眼宋純,感謝她的解圍,何洲渡淩喬跟在她們後面,兩個女孩子之間有聊不盡的話題,雖然宋純和許珂之間算不上熟稔,好在兩個人都是好相處的脾氣。
許珂拿上一只粉色毛絨熊,兩個女生在讨論哪個毛絨玩偶更可愛,男生們百無聊賴,何洲渡抱臂,沒好氣的質問:“你怎麽會和宋純一起過來?”
淩喬淡淡望了一眼,“你不是也和別人一起過來了嗎?”
“我想追許珂,當然要和她一起過來。”何洲渡壓低聲音,冷笑一聲,“你呢?想追宋純?”
淩喬沒有說話,陽光投射下來,兩個男生都很白,何洲渡還好,淩喬白得像玉一樣,陽光一照,玉材清透的內質清晰可見。
他盯自己的影子被陌生人來來往往踩在上面,清冷出聲:“人與人都有隐私,你的問題越界了。”
何洲渡“切”了一聲,他對淩喬有一股莫名的敵意,淩喬也發現了,對何洲渡總是能避則避,不願意招惹過多的麻煩。
淩喬往側移了兩步和何洲渡保持距離。
夕陽斜照,金霞璀璨,山頂的大平臺往後都是在熱鬧的慶祝春花節,人潮裏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
在最中間的場地被人騰了出來搭建花棚,頂部正中設着一丈餘高的老杆,許珂興奮的叫着:“打鐵花要開始了!”
宋純拉上淩喬,興沖沖跑過去,“咱們也快去看看。”
淩喬茫然不解,問:“打鐵花是什麽?”
“哦,是非遺。”宋純神秘兮兮地告訴淩喬,“你待會兒可別眨眼。”
四個人跑得快,趕在了圍欄最前邊的位置近距離觀賞。
月上柳梢,打花人赤膊上陣,一揮棒一敲打,伴随排山倒海的歡呼尖叫,靠着先人天馬行空的浪漫想象,硬鐵煉化成柔汁,星光在半空炸開來,騰躍高空之上綻開繁華的花蕊,紛紛揚揚一落而下,濺在地上的幾秒有如黃金綢緞鋪了一地。
打花人站在中間,沐浴在金光之下,在那一刻,他們仿佛是世界的主角。
擁擠的人海裏在鐵花迸濺之時爆發出亂象。
一群人追着一個中年人往人堆裏跑,大多數人都在驚嘆于鐵花的壯美,浪潮疊起的歡呼叫絕淹沒了追逐的驚慌尖叫。
第二棒在即,宋純眼神期待,對淩喬說:“剛才我忘了錄視頻,等一下我……啊——”
淩喬瞳孔放大,失聲大叫:“宋純!”他伸出手要去拉宋純,卻連她的衣角也沒有觸碰到。
鋒利的刀刃抵着宋純脖頸,像條冰冷的毒蛇吐着蛇信子。
中年人挾持宋純跨過圍欄,惡狠狠撞開打花人,裝滿鐵水的柳木勺掉地,猩紅的顏色沒有在天上炸開時絢爛的金花好看。
上一秒人群還在歡喜的慶祝春花節,下一秒已經成了犯罪現場的目擊者。
一群人沖過來和中年人對峙,其中兩個人宋純認識,是他哥哥的同組人員小陳和師父老吳。
便衣警察們試圖穩住中年人的情緒,老吳經驗豐富,穩聲和他商量:“你先別激動,先冷靜下來,對,先不要激動,先不要傷害這個小姑娘。”
宋純不敢出聲怕惹惱了中年人,她渾身都沒了力氣,只能靠被中年人拖着雙肩才能不跌倒。
人在恐懼時會不由自主的閉眼否決一切景象,宋純閉上雙眼,畏懼的情緒不由自主湧上,化成控制不住的眼淚。
冰涼的觸感遠了一些,老吳還在試圖和中年人商量,宋純試探性睜眼,老吳一邊安撫中年人一邊悄聲上前。
宋純的心跳本來跳動的快超出她身體所能承受的範圍,此刻,心跳緩緩随着刀刃的遠離安定。
“別過來!”
中年人發現了警察的計劃,猛地往後撤步,刀刃指向宋純,銳利的刀尖抵在宋純跳動的頸動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