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祭祀
祭祀
“隊長,市郊又發現一具微笑屍體。”程遇行聽到電話那頭的江喻白說。
程遇行趕到現場,屍體為女性,上半身裸體,腎髒被掏走。
嘴角被刀自嘴角向兩邊割開,傷口至耳垂,被害人面部,呈現一個詭異的笑容。
她的頭顱被鑽了一個孔,額頭刺着一個五角星。林姐趕到,對屍體做了大概測量。
林姐指導跟着她的實習生拍照。
她擡頭問程遇行:“上周微笑屍體的罪犯,不是抓到了嗎?怎麽這兒又有一起,看起來一模一樣的犯罪?”
其實程遇行在看到這具屍體的時候,心裏也是一驚。
上周在一個荒廢的房子裏,也發現了一具女屍。
死亡的樣子和面前的這具女屍的樣子,一模一樣。
根據上周屍體上的指紋比對,程遇行他們迅速确定了犯罪嫌疑人,并對他進行了逮捕。
犯罪嫌疑人叫羅克,男,27歲,無業。
他對自己殺害那名女性的行為,很快就承認了。
本以為案子破了,結果這周在市郊的公園,就出現了和上周一模一樣的屍體。
犯罪嫌疑人都被抓起來了,怎麽還死人?
羅克有同夥嗎?
一切得先把屍體拉回去做解剖,才能做推理。
林姐很快給了鑒定結果,這具女屍和上周的女屍一樣,生前被折磨了将近五個小時。
致死傷口很多,她們的腎髒是活着的時候被取出來的。
兩個受害人背部,都有壓痕形成的屍斑。
按壓痕形狀,兩個受害人生前被綁在了什麽柱子上。
同樣顱骨被穿孔,死後額頭上都被刺了刺青。
鑒定科同時出了指紋比對結果。
留在被害人鞋子上的指紋,居然還是羅克的!
羅克被抓捕之後,一直在看守所,他不可能逃出去作案。
程遇行緊急提審羅克,讓他交代同夥。
羅克很年輕,眉眼間是一覽無餘的帥氣。
羅克被捕的時候衣着考究,幹淨整潔,胡子指甲都修剪得整整齊齊。
如果在大街上遇到羅克,大部分人對他的第一印象,應該都覺得他是年輕有為,朝氣蓬勃,事業家庭都小有成就的人。
就是這樣的人,親口承認了他殘忍殺人的過程。
程遇行問他:“前天你在哪兒?”
羅克笑笑:“這個問題,你怎麽會問我呢?不是你親手将我逮捕的嗎?你在懷疑自己嗎?”
程遇行嚴肅地問:“為什麽剛剛被殺害的女人,身上還是能提取到你的指紋?”
羅克将手指交叉,眉宇間的帥氣變成了邪氣,“因為這個人,還是我殺的呀。”
“她的死亡時間,不超過48小時,你在監獄,是怎麽出去殺人的?”
“只要我想,我就能殺人,你信嗎?”
程遇行目光如炬,試探道:“你有同夥。”
羅克手一攤,“我不需要同夥。我有署名權。”
“署名權?什麽署名權?”
羅克這時臉上的笑容漸漸顯現,壓低聲音對程遇行說:“你的手機快響了。”
羅克的話音剛落,程遇行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程遇行看了看羅克,羅克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程遇行走到審訊室外面,接起電話。
電話裏傳來江喻白的聲音,“又發現一具微笑女屍。”
程遇行回頭看了一眼審訊室,“該死的。”
他快速趕到了屍體所在地,屍體這次被扔在一個盤山公路上。
淩晨路過盤山公路的貨車,差點因為這具屍體,沖到懸崖下面。
女屍,上半身裸露,被掏了腎髒,顱骨穿孔,被害人面部依然呈現一個詭異的笑容。
從女屍身上提取到的指紋,除了自己的,就是羅克的。
死亡時間不超過48小時,羅克不可能作案。
他的同夥跟羅克一樣嚣張,在死者身上到處留下了指紋。
好像在向警方示威。
程遇行和江喻白對羅克的住處,再次進行了勘察。
羅克住的是一個樓中樓複合式公寓,裝修考究,生活用品也很奢華。
這裏顯然不是殺人的第一現場。
程遇行對江喻白說:“咱們再把這個案件,從頭梳理一遍。首先,這個羅克無業,但生活水平似乎很高,他的錢是哪來的?受害者死前沒有受過侵害,說明羅克殺人不為劫色。有沒有可能羅克被人收買殺人,賺取傭金?”
江喻白拿起羅克家餐桌上的愛馬仕瓷杯說,“按他奢靡的生活程度,很有這個可能。可是,我們查了羅克的所有賬號,沒有發現和他有可疑交易的賬戶。”
程遇行說:“他會不會是暗網操作?僞造別人的賬戶來交易。”
“從羅克家只搜到一臺電腦,上面只有幾集美劇。技術部門恢複了數據,什麽都沒有,幹幹淨淨。”
程遇行說:“那他應該還有別的電腦,甚至有別的房間,只是我們沒發現。江喻白,你去找這個小區的物業,要羅克家的戶型圖。”
幾分鐘後,江喻白拿來了戶型圖紙。
程遇行照着戶型圖比對,“這個房子做過改造!這裏應該還有一個房間!可是房間的入口在哪裏?”
程遇行和江喻白在房間裏,四處找尋。
突然,程遇行發現,安裝在洗衣房的一個洗衣機,沒有連下水管!
程遇行打開洗衣機的門,他看到膠圈上有一塊磨損的痕跡。他将手放進洗衣機的滾筒裏,似乎有風吹來。
他說:“江喻白,幫我拿一張薄紙巾。”
程遇行用紙巾判斷了風向。
洗衣機不正常。
他将頭伸入滾筒,用手用力推了推洗衣機的內壁。
一扇小門在他眼前打開。
這就是羅克暗藏的房間!
這間房間的風格,完全不像外面房間的風格。
因為四面牆壁、整個天花板,都用紅色顏料畫滿了惡魔和五角星。
像血染之後的地獄。
江喻白看了看,又聞了聞牆上的顏料,對程遇行說:“這是顏料,沒錯。不是血。”
房間裏的桌子上,放着一臺電腦和十幾張銀行卡。
警局的技術部門,連夜對羅克的電腦,進行了破譯和處理。
羅克有暗網登陸記錄。
他在暗網有用比特幣的交易記錄,然後再通過網站洗錢,最後用十幾張不同身份持有人的卡提現。
他的暗網賬戶的餘額驚人,按比特幣和人民幣的換算,他有八位數的存款。
羅克的暗網戶名,叫做summit。
summit的意思是首腦,最高點,最高峰。
羅克對自己的智商很自信,他覺得自己在暗網裏,是一個領導者的角色。
羅克确實是領導者,經技術部門确認,羅克至少策劃了三十起殺人案。大多在境外。
這些虐殺視頻放在暗網,每場直播都能收獲十幾萬到幾十萬的打賞。
暗網內的視頻,像地獄惡魔的狂歡。
殘忍至極。
羅克不自己動手。
他策劃,他提供智商支持,他是整個劇本殺的編劇。
他坐在電腦前為世界各地陌生的人,謀劃萬無一失的作案手段。
如他的賬戶名字所言,他是首腦。
江喻白和程遇行坐在電腦前,看那些羅克策劃的視頻。
看了幾分鐘,江喻白覺得一陣惡心,去泡了兩杯濃茶端了進來。
程遇行目不轉睛地看着電腦屏幕,“羅克一直是策劃者,為什麽開始自己動手屠殺?”
江喻白喝着濃茶,“也許是策劃多了,覺得還是自己動手刺激。”
程遇行不這麽認為,“第一,我認為他動手殺人的時間,一定有什麽原因在裏面。第二,受害人被挖腎髒,他對腎髒有什麽執念嗎?第三,他策劃了那麽多起懸案,為什麽這次留下了很多清晰的指紋,讓警方找到他,甚至是讓警方故意找到他?”
江喻白想了想,“也許,被警察抓住,更刺激?不知道,正常人是理解不了,這種殺人狂魔的想法的。”
程遇行說:“第一起是羅克幹的,後面兩起,是羅克的信徒,也就是追随者做的。”
程遇行這麽說,是因為他想起了,羅克在受審的時候說的,他有署名權。
就像知識産權一樣。他是這個殺人方法的發明者,擁有者。
他有署名權,別人沒有。
殺人者要用他設計的方法,必須帶上特制的羅克的指紋手套。
指紋手套是可以僞造出來的。
似乎都通順了。
但,為什麽死者都被刺上了五角星,挖去了腎髒。
有別的什麽意義在裏面嗎?
程遇行給周淮舟打電話。
周淮舟看了死者照片,沉吟了片刻,說道:“羅克應該是加入了一個教派。”
“教派?”程遇行想起三具屍體額頭上的五角星刺青。
“是的。但羅克加入的這個教派,應該是信仰魔鬼和血祭的教派。顱骨穿孔......我記得之前看過一個古老的部落,他們祭祀的方式,就是在活人的顱骨打孔。”
程遇行吃驚地問周淮舟,“祭祀?你是說顱骨穿孔是祭祀儀式?”
周淮舟說:“是的,那個部落的人,信奉顱骨打孔,靈魂會從孔中飄出。活人的靈魂,更加純淨,他們的神會更喜歡。”
程遇行恍然大悟,“你是說,如果羅克有追随者,那麽一定是這個教派的信徒,對嗎?”
周淮舟說:“可以一試。”
·
程遇行去了技術部門,技術部門根據他的線索,在暗網尋找羅克最近發布內容的房間。
羅克的記錄已經被删除。
技術部門加班加點破解,也只獲得了一點有限的信息。
羅克發布殺人方案的地方,是一個叫“血聖母”的房間。
房間內有一百人。
羅克的殺人方案定時發布,會自動發送給叫價最高的玩家。
羅克已經設計好了五十個方案。
這五十個方案,已經被删除,無法獲取內容。
江喻白覺得有一絲寒意像一條蛇一樣,從他的脊背慢慢爬上了他的頭皮:“幸虧找到了他的電腦,破譯了他的暗網密碼。要不然還有四十七個人,現在有生命危險。”
程遇行苦笑,“暗網為什麽叫暗網?它像深海中珊瑚下的一粒沙子。因為它的服務器在國外,IP地址随時都在變化,非常難鎖定。也就是說,我們即使知道了‘血聖母’房間中有一百個人,我們依然找不到他們在哪兒。即使在大街上迎面碰上,我們也無法辨別。”
江喻白看了看房間發布任務的時間,“隊長,按案件時間間隔來看。距離暗網“血聖母”房間,發布新的一輪殺人方案,只有三個小時的時間了。三個小時後,方案将會自動發布。”
江喻白問技術部小劉,“能不能取消自動發布?”
技術部的小劉無奈地搖頭,“一旦點了自動發布,是無法撤回的。除非破解只有發布者知道的,獨有的,層層加密的密碼。現在的技術,遠遠達不到。”
程遇行眉頭緊皺,“留給我們破案的時間,只有不到三小時。”
三小時,要潛入一望無垠的大海中,找到某個珊瑚下的那一粒沙。
幾乎是不可能的。
程遇行和羅克坐在審訊室,他們中間隔着鐵栅欄。
羅克不知道,程遇行他們破譯暗網的事。
他決定賭一把!
程遇行問:“羅克,對于你犯的那起殺人抛屍案,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羅克眼中閃過一絲疑慮,“那起?”
程遇行沒擡頭,“我們已經查明,後邊兩起不是你幹的。兇手另有其人。兇手已經承認了。”
羅克臉上有一絲慌張,“誰在冒充我?誰是背叛者?”
程遇陽故意輕描淡寫:“冒充?背叛?沒有吧?兇手已經交代,包括你犯的那起兇殺案,也是他在暗網發布方案指使策劃的。你,不過是一個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執行者。和宰羊殺豬的屠夫無異。”
他的話奏效了,程遇行利用了羅克的自負。
羅克激動地說:“那個人是誰?”
程遇行看着羅克,“由于紀律,我不能告訴你他的真名。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他的暗網名字,叫summit。”
羅克聽到summit,将拳頭砸在審訊椅上,他瞪大眼睛,臉上出現了猙獰,“summit是我!我才是策劃者!我才是神的親使!我才是!”
程遇行對他的激動置若罔聞,沒有停止手中記錄的筆:“你別扯別的,你只需要交代你的那件案子。其餘的,我們都調查清楚了。”
羅克額頭上的青筋暴起,雙目猩紅,“我有證據!我有證據證明我才是summit!”
程遇行擡頭,語氣平靜:“哦?你有證據。你別說你有暗網的登陸密碼。summit已經給我們演示過了。”
羅克一怔,他遲疑了一秒,接着說:“我知道......下一場祭祀的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