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贖罪

贖罪

程遇行問:“祭祀場所在哪?”

“林家花園廢棄別墅區,三棟二號的地下室。”

程遇行和刑警隊趕往林家花園的路上,江喻白将林家花園的情況報告給他。

“隊長,林家花園建造的時候,發生了工人高墜死亡的事故。再加上那時開發商資金出現問題。這林家花園就成了無人問津的爛尾別墅區。三棟二號的別墅所有人,是一個煤老板,叫錢德來。錢德來不差錢,林家花園爛尾之後,房子就在那放着,也不賣。我們緊急聯系了深圳的公安,經那邊公安緊急調查。錢德來一直在深圳做生意,最近幾周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程遇行點頭,表示心裏有數了。

這個地下室,是羅克随機選擇的祭祀場所。

警察在祭祀現場,抓獲了在場□□人員十餘人,直播祭祀過程的攝像頭兩個。

解救了被綁起來的受害者女性一名。和程遇行預想的一樣,□□執行人員,戴着有羅克指紋的手套。

程遇行他們松了一口氣之後,精神立馬又緊張了起來。

兩天後,另一個殺人方案,又會自動發布。

他們必須在兩天之內,徹底找到真相,讓羅克交出取消任務的密碼。

程遇行這次拜托了周淮舟。

時間很緊張,必須快速攻破羅克的心理防線,找到可以阻止悲劇的突破口。

程遇行走了司法程序。

周淮舟被允許在審訊現場,作為江喻白的副審,參與案件。

而程遇行則在外面繼續調查,将調查結果及時地告知周淮舟。

周淮舟和程遇行裏應外合,成敗在此一舉。

江喻白和周淮舟坐定。

周淮舟看看江喻白,點點頭,意思是可以開始了。

周淮舟開門見山:“你好,summit。”

羅克聽到周淮舟這麽叫他,回應他,“你相信我是summit?”

周淮舟說:“當然,你是summit。在我看見你的時候,就知道,自稱summit的冒牌貨,和你完全不是一個等級。如果用人體來比喻,你是指揮千軍萬馬的大腦,而他只是受大腦指揮的,一小截蠕動的盲腸而已。不誇張地說,人可以沒有盲腸,但不能沒有大腦。”

周淮舟的認同,羅克很受用。

羅克笑了,“你不是警察吧?我喜歡你說話的方式。”

周淮坦誠,“我是一名心理師。”

周淮舟知道,羅克畢業于國外一所知名大學,是一個智商極高的罪犯。

不要試圖蒙騙他。一般人騙不了他。

不要從他的智商找漏洞,要從他的心理和性格找漏洞。

羅克聽到周淮舟心理師的職業,像聊家常一樣地問他:“心理師這個工作好玩嗎?”

周淮舟:“還行吧,沒有你的工作好玩。”

羅克笑,“确實,世界上沒有什麽職業,比我的職業更好玩。”

周淮舟:“我不太了解。但直覺上覺得你的職業很有成就感。”

羅克:“當然。我寫劇本,然後我筆下人物的人生就改變了。我坐在神壇,看着腳下匍匐的人們,他們的命運,只在我的一念之間。”

周淮舟:“那應該是一種上帝視角。”

羅克:“也算是吧。但上帝不是最高的神。”

周淮舟:“那誰是最高的神?”

羅克:“惡魔撒旦,是最高的神。”

周淮舟:“我不是很明白。為什麽撒旦是最高的神?”

羅克:“人性本惡,管惡的神是誰,撒旦吧?上帝不過是個笑話。”

周淮舟:“你崇尚性本惡?”

羅克:“不是我崇尚,是人性本就惡。胎兒從胚胎開始,就是惡魔。”

周淮舟:“我不是很明白,胎兒是父母愛的結晶。從他們還是胚胎的時候,就被祝福和期待着。人們習慣稱嬰兒為天使而非惡魔。”

羅克:“知道母牛胚胎實驗嗎?”

周淮舟:“不是很明白。願聞其詳。”

羅克:“科學家将母牛的胚胎,從母牛的子宮中取出,移植到母牛的大腦中,看胚胎能否正常發育。

結果實驗結果,讓所有人大驚失色,胚胎迅速汲取了母牛的營養,像癌細胞一樣快的擴散速度。母牛過度衰弱瀕臨死亡。胎兒對于母體來說,是癌細胞,是惡魔。胎兒在子宮中,無時不刻想殺死自己的母親。他為了自己能殘暴地榨取母體的能量,讓母體血壓升高,讓更多血液流入子宮。”

周淮舟:“......所以,那些因為妊娠高血壓休克大出血死亡的孕婦,都是腹中的胎兒殺死的?”

羅克:“這是事實。”

周淮舟:“那按你的觀點,懷孕是寄生,而不是共生。”

羅克:“是的。你懂了。孕婦子宮內壁上有無數免疫細胞,也是為了殺死胎兒而生的。”

周淮舟:“所有人都是惡魔?一生沒殺過人,一直幫助別人的人,也是惡魔?”

羅克:“人分兩種,一種隐藏惡意的惡魔,一種暴露惡意的惡魔。”

周淮舟:“那你就是暴露惡意的那一類惡魔吧?”

羅克笑,“暴露惡意能更接近撒旦。撒旦不喜歡虛僞的人。”

周淮舟:“所以你開始從幕後到了現實。”

羅克說:“你可以這麽理解。”

周淮舟:“我不是很懂你的行為。你為什麽故意留下指紋線索,讓警察抓到你?如果我是你,我就讓警察一直抓不到,一直找活人血祭,用亡靈為自己加冕。”

羅克:“看來還得我給你上一課。”

周淮舟說:“你盡量簡單一點。”

羅克:“□□是一個容器,容器會滿。□□是禁锢,它會限制我修靈。我這樣說,你懂?”

周淮舟:“我大概懂了。意思就是,你故意被抓到,判死刑。然後坐在供壇上,接受獻祭的亡靈?”

羅克:“看來你有入我教的慧根。怎麽樣,考慮一下吧?”

周淮舟:“那我能問問,你們這個教派,有什麽禁忌或者罪訓嗎?我看看我行不行。”

羅克:“十罪十訓。”

周淮舟:“首罪是什麽?”

羅克:“愚蠢。”

周淮舟:“首罪是愚蠢?那我也不知道我蠢不蠢,有沒有資格。”

羅克邪惡一笑:“你去殺個人。用他血祭。撒旦真神或許在夢中會給你入場券。”

周淮舟笑,“我沒有你的膽量,因為我不确定殺了人就一定能得到撒旦的召喚。”

羅克愣了一下。

周淮舟捕捉到了羅克的情緒變化。

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周淮舟走出審訊室,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程遇行的聲音,“周淮舟,我現在已查明,屬實的信息有以下幾個:羅克父親早亡,羅克母親未婚先孕。羅克是遺腹子,和母親相依為命。羅克品學兼優,在二十四歲大學畢業的時候,獲得了公費留學,全額獎學金的保送資格。羅克的母親,在他二十四歲的時候去世。死因是腎髒衰竭。羅克在他的母親去世三個月後,去外國自費留學。”

周淮舟驚訝:“自費留學?他不是被保送了嗎?”

程遇行說:“我調查了羅克之前在大學的同學。據他們說,羅克的留學資格被頂替了。”

周淮舟:“頂替?”

程遇行嘆了口氣:“是的,占了他名額,頂替了他去留學的人,就是第一位死者。”

“被頂替之後,沒辦法只能自費留學?羅克家的條件不是不好嗎?他哪來的錢來留學?”

“查了錢款來源,留學的錢,是她的母親給他的。”

“他母親哪來的錢?”

“我們一路追蹤錢款來源,最後挖到一個腎髒買賣組織。”

周淮舟心裏一沉:“羅克留學的錢,是他媽媽賣了腎髒換來的。他的媽媽死于腎髒手術感染。對嗎?”

程遇行說:“對。”

周淮舟問:“那我猜的沒錯的話。第二個第三個死者都是做腎髒手術的醫生。”

程遇行說:“是的。”

周淮舟問,“那幸存者呢?”

程遇行說:“是為腎髒買家和賣家搭橋的人。我把具體信息已經編輯成簡報,發送到了你手機上。”

周淮舟總結說:“他本來是個前途一片光明的學霸。但他來之不易的機會被頂替。母親為了讓他去留學,賣了自己的腎髒。在移植手術過程中,不幸受到感染死亡。羅克設計的五十個受害者,都是他要報複的對象。我心裏有數了,現在回去接着和他聊。”

周淮舟坐進審訊室,對羅克說:“久等了。”

羅克滿不在乎地笑了笑,“沒關系,一定是和你一起的警察,打來的電話,跟你商量要怎麽對付我。”

周淮舟說:“對付你是警察的事,我只是個心理師。我擅長幫人理清思路,挖出那些可能當事人都沒有察覺的事。”

羅克挑眉,微微眯眼,嘴角露出一絲不羁又嘲諷的微笑,“哦?我有什麽,自己都沒有察覺的事嗎?”

周淮舟說:“能回答我幾個問題嗎?”

羅克:“當然。說實話,你是我住在這裏,唯一覺得可以聊一聊的人,那些警察太沒意思。”

周淮舟說:“你父親早亡?”

羅克:“是啊,我都沒見過他。”

周淮舟:“你知道當時,為了将你生下來,你母親都做了什麽嗎?”

羅克:“這個我知道一點兒。我是個遺腹子,外公外婆讓我媽把我打掉,我媽不肯。”

周淮舟:“看看這個吧,這是我們從你外婆家找到的,你母親懷你時候寫的日記。”

羅克拿起周淮舟遞給他的日記本,随便地翻了兩下,“你為什麽給我看這個?我媽已經去世好幾年了,再看這些有什麽意義?你不會是想用我媽來說服我吧?太幼稚了。我說過了,人性本惡。我信仰撒旦,惡才是永恒的力量。親情這些,都是些哄騙世人的東西。”

周淮舟:“那我給你講講。善的力量,母愛的力量。你知道在那個年代,一個未婚先孕的女人,要拉扯大一個孩子,生活會多麽艱辛嗎?”

羅克滿不在乎,“你如果要給我講,我媽如何辛苦把我拉扯大,你還是省省吧。我從小過的苦日子,沒有人比我有更深刻的體會。”

周淮舟聳聳肩,“當然,你知道這麽多年,你母親是怎麽樣一步一步走過來的。那你知道你出生前,在她的子宮裏,瘋狂地吸收她的營養的時候,她在幹嘛嗎?她在一遍一遍地摳嗓子催吐,因為她知道,你外婆會在每頓飯裏,加上堕胎藥,直到把你打下來。她在聽着鄰居的咒罵侮辱聲,哼着搖籃曲,給你縫小衣服。她在房間裏,把要對你說的話,都寫在了日記裏。她趁有一天你外婆忘了鎖門,逃了出來。一個人住進了山裏的一座房子裏。生你的時候早産加難産,她打碎碗,生生刨開了自己的肚子。她知道沒有麻醉情況下,生生刨開肚子的後果,就是去送死。但她知道,你等不了,羊水已經破了好久,你已經缺氧了。她疼得暈過去,又在劇痛下醒過來。她爬到窗戶邊,用盡最後的力氣,喊着救命。她為了你,在喊救命。附近的人趕來,将你抱走,你母親已經嚴重缺血休克,心跳為零。所幸救助及時,你和你母親都活了下來。”

羅克沒說話,這是他不知道的事。

周淮舟接着說:“後來的事你就參與了。你心裏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的艱辛。甚至,在你的留學名額被頂替的時候,你母親背着你去賣了腎......她死于手術感染。你拿着她賣腎的賠償款去留學。你的成績越優異,你的前途越光明,你越覺得自己惡心,龌龊,像一只吸血鬼......”

羅克牙縫裏,突然擠出兩個字,“閉嘴。”

周淮淡淡說道,“你終于受不了了,對踐踏你命運的人的仇恨,和對你母親的愧疚,日積月累地壓在你心裏。你像一個溺水的人一樣,水将你的心髒,狠狠地攥在一起,呼吸不上來,氧氣越來越稀薄,你的胸腔要炸了。你想咆哮,但你發不出一點聲音。生理上的折磨,心理上的恐懼,一起向你襲來!你要抓着點什麽!你必須抓住點什麽,你才能活下去。你是一只蝼蟻,你要逼着自己,在窒息中學會呼吸!在血肉模糊中,磨出可以走路的利爪!一招鎖喉咬斷敵人的獠牙!你要将自己交給惡魔!你要變成惡魔!你不要做蝼蟻,你要做高高在上的神!你要将人的生命、人的靈魂玩弄于股掌,用血的芬芳,遮蓋你內心已經腐爛的惡臭!于是你加入了魔鬼的□□!你終于說服自己,你是惡魔,當然要做惡魔該做的事!殺人後,你很用力地笑,比哭還絕望!

你對你的信仰不忠誠!你心裏根本沒有信過撒旦!”

羅克咆哮,“你給你我閉嘴!閉嘴!”

“很可惜,你看起來是惡魔。你仍然不是惡魔,你過不了心裏那關。于是你留下線索,被警察抓住。你想死,你想贖罪。但你要拉着他們一起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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