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輿論
輿論
案發現場。
河道蓄水壩提閘洩洪後,村民在淤泥處發現一具仰卧狀屍體。
随即報警。
屍體衣着完整,已經腐敗。
屍體腰間綁着一塊約重10公斤的石頭。
在河岸草叢裏,警察找到了一個黑色尼龍包。
程遇行把包打開,身份證上的名字是杜雲香,女,五十一歲,就是翰興本市人。
照片和死者比對,應該是同一個人。
包內有一個手機,一個錢包,一包紙巾。
手機沒有泡水,所以沒有損壞。
錢包裏的卡和現金都在。
“隊長,發現了這個。”江喻白将手機遞給他。
程遇行看到手機上,正在播放一個視頻,非常不清晰。
視頻拍攝的似乎是一個夜店,光怪陸離的燈光,震耳欲聾的音樂。
黑壓壓的男男女女,穿着時髦前衛的衣服,在舞池裏忘我地蹦迪搖頭狂歡。
江喻白說:“找到的手機沒有密碼。
打開手機首先就是這個視頻。
如果這個手機是死者的,說明她死前最後看的就是這段視頻。”
就在程遇行準備再仔細看一遍這個視頻的時候,手機因為電量不足自動關機了。
程遇行對江喻白說:“讓肖鳴和歐陽臺,跟着林姐去法醫鑒定中心,做解剖現場記錄和拍照。
你和我先去調查死者的身份信息。”
死者杜雲香,女,五十一歲,翰興本市人。職業是高中語文老師。單身。
丈夫多年前死于工廠事故。
杜雲香和兒子杜宇多年相依為命。
杜宇前幾天剛收到重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杜宇不知所蹤,手機關機聯系不上。
程遇行和江喻白在杜雲香家,發現了滿滿一牆的獎狀,還有一展示櫃的獎杯。
都是杜雲香和杜宇得的。
看得出來杜雲香在教師崗位上,是一位敬業奉獻的老師,得過連續多年市優秀教師。
而杜宇也是一個優秀的孩子,從小就包攬着市級大大小小,乃至省級的成績獎狀、競賽獎杯。
家裏除了獎狀,就是相框。
從照片中能看出來,杜雲香和兒子的關系非常好,兩人有很多親密的合照。
抽屜裏有幾本杜雲香記的滿滿當當的筆記,都是補腦長身體的食譜。
廚房的櫃子裏,有各種煲湯的食材和鍋具。
杜雲香大概在要高考的杜宇的飲食上,十分的注意。
“隊長,你看看這個。”江喻白展開一個紅色絲絨封面的證書。
程遇行打開,映入眼簾的是八個金色大字:“見義勇為确認證書。”
證書內容是:“杜雲香同志于2008年6月,在翰興市武鄉612洪水中,舍己救人的行為。
根據《翰興市見義勇為人員獎勵和保障條例》相關規定,确認為見義勇為。”
落款為翰興市見義勇為評定委員會。
程遇行找到了見義勇為評定委員會的負責人,負責人拿出了檔案室一份十幾年前的報紙。
報紙上一條新聞上寫着,一個叫杜雲香的普普通通的人民教師,在面對洪水襲來的瞬間。
散發了人性的光輝,她毫不猶豫選擇了先救鄰居家的小孩。
等把鄰居家的小孩,安置在安全地方,再返回屋裏營救自己小孩的時候,自己的孩子已經被無情的洪水沖走了。
程遇行問負責人:“杜宇不是杜雲香的親生兒子,是她當年在洪水中救的,那個鄰居家的小孩?”
負責人說:“是的,當年這個事情,感動了無數的人。
電視臺、廣播、報紙對杜雲香的,做了挺長時間的報道。
杜雲香舍棄自己的孩子,救別人家孩子的行為,已經不能用高尚無私來形容了。
她更令人尊敬的地方在于,她救出來的孩子母親遇難,她毫不猶豫地領養了他。
政府部門送去慰問金,并跟她說,生活上有什麽困難可以提出來。
她婉言謝絕了慰問金,并表示自己沒有困難。
當年我剛參加工作,說實話,也是被感動落淚了的人群中的一個。”
負責人說:“對了,今年電視臺為了紀念612大洪水中,至今下落不明的人,還專門采訪了杜雲香母子。”
程遇行在網絡上,找到了采訪的視頻。
主持人提到洪水中被沖走,至今沒有找到屍骨的杜雲香的兒子。
杜宇的表情有點麻木。
看不出來是什麽表情。
但結尾處他對杜雲香說:“媽媽,謝謝你給了我生命。”
杜雲香抱着杜宇哭了。
視頻最後以母子倆相依為命的身影為結尾。
視頻下面的評論,無一不是贊美和感動。
程遇行想,杜雲香在杜宇身上傾注了這麽大的心血,眼看兒子已經拿到了重點大學,錄取通知書,前程一片大好。
如果是自殺,她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選擇死亡呢?
如果是他殺,又會是誰,要謀殺這麽一個見義勇為的偉大母親呢?
肖鳴從法醫鑒定中心回來,同時拿回了林姐對死者杜雲香的解剖分析報告。
死亡時間五天。
屍表檢驗未見異常。
病理檢驗未見異常。
毒化檢驗未見異常。
解剖檢驗顱骨顱底舌骨等未見骨折,肺內未見溺液......
考慮死者為落水後因冷水刺激咽喉,引起迷走神經抑制導致休克死亡。
死亡原因為幹性溺死。
自殺或他殺尚不明确。
就在這時,程遇行接到了一個自稱目擊證人的電話。
目擊證人稱,那天自己在一個山頭的樹底下乘涼,隐約看到有個人慢慢走進了河裏,由于相隔太遠,又有樹木遮擋,他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恍神兒再一看,那人已經不見了。
直到這幾天,聽到附近的村民說,有人死在了河裏,他才能斷定自己那天看到的,就是一個人。
死亡時間,死亡地點,死者衣着,目擊角度等都能和未公布的真實情況相符合。
目擊證人的證詞,暫時可以采信。
兩天後,在法醫鑒定中心的屍體冷凍室裏,程遇行見到了匆匆趕來的杜宇。
杜宇穿着高中生的白色短袖校服,瘦瘦高高,戴着似乎度數不低的近視眼鏡。
杜宇看到母親冰凍的屍體,他沒有崩潰和嚎啕大哭,而是緩緩跪了下來,伏在地上久久沒有起身。
程遇行問杜宇,這些天去哪裏了,為什麽失聯?
杜宇說,他去看了大海,失聯是因為手機丢了。
程遇行問:“有什麽人能證明嗎?”
杜宇搖頭,表示自己是一個人去的海邊。
程遇行問杜宇,“為什麽要去海邊?”
杜宇說:“哥哥至今沒有找到。
我想洪水的盡頭是大海。
哥哥去了大海。
我拿上了錄取通知書,我想給哥哥看看。”
程遇行:“你說的哥哥,指的是杜雲香的親生兒子?”
杜宇點頭,“是的,哥哥比我大四歲。
媽媽救我的時候,我五歲,哥哥九歲。”
程遇行問:“那你出去這麽些天,音訊全無。
你有火車票,酒店發票一類的票據證明嗎?”
程遇行的話有點刺激到杜宇,他低聲問:“您是懷疑我?
媽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麽會......”
程遇行說:“你別介意,只是例行詢問,沒有犯罪嫌疑人指向。”
杜宇從兜裏拿出兩張火車票,是翰興和海邊城市的往返火車票。
其中一張皺皺巴巴像是泡過水。
程遇行問:“這個......”
杜宇解釋:“在海邊泡了水。”
程遇行問:“哦,你媽媽對你好嗎?”
杜宇點頭,“媽媽對我比對自己好。
她全部的心血,都在我身上。
她把我當哥哥來愛。”
程遇行走出問詢室,讓江喻白去鐵路部門,查這兩張火車票上的時間地點,對應的監控。
結果是,入站出站都能找到杜宇的身影。
另外,根據杜宇說的,他這幾天在海邊落腳的小旅店,也找到了杜宇入住和每天出入的影像。
按杜雲香死亡時間來推算,杜宇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可以排除杜宇作案的可能性。
程遇行将杜雲香手機裏的視頻,翻來覆去地看,終于看到在夜店昏暗的角落,獨自坐着的一個年輕人。
他找沈傑通過模糊的影像,畫出了這個年輕人的樣貌。
是杜宇。
杜宇在夜店的視頻,和杜雲香的死亡,有什麽必然聯系嗎?
程遇行把視頻給杜宇看。
杜宇眼裏的光,暗淡了下來。他說:“因為這個視頻,我和媽媽有過一次争吵。
她的情緒很激動,她認為我不學好,去夜店那種地方,她說我辜負了她的希望。
她說......”
程遇行敏感地捕捉到了杜宇的猶豫,“她說什麽?”
杜宇低下頭,像犯了錯的小孩,“她說,我不配當她的兒子。”
程遇行問:“那你為什麽要去夜店呢?”
杜宇:“高考後,同學們都想放松一下,于是相約去了夜店。
只是跳舞喝酒,沒有什麽出格的。
媽媽可能接受不了吧。”
程遇行問:“争吵發生在什麽時候?”
杜宇回答:“我買票去海邊前。”
程遇行想了想,問出了口:“你覺得你媽媽會因為這次争吵,而想不開尋短見嗎?”
杜宇低着頭想了想,“會。我媽媽把我看得比命都重,我是哥哥死後,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看到我的‘堕落’,失望到絕望,她可能是去水裏找哥哥了。”
杜宇說的最後一句話,程遇行重複:“她去水裏找你哥哥?她之前說過這樣的話嗎?”
杜宇說:“她沒說過,但我能感覺到。
哥哥九歲已經是小神童了,學習好,笛子小提琴樣樣精通。
我永遠比不上哥哥。
我半夜起來上廁所,經常能聽到媽媽房間,傳出來的哭聲。
她其實很想哥哥。”
根據目擊證人的證詞,杜雲香屍體上未找到機械性損傷,機械性窒息的證據。
繩結打結于前側的行為方式,排除他殺和意外的可能性。
經過局裏領導和法醫鑒定機構的法醫聯合讨論,定義杜雲香為自殺。
屍體由唯一親屬杜宇認領。
本以為結案了,但杜雲香,這個曾經為了救別人家孩子,犧牲掉自己孩子,見義勇為的英雄母親自殺事件,在網上發酵了。
源頭是網上點擊量暴增的一個視頻。
視頻中有一個放滿了鮮花的靈堂,抱着杜雲香遺照的杜宇,站在靈堂的一邊。
表情呆滞,兩眼無神。
視頻配上了文字,曾經的救命恩人、撫養了自己十幾年的媽媽自殺了,兒子卻麻木不仁,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掉!網友們紛紛加入了對視頻中杜宇表情的讨論,認為他的狀态不正常,不合情理。
後來讨論上升到了對這個案件性質的質疑,杜雲香的死有問題。
有網友扒出了當年杜雲香救人的新聞。
杜雲香聽到了鄰居屋裏,有孩子哭喊的聲音,奮不顧身地游進屋裏,抱起困在床上的孩子,将孩子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等她再去救自己孩子的時候,自己的房子已經坍塌,孩子不知所蹤。
洪水終于退去,搜救隊共打撈起四十多具屍體,沒有杜雲香的孩子。
杜雲香的孩子失蹤了,所有人都知道,這麽兇猛的洪水中,一個九歲的孩子杳無音信,兇多吉少。
發洪水那天,垮塌掉的路燈,電線裸露漏電,被困孩子的母親,摔倒在了帶有電流的水裏,當場觸電身亡。
被困孩子成了孤兒。
一個月後,杜雲香領養了她救的孩子。
這個孩子叫做平凡,後改名叫杜宇。
另外還有一個重磅帖子,在網上瘋狂地被轉發。
有知情人透露,杜宇的父親是殺人犯。
當年杜雲香的丈夫和杜宇的親生父親,在一個鋼鐵廠車間上班。
由于杜宇父親的疏忽,造成了杜雲香丈夫的死亡。
當時因為這件事,判了杜宇父親的無期徒刑。
網上一片嘩然。
杜宇的父親,居然是殺人犯!
有杜宇的同學匿名在網上發了畢業照。
畢業照中的杜宇在笑。
作為代替杜雲香孩子活下來的人,他應該今生來世都報答杜雲香的救命恩情。
他應該替自己的父親贖罪忏悔。
他應該小心翼翼,時刻感恩。
他怎麽能笑?
他憑什麽?
他怎麽配?
他怎麽敢?
網友憤怒了!他們寫了聯名信,給警方施壓,要求警方重新調查這個案子!
人們宣洩着自己的憤怒!
該死的是殺人犯的兒子杜宇,不是當年杜雲香的孩子,更不是偉大無私的杜雲香!
他們斷言,這個案子一定有問題,杜宇是最大的嫌疑人。
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殺人犯的兒子一定是殺人犯。
全民讨論,全民狂歡,人人都是偵探。
十幾年前的工廠過失殺人案被翻了出來。
有人直接指出,當年的案子可能是故意殺人案而不是過失殺人案。
只有這樣,才能給杜宇殺害杜雲香找到作案動機。
作案動機就是,沒有動機。
故意殺人犯的孩子,天生帶着犯罪的基因。
迫于輿論壓力,警局領導親自上陣,将案子裏外裏翻了一遍。
确實不是他殺,更不是杜宇殺。
警局領導親自登報做了澄清。
杜雲香是自殺。
人們不幹了!憑什麽好人的下場這麽凄慘,那這個世界誰還敢救人?誰還敢做好人?
英雄受了多大的委屈,才會走到這一步?
輿論越演越烈,公衆的憤怒像是岩漿翻滾的火山,需要一個發洩口。
杜宇家的門上被潑油漆,窗戶上被砸雞蛋,杜宇出門公交車上的人堵着門,不讓他上。
杜宇已經考上的學校,發聲明撇清關系,暫緩錄取杜宇。
其實就是不要他了。
一個月後,河道洩洪,村民發現了杜宇的屍體。
經法醫解剖結合案情,警方宣布杜宇是自殺。
網上的人不準備放過他,他是畏罪自殺!
看吧,當時杜雲香自殺的案子,就是有問題!
兇手心裏有愧,用死來謝罪!
還有的網友終于松了一口氣,杜宇的死終于能告慰英雄母親的在天之靈。
程遇行走進心理咨詢中心,他在看過杜宇的屍體後,心一直像一個盛滿海水的容器。
一呼一吸都能溢出,又鹹又澀。
程遇行沮喪地對周淮舟說:“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現場的情況,杜雲香和杜宇都是自殺。”
周淮舟平靜地說:“我知道。”
程遇行詫異:“你怎麽知道?”
周淮舟說:“杜宇來過我的心理診室。”
“什麽?!”程遇行震驚。
周淮舟的表情有點複雜,“他死之前來找過我。
問我能否只傾聽,不治療。
我說可以。他給我講了一個長長的故事之後。
給我深深鞠了一躬,轉身走了。
後來我看到了新聞,雖然打了碼,但我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衣服。”
程遇行問:“他講了一個什麽故事?”
周淮舟将椅子轉到窗前,神色恍然,他注視着遙遠的某個點,“他講了一個不會笑的孩子的故事。
他從小被院裏的孩子喊小殺人犯。
不知為什麽,媽媽在見到杜媽媽的時候,永遠彎着腰低垂着頭。
他問媽媽為什麽。
媽媽說:‘咱們欠人家一條命。’
後來,在一片汪洋中,驚恐到極致的他,看到杜媽媽游了過來,将他緊緊摟進了懷裏。
面對着攝像頭,記者問他有什麽想說的?
他說:‘我想我的媽媽。我的媽媽去哪兒了?’
記者立馬将攝像機關掉,嚴肅地對他說:‘你不能想媽媽。
杜媽媽就是你的媽媽。
你要說,謝謝杜媽媽給了我生命。’
後來,杜媽媽領養了他,對他付出了百倍的心血。
他知道,哥哥是很優秀的。
為了杜媽媽,為了死去的哥哥,他也要努力成為一個好孩子。
所有的人都對他說,‘你是替杜老師死去的孩子活着。’
他終于成為了一個優秀的孩子。他終于成為了哥哥。
有次小學奧數比賽,他得了第一名,有電視臺來家采訪。
他捧着獎杯笑了,對着鏡頭比了一個“耶”。
采訪的人對他說:‘你這樣不對,你應該回憶,回憶如果沒有杜媽媽,你就不會有今天。
你應該對着鏡頭感恩地哭,而不是開心地笑!
重來一次!’那次采訪錄了很多次,他終于哭出來了。
從那以後,他在鏡頭前再沒有笑過。
畢業照那天,那是他十幾年的生命裏,唯一的一次笑。
那是因為他想到,自己考得很好,如果收到錄取通知書,就去大海念給哥哥聽。
十幾年杜媽媽把他當自己的孩子來愛,來教育。她愧對在洪水中被沖走的孩子。
死在她記憶裏的孩子是完美的,所以她要求杜宇完美!近乎嚴苛的完美!
所以她在看到夜店那個視頻的時候,瞬間崩潰了。
她覺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也飄走了。
他怎麽可以自甘堕落?
他的命是用自己兒子的命換來的呀。
他這麽糟踐自己,自己兒子的死也失去了意義。
在一個整夜以淚洗面,十幾年從未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來的媽媽,一個視頻足以壓垮她。
杜媽媽對他絕望咆哮後,他沒有說話。
他默默買票去了海邊。
他對着海面低語:‘哥哥,謝謝你。
我雖然失去了我自己。
但能當你,我也很感激。媽媽太脆弱了,以後我們的媽媽,由我來保護她。’
從海邊回來,他卻見到了杜媽媽冰冷的屍體。
他說,從小在鏡頭前,在別人面前,被逼着哭了太多次。
他已經不會笑,更不會哭了。
所以在杜媽媽死後,他不是不痛,他只是流不出眼淚。
他晚上看着杜媽媽的遺像,吐了一口鮮血。
沒人知道,他們只關注,關注鏡頭前的他面無表情。
對于網友的謾罵,他覺得網友說的對,是他害死了自己救命恩人。
他偷偷想過,這麽辛苦的人生,不如當初就死在那場洪水裏吧?
臨走的時候,我問他一句:‘你覺得委屈嗎?’他說:‘有時候,委屈在這世上,是一種罪。’
說完他就走了,我看到他的登記表上,寫的名字不是杜宇,而是平凡。
他本來的名字,叫平凡。”
程遇行說:“一只狗叫了,村子裏的其他狗也叫了。
其實其他狗,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叫。
法不責衆,法無法責衆,更無法責人心。
世界上所有的自殺,都是他殺。”
周淮舟說:“我可能要出去休個假。
我共情了他的痛苦。
他在我心裏留下了一個慘白的驚嘆號,以及無力的省略號。
我得給自己時間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