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觸動
觸動
一星期後,謝大佬新收一個遲小弟的消息在校園裏不胫而走。
遲小弟成了謝大佬專屬的小尾巴,走哪跟到哪,整日只想和大佬貼貼貼。
謝大佬在遲小弟一聲比一聲溫柔的“衿哥”下,一步一步地淪陷在遲小弟的糖衣炮彈裏。
謝子衿表示,多收一個小弟,方便使喚。
萬萬沒想到,新收的小弟,還沒來得及使喚,遲小弟他不是正在困難中,就是正在遇到困難的路上,于是,小弟每天觍着臉求“衿哥,撈撈”。
“衿哥,這高數題,我搞不明白,求帶飛。”
“帶。”
“衿哥,洗發水沒了,借點兒?”
“借。”
“衿哥,羽絨服被劃破了,你的借我穿穿?”
“穿。”
算了,小弟就是用來罩的!
大佬風範,必須彰顯!
在遲朝衍第五次敲門時,謝子衿剛洗完澡,渾身散發着一股熱烈清新的盛夏青檸味,抑制劑都沒有噴,直接拉開門。
遲朝衍靠在門框上,将冷風擋住,垂眼看着還帶着暖熱濕氣的謝子衿,眸色微深,喉結情不自禁地動了動。
“怎麽?”謝子衿用幹毛巾擦了擦微濕的頭發,開了門轉身往裏走,“你又遇到什麽困難了?”
遲朝衍被那一股青檸的信息素,被擾得心神不寧,站在門口處吹着冷飕飕的寒風,稍冷靜後,他的指尖在門板上沒節奏地敲了幾下。
“衿哥呀,我床塌了,怎麽辦?”遲朝衍眯着一雙精致的桃花眼,眉頭皺起,那模樣真遇到了大困難。
謝子衿擦着頭發的動作微頓,斜眼看了一下遲朝衍,“報修啊。”
“報了,但是後勤部下班了。”遲朝衍無辜又可憐地朝謝子衿眨了眨眼,“你不會不管自家的小弟吧?”
謝子衿盯着遲朝衍打量了好一會兒,不知怎麽地,他莫名能聯想到此時的遲朝衍變成了一條得意的狗,那狗尾巴瘋狂地搖搖搖。
“衿哥?”
“……不會。”
謝子衿将幹毛巾挂起來,蹲下來,背對着遲朝衍翻櫃子。
“那衿哥,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遲朝衍還沒有來得及提出不懷好意的要求,謝子衿便開口問,“怎麽塌的?你小子對它做了什麽?”
“我什麽都沒做啊!”遲朝衍驚出一身冷汗,趕緊解釋,“舊樓六十多年的歷史,設備老舊本來就存在一定的問題和風險,只能說它的壽命到了終點,要壽寝正終了。”
謝子衿繼續在倒騰,沒有接話。
遲朝衍更着急了,“我發誓,我就輕輕地坐了一下,然後它“咔嚓”一聲,就有一只腳塌了,明明就是它年紀大了,不耐用,我真的是無辜的!”
“咔噠”幾聲,謝子衿從衣櫃裏掏出了一個小工具箱,“遲朝衍,你急什麽,就算你把床坐塌了,我又不會笑你是死肥狗。”
遲朝衍:“……”
就這情商,他還有什麽需要解釋的?
見謝子衿拿着小工具箱,遲朝衍有種不祥的預感,提防地看着他,“你要做什麽?”
謝子衿舉起小工具箱,得意地搖了搖,語氣微揚,“當然是幫你搞維修啊。”
“蛤?”遲朝衍十個腦子都想不出來的劇情,居然就這麽離奇地發生了。
按普通套路走,大佬應該“嫌棄并且無奈”地收留小弟啊!
現在是搞什麽東東啊?
你這戀愛過敏癌,還搞反套路,我怎麽這麽難!個_個
謝子衿走過來,自信地拍了拍遲朝衍的肩膀,“放心哈,你衿哥是建築專業的,別說床塌了,就算你房塌了,我也能給你建起來,懂吧?”
遲朝衍被五雷轟頂,懵了,“……”
605的門沒有鎖,謝子衿直接走過去,推開門,看遲朝衍愣在原地,挑了挑眉,“怎麽,崇拜到說不出話來了?輕輕松松小case而已啦。”
“……”遲朝衍一口老血生生地憋着,差點被沒心梗,“……衿哥厲害,何止崇拜,簡直是跪地膜拜,我真是謝謝你!”
進了宿舍,遲朝衍悶悶地盯着謝子衿在倒騰他的小工具箱,鼻息間還是的那一股迷人的青檸味。
遲朝衍從小冰箱拿出了兩瓶飲料,一瓶放到謝子衿的跟前,另一瓶咕咚地喝了幾口,凍一凍騷動的心。
“你哪裏來的工具箱?”遲朝衍挑了挑眉,“宿舍私藏危險物品,是違規的。”
謝子衿淡定地說,“建築工程實驗室的,用來設計模型,過兩天要還回去。”
“晚上十點修床,叮叮咚咚,不怕擾民嗎?”遲朝衍靠在衣櫃上,斜眼瞅着拿着扳手的謝子衿,似是無意地說,“一般人的話,肯定是兩個人擠一擠,将就睡一晚就算了的。”
這是明示了,他能懂的吧?
謝子衿拿出了工具,蹲到塌了一條腿的床邊,拔出斷了的鐵釘,揚聲道,“所以說,你衿哥不是一般人。”
其實,擠一擠,沒什麽。
謝子衿倒也不是嫌棄遲朝衍,而是他不自信,那姓遲的香噴噴的,那一股濃郁的薄荷味愈發地迷人香甜。
大佬擔心,一個鬼迷心竅,就把小弟給撲了。
那就太不講武德了。
安全起見,他倆各回各宿舍,各睡各床。
“把鐵釘遞給我,在箱子的第三層。”謝子衿用錘子敲了敲塌的那條床腿,“木頭的質地挺耐用,就是釘子生鏽斷了,修一下就可以了。”
遲朝衍還在找釘子,門口冒出了一個大腦袋,林落激動地說,“要不是你倆沒可能,我都擔心你倆太猛,把床殉了。”
謝子衿:“……”
掃.黃有點不精準,居然沒有把這沙雕掃走?
遲朝衍:“……”
我是想,這不沒機會嗎?
感受到謝子衿冷漠的目光,林落很懂事,把打包好的燒烤往門口一挂,“我來送夜宵的,給你帶了燒烤,宿舍有門禁,告辭告辭!”
小O們夜出多少有點危險,所以北區宿舍設置了門禁。
謝子衿哼了一聲,“慫。”
遲朝衍把燒烤拿進來,放在桌子上,繼續找釘子,找到後老老實實地遞給謝子衿,順勢蹲下來,做個勤勞的小幫手,幫忙按着塌了的床腿。
謝子衿有模有樣,動作利索,一陣敲敲敲。
“這麽利落,你怕不是做過木工吧?”遲朝衍心不甘情不願地吐槽了一句。
“不巧,在黑心家具店發過兩個月的傳單,瞅見木工師傅敲敲打打,偷學了點。”謝子衿将工具放進了工具箱裏。
一聽發傳單,遲朝衍低着頭,臉色變得不好看,眸色微暗。
謝子衿的整一個青春,似乎都在漫長的打工生涯渡過,周末、寒假、暑假,他的身影都穿梭在忙碌的兼職中。
初一那年的暑假,謝子衿找了一份家具店的傳單工作,辛辛苦苦盯着盛夏,大街小巷地發傳單,最後被黑心店家苛扣工資。
店家見謝子衿年紀小,故意欺負他,臭不要臉說童工減半,辛辛苦苦跑了兩個月,他拿到了人生的第一份工資,一百一十八塊。
那年盛夏的氣溫很高,小小少年頂着沸騰的烈日,穿梭在大街小巷裏,汗水淋濕了藍白校服,他受了無數人的冷眼,卻依舊禮貌地笑臉迎人。
有一個帥哥哥給他送糖果,蹲在地上溫柔地問他,“小屁孩,為什麽不好好上學,跑出來發傳單?”
他沒領糖果,把傳單遞給那帥哥哥。
帥哥哥接了傳單後,謝子衿笑着說,“我有好好上學,我是第一名,以後會一直考第一名。”
那他為何跑出來發傳單?
初一那年,他媽生了他弟,放棄了原有的工作收入,成了沒有收入的全職媽媽。
在那一個重組的家庭裏,他成了一個孤立體,他只能被迫長大,在縫隙中成長的他,無奈提早自力更生。
後來,謝子衿才知道,當年那一個領他傳單的帥哥哥,叫遲朝漸,是遲朝衍的親哥。
初一那年的盛夏,遲家小少爺的叛逆期來了,穿得花枝招展,像只到處綻放的小孔雀,家裏栅欄攔不住,整日沒完沒了地往外跑。
遲家父母忙于事業,大部分時間由準大一的遲朝漸又當爹又當媽地看着遲朝衍。
遲朝衍坐在長凳上,指着對街上發傳單的謝子衿,“哥,你看到那個發傳單的弟弟沒?”
“看到了。”遲朝漸手裏拿着冰汽水和小零食,烈日陪着遲朝衍。
遲朝衍把汽水打開,喝了一口,眯着眼問,“他是不是長得很好看?”
“呵,人家好看,跟你有什麽關系啊?”遲朝漸被逗笑了,隐隐地嗅到了不妙的味道。
“他是海城一中南校區年級第一謝子衿。”遲朝衍認真地介紹說,“學校公布欄的光榮榜貼了好多優秀代表的照片,就他長得最最最好看。”
“然後呢?”遲朝漸眉頭微皺。
遲朝衍咕咚咕咚地喝着夏日冰凍的青檸汽水,再一次強調,“我覺得,他長得很好看啊。”
“哦,明白了,見色起意。”遲朝漸一語道破。
“哪有,他除了好看,還很有才華!”遲朝衍眼睛總是亮亮的,說起謝子衿,眼底帶着光,“他會彈鋼琴,文藝晚會上,獨奏非常好聽。”
遲朝漸拍了拍遲朝衍的腦袋,“你小子明明就是看顏值,真有夠膚淺的,人家好看,你就每天這麽殷勤跑過來看,喜歡人家呢?”
遲朝衍又瞅了瞅大熱天發傳單的謝子衿,搖了搖頭,還是乖乖學生模樣,“那不行,早戀不可取。”
學校藍白的校服,拉拉誇誇,真的土掉渣,但是謝子衿穿得靈動、清秀又好看,朝氣蓬勃,青春動人。
遲朝漸哼了哼,“得了,還早戀,你是兒童戀。”
他對年少來得快去得也快的單純情感,不太看好,曾經他也覺得幼兒園的園花,美得驚為天人。
他以為,遲朝衍的喜歡,就三分鐘熱度。
那一份喜歡,貫穿了遲朝衍的整一個青春,在最情窦初開的年紀,那一份暗戀,青澀,懵懂,純粹,卻無比堅定。
“你才兒童呢,不會聊天就別聊。”遲朝衍氣得瞪一眼遲朝漸。
“我也想做兒童,奈何超過十八歲了。”遲朝漸嘴像抹了毒,“根據《兒童權利公約》的界定,十八歲以下的人,可以稱為兒童。”
“遲朝漸,你這麽毒舌,難怪沒追到應阡陌哥哥!”遲朝衍反唇相譏。
“你這死小子!”遲朝漸氣得想在汽水投毒,最後只是無奈地揉了揉遲朝衍的腦袋,“你小子才十二歲,大人的事,你懂什麽?”
“你十六歲給應阡陌哥哥折了一千個千紙鶴的傻瓜事,算大人的事嗎?”遲朝衍擺了一個鬼臉。
“遲朝衍,你再這麽難相處,我把你打包到國外,跟着爸媽去了。”遲朝漸趕緊吓小孩子,指了指遠處的謝子衿,“你整個暑假都見不到你的兒童戀對象了?懂?”
他是多好的脾氣,才陪着這小少爺盛夏坐街頭熱死,還要被怼被紮心!
“……我勸你善良!”遲朝衍又喝了一口冰汽水,推了推遲朝漸的手肘,“你去領他的傳單,順便給他送糖果。”
“使喚我呢?”遲朝漸不為所動,“你怎麽不去領?”
遲朝衍将兜兜裏的糖果拿出來,塞到遲朝漸的手裏,正兒八經地說,“我年紀小,不是他的目标客戶,他不會發給我的。”
遲朝漸笑了,手指指了指自己,“你的意思是,我年紀很大?”
遲朝衍假笑地眯了眯眼,“你要這麽想,那我也沒辦法。”
“臭小子,我不去,就氣死你。”遲朝漸一點都不打算配合。
遲朝衍将糖果搶了回來,笑得更燦爛了,“阡陌哥哥今天答應過要上門輔導我數學,我現在忽而覺得,我成績滿分,好像不需要被輔導。”
遲朝漸一把奪過遲朝衍手中的薄荷糖,“……算你狠。”
那燥熱的盛夏裏,遲朝衍就這樣,在街角的長凳坐了一個暑假,看着謝子衿發傳單,遠遠看着,不敢打擾。
少年的心事,最怕被窺探,喜歡的熱熱烈烈,又小心翼翼。
“遲朝衍?”謝子衿修好了床,見遲朝衍在發呆,叫了他一聲。
“啊?”遲朝衍回過神,看着平穩的床,用力地拍了拍,真的修好了。
哎,今晚又多一個孤單寂寞冷的傷心人。
随着新的鐵釘裝嵌進去,原本告危的床,忒穩固。
謝子衿以為遲朝衍擔心穩固度,拍了拍心口,保證,“放心,我保證不會塌,你站在上面蹦迪都行。”
遲朝衍無力地低下頭,“好的吧……謝謝衿哥。”
“不客氣。”
遲朝衍:“……”
不是真心想謝你。
床确實是意外塌的,在它塌時,遲朝衍差點激動到放鞭炮慶祝,沒想到,謝子衿直接化腐朽為神奇,真給修好了。
該誇他?還是該罵他?
謝子衿将工具放回工具箱裏,去洗了手,這才把林落打包過來的燒烤打開。
一股燒烤的香味在室內漫開,刺激着謝子衿味蕾,他全副心思都在香噴噴的食物上,沒注意到心塞又幽怨的遲朝衍。
“去洗手,過來吃燒烤。”謝子衿說。
“好,馬上。”遲朝衍乖乖地照做。
洗幹淨手,遲朝衍把汽水打開,放到謝子衿的跟前。
謝子衿正在拆燒烤的包裝,骨指分明,十指勻稱修長,人好看,手一樣好看。
遲朝衍盯着謝子衿的白皙修長的手,微微出神。
他想起了初一時,南北校區統一舉辦的新生文藝晚會上,謝子衿一連清爽的白襯衫,坐在暖色調的燈光下,溫柔地彈着鋼琴。
遲朝衍向來不喜歡這種文藝活動,帶着小夥伴準備偷溜,聽得美妙動聽的鋼琴聲,回眸間,在人群中多看了兩眼那彈鋼琴的謝子衿。
從此,就再也忘不掉。
“謝子衿。”遲朝衍喝了一口汽水,有點唐突地問,“你為什麽不彈琴了?”
那一雙彈鋼琴的手,用來畫畫了。
謝子衿一頓,眼皮往下垂,掩去了眼底一閃而過的失望,淡定又從容地說,“沒時間。”
遲朝衍心底一陣苦澀,說不出話。
“忙着學習呢。”謝子衿将一串烤魚遞給遲朝衍,笑着說,“我一開始就不打算走藝術生的路線,幹脆就不浪費時間在鋼琴上了,當然是留多點時間學習。”
鋼琴是高消費的消耗品,他彈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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