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職業介紹所（01）

職業介紹所（01）

優秀的人做什麽事，都是非常優秀的，包括後勤。

沈卓堯為衆人打包好餃子，放在每個人的桌面。

甚至就連許勁坤，沈卓堯也是貼心的打了30只牛肉韭黃餃子，甚至還備好了調味汁——

将飯盒放在許勁坤桌面的瞬間，收到加入群消息的提示音。

沈卓堯瞥了一眼新建群，而不是将自己邀請進入老群——

如果許大隊長将心思放在辦案，可能年底花紅翻一番。

怪不得，小心眼因為小賣部老板的一句話，就改變衆人對他的稱呼。

沈卓堯越想越氣，幹脆坐在許勁坤的桌前，模仿着許勁坤倒在椅子裏舒服思考的模樣——

卻無意間碰到了電腦鍵盤。

原本休眠的電腦屏幕忽然亮起。

優雅的藍光，空無一人的辦公室，靜靜的向沈卓堯發出探索的邀請。

沈卓堯想到早晨所談論的女孩失蹤案——

公衆安全，與個人素質，當然是公衆安全比較重要。

沈卓堯随意的在辦公室找到膠帶紙，記錄下鍵盤上的數字。

随即打開手機OA系統，找到許勁坤的人事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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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參與地鐵綁架案的日期。

沈卓堯望着日期，臉色不由得陰沉了下來。

也是自己母親自殺的日期。

卻也幾乎是毫無思索地，沈卓堯手起手落，已經進入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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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發生在東威村。

是沈卓堯小學時呆過的地方。

呈井字形的村間小路，将整個村子切割成塊。

村子的分布還是合理的。

所有道路的正中央，是村裏的小學，以及村委會。

靠近外面大路的小路，大多是方便進出的衛生院，小賣部，雜貨鋪，還有小姨子跟廠長跑路為噱頭的兩元店。

常有路邊村民直接在家門口擺攤賣一些自己家種的果實蔬菜，也有人将家門口的一兩平米地方租給商戶。

每到周末，定期的集市開放，将原本就擁擠的街道更是擠到艱難出入。

管理得當，交通便利，成本低廉。

這裏一度成為剛畢業的學生或者剛上班的工作族，甚至也有剛來這座城市準備立足的外地人的最優選擇。

一來二往，這裏在網上成為全市著名的網紅打卡店。

沈卓堯打開社交軟件，将定位選擇在東威村，發現這裏就是普通的城中村，到處都是在招房客的信息。

而在一些賣貨視頻的下方，也找到一些留言，說什麽白天的視頻網站和夜晚的視頻網站內容是完全不同的。

既然如此，等到晚上再看。

沈卓堯重新将視線落在桌面上上鎖的案宗文件上。

是前面七位受害人的案宗。

然而，文件無密碼，無法打開。

沈卓堯想想，先按照桌面浏覽器歷史，進入OA系統，通過許勁坤的OA郵箱，找到文件編輯負責人，直接以許勁坤的郵件回複：“我們新來了同事着急看資料，麻煩重新提供下文件密碼。”

郵件剛剛發送，沈卓堯便已經給對方撥打電話：“你好，我們許隊說讓我聯系您要密碼——”

等到文件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一個，眼神怯懦表情乖巧的女孩。

她們每一個人，直到被報失蹤時，提供的還是戶籍資料上的照片。

每一個人，都是直視鏡頭，一副對未來的無措與懵懂，以及，百分百的老實與好騙。

就屬于那種，你把她們賣了九百九十九塊錢，說自己留一百塊給對方八百九十九，她還意識不到自己被賣了，還要硬塞回來五十塊錢說這麽冷的天做買賣辛苦了的傻孩子。

這些女孩，最低學歷是小學，最高學歷是高中。

從2019年開始，最後被發現的時間，都是在東威村。

而家中距離此地較遠，都是過了小半年，甚至兩三年，才想起來找人的。

也就是說，真實的案件發生，很可能是從2017年發生的。

時間過久，已經沒有了視頻監控與通話記錄等證據。

這些失蹤女孩的共同之處，都在十四到十八歲之前，無工作經驗，都是來自偏僻山村。

除了張倩家人尚且找尋以外，其他人都是過了很久，才意識到孩子失去聯絡，報警之後也都不再理睬的情況。

沈卓堯将原先文件的照片全部拍下——

眼過千遍，不如現場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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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勁坤在村委會剛剛吃了一癟。

沒有證據自己是早就猜到，但希望至少，村委會能記得誰在村子開過職業介紹所。

八名少女在村裏無聲無息消失了，于情于理，村委會不能說自己一點奇怪之處都沒有發現吧。

“——怎麽可能，我們村和市局就隔了兩條街，誰不想活了？”村長拉開車門準備離開，遇到許勁坤阻攔，不耐煩的蹙眉：“要丢早就丢了，怎麽會到現在才發現？這算一算，村子馬上就籌劃明年發展安排，這不是給我們添堵呢。”

“領導，領導——”許勁坤擡起胳膊轉身随手一勾，整個人便擋在村長和車門之間。

剛被拉開的車門随着許勁坤向後一撞，直接關閉。

“我當然明白咱們村一直都是安全标兵，全市城中村的典範，聽說好幾家房地産公司争着搶着要開發咱們這個香饽饽。”許勁坤湊近對方，遞上一支煙點燃，曉之情理：“你也知道現在大數據，發現咱們這裏有居民安全受到威脅，我們于情于理都得查一查，我們都不希望是真的。但萬一，你也知道，萬一是真的，且不說咱倆工作不保，這萬一被周圍人哪一天發現拍個視頻，咱都不好過！”

“好了好了，”村長嫌棄的從許勁坤的懷中掙紮出來，拿出電話示意辦公室人協助調查，臨走擡手指指許勁坤：“這兩年疫情鬧得大家都沒錢，這馬上過年了，你別給我整出事！”

等着村長離開，許勁坤直接轉身回到辦公室，和相關工作人員一起蹙眉尋找三年前給村委會提交職業介紹所租借合同。

“許隊，你們隊沈卓堯需要文件密碼，這個我發到你手機短信上了。”正當許勁坤等着社區人員尋找合同時，接到情報組同事的電話。

“不用，你給他。”許勁坤眉毛一挑，大咧咧的幹脆裝不知道。

——能夠自主工作，且有謀略自主工作，看來這個沈卓堯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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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

沈卓堯背着包，站在原本職業介紹所的門口。

已經過了上班時間，兩扇玻璃門被随意的鐵鏈鎖着，外面被人用一塊反複使用過多次的展板随意用磚塊擋在門口。

看起來，這個職業介紹所還在用。

整個城中村的外圍随着夜市的開啓，道路兩邊的小攤位迫不及待的将衛生所職介所街道辦等準點下班的大門遮擋，将原本的雙行道擁擠為單行道。

每當汽車經過，不是當作看不見任由司機挑戰技術，就是指導汽車如何從這邊的一筐橘子與那邊的一排香奈兒新款中穿行。

沈卓堯找了一家距離職業介紹所最近的小吃店，拉開門直接走了進去。

正是打工人下班的高峰期。

屋內的熱氣将整個店面的玻璃染上一層白。

收銀臺前的老板娘擡眼瞥了一眼陌生的年輕人，随意的招呼：“小夥子，要吃啥？”

沈卓堯環顧四周，已經沒有空着的桌子。便先走到老板娘面前：“來一份招牌推薦。”

看到對方掃碼付款之後沒有離開，呆呆笨笨的學生樣，老板娘倒主動道：“剛畢業的吧？我給你找個位置。”

“是，才準備說找工作呢。”沈卓堯随着老板娘找了個位置拼座，乖乖巧巧的透露自己想要找工作的想法。

周圍也都是剛剛下班的打工人。

對面低頭吃完一口面，重新擡頭準備喝湯——

四目相對，熟人相見，都沒有打招呼。

合同的尋找沒有什麽有價值的線索。在整個村子繞了三個圈的許勁坤，等到天黑，早就将回單位吃飯忘了個精光，直接就在職業介紹所附近的小吃店找飯吃。

“這年頭，上了幾年網課剛畢業又有疫情，你這工作不好找吧。”許勁坤吸吸鼻子，當作随意接話道。

“我看這旁邊不是有職業介紹所？”沈卓堯順水推舟接下這份合作默契。一臉無辜的指指旁邊，仰起臉詢問周圍人：“明天應該開門吧？”

“開門是開門。”老板娘将飯菜放下，打量沈卓堯一番：“不過現在年輕人都是在網上找工作，或者自己去店裏問。這個職業介紹所，介紹工作還要中介費，不劃算。”

“嗨，老板娘你說的這就錯了，你知道那些比亞迪富士康不，那都是要介紹人呢，說叫什麽內推。”許勁坤裝作好意提點，大着舌頭道：“你要是讓人家知道你把客人攆跑了，你小心人家拿磚把你家門砸了。”

“切。”老板娘不屑的撇撇嘴：“一年也沒見裏面有幾個人來吃飯，我怕他！”

“啊，失敗率那麽低嗎？”沈卓堯一臉失望，剛畢業的男孩差一點都要哭了的可憐感。

“那倒不是。”老板娘一看自己将客人惹哭了，下意識坐在沈卓堯身邊安慰：“我在這開店十幾年了，那家職業介紹所也就是剛開業的時候，人還挺多的。那個時候網上都是騙子多，大家還是相信這種能找到地方的。這也說不清什麽時候開始，這網上的都是免費的，路邊的都是說不清來路的工作，還要介紹費，我們自己孩子都不去那裏找工作。我看你也是學生，自己找找老師，找找同學，可能都比我們這更賺錢。”

“那我看這麽多年，這個職業介紹所也沒倒閉啊，存在，肯定合理麽。”許勁坤笑着接話：“老板娘您最好說的清楚點，讓這位小兄弟死心。”

“哎呀，”老板娘想說又不想說的：“哎呀，就是...就是...”

“——我發誓我給誰都不說！”沈卓堯一臉虔誠的望着對方。

“那個職業介紹所，我就沒見過有幾個正經工作的。都是附近我連聽都沒聽過的廠子招妹子，要的也都是沒經驗的小姑娘，要求怪裏怪氣，給錢還特摳。反正我們自己周圍人，都不去。”老板娘說到這裏，重新打量沈卓堯：“說到這，我還真沒見過他招男人的。”

“欸，我家還真有個妹子，小時候發燒把腦子燒糊塗了，今年剛十八，天天在家閑着和我媽吵架，我媽說給她找個事情，錢不錢的無所謂，就是為了讓她知道外面世道有多辛苦。”許勁坤很快根據受害者的畫像杜撰一個“妹妹”：“老板娘你有介紹人的電話沒，我打電話問問。”

“對了，我有微信呢，我推給你。”老板娘大咧咧的拿起電話，随意道：“你妹叫個啥？”

“沈卓瑤，今年18歲。”許勁坤望着沈卓堯，歪歪腦袋戲谑的笑笑，繼續和老板娘道：“一天天的，趁我不在家，偷偷用我電腦和網友聊天，調皮搗蛋，一天不揍上房揭瓦...”

說完，許勁坤在桌下擡起腳狠狠踹了沈卓堯一腳，裝作非常不小心：“這孩子就是讓人操心，你說是吧。”

正在吃面的沈卓堯停下手中筷子，擡眼瞥了對方一眼，握着筷子的關節微微泛白，低頭繼續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