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腳印

腳印

聽到女負責人的話,許勁坤腦袋一炸,下意識朝對方走了一步緊盯着對方的眼睛:“你能帶我們去嗎?”

女負責人甩着手,深一腳淺一腳宛如企鵝搖搖晃晃走在許勁坤身邊,一邊走一邊指着周圍:“就是馬路對面,那裏有一片樹林。今年春夏的時候還有人,後來樹林附近修路去的人少,打掃的人就偷懶。偶爾有晚上喝醉了的人把那裏當成廁所,又是吐又是拉,髒死了,一般家長都不帶孩子去那邊。”

話音未落,不遠處已經有相關人員喝止:“一般家長都不帶,你還逼迫孩子們去那邊玩——”

女負責人剛剛提起的精神重新萎靡,偷瞄一眼旁邊許勁坤的反映,閉嘴不言。

許勁坤郁悶的深吸一口氣,冰冷濕潤的空氣嗆入胸口,下意識擡頭看到不遠處天幕更加暗沉——

“你帶我們去。”

剛進公園距離抛屍現場最近的入口,衆人便看到枯黃的落葉鋪滿甬道,樹葉除了不在樹枝上到處都是。

被剪掉花苞只剩下枯枝的月季,各種落滿塵土的綠植,以及圍圃裏瘋長半人高的蘆葦,默默向衆人訴說一個被打入冷宮的公園有多落魄。

衆人跟着女負責人踩着枯葉朝裏面走。

“小心——”

眼見地面枯葉遮擋了一些已經風化的污物,許勁坤擡起胳膊攬住沈卓堯的肩膀,将對方護在自己身前——

卻在電光火石之間,胳膊借力滑落,從沈卓堯的肩膀,一點一點摩挲至腰間。

不過幾秒之間,卻足以讓彼此感受到彼此炙熱的體溫。

還沒等沈卓堯揭穿許勁坤的鬼心思——

“這公園長時間不用,大家小心地面可能會埋‘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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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等許勁坤說完,後面衆人已經發出了中招的哀嚎。

許勁坤沒有任何不潔的心思,一臉認真回頭指揮衆人,甚至建議王瑛:“有些東西該信還是得信,你和家長們就留在外面。”

說完回身時許勁坤才裝作沒有意識到對方一直的注視,歪歪腦袋眼神詢問沈卓堯。

或許,真的是自己(那個)歪所以看誰(行為)都歪嗎?

沈卓堯努力将對自我的懷疑放下,搖頭:“沒什麽。”

許勁坤別過臉抿嘴偷笑一秒,回過頭已經恢複平日工作狀态,拍拍沈卓堯的後背嚴肅道:“工作呢,注意集中。”

“好。”沈卓堯乖巧點頭,眼看着女負責人在前面走,小聲道:“許隊,這裏交通原因以及環境問題造成人煙稀少,我們進來之後,周圍的綠植已經将外面的聲音隔絕,聽不到車水馬龍的聲音。簡直是天然的犯罪基地,如果孩子們在這裏遇害,就算是求救,恐怕也很少有人聽到。”

許勁坤下意識擡起頭,眯起眼睛環顧四周——

原本監控就少,因為無人管理的荒園,一些野蠻生長的梧桐殘留的枝桠落葉,好巧不巧的遮擋住了攝像頭。

“——攝像頭沒有價值。”沈卓堯察覺許勁坤擡頭尋找攝像頭,跟着望去,直接滅掉希望:“燈都沒有亮。”

看到許勁坤不滿的抿嘴,沈卓堯又加了一句安慰:“我再給相關部門打電話核實一下。”

“好。”許勁坤點點頭,忽然響起剛剛對方乖巧的回答腔調,下意識也學着對方回應。

好像有點...

沈卓堯只覺得今天上班的許勁坤和平日有點不一樣,今天的上班狀态,總有種骨子裏透出來...騷?

“——快來人啊!”

女負責人的尖叫劃破安靜的荒園,許勁坤和沈卓堯對視一眼,立刻拔腿循聲追去——

不遠處的樹林裏,地面上随意丢着小孩子的褲子和書包。

“啊——”有跟着過來的家長看到這一幕,再次發出挖心刺骨的哀嚎。

許勁坤向後瞥一眼,正是自己之前詢問的陳潇羽媽媽,又心疼又心煩,下意識揮手怒吼:“讓她過來做什麽,我說過了,帶家長離開——法證呢?人呢?”

北方的風刮一夜,地面上的土一層。

荒園裏的草已經變成了土綠色。

小孩子的褲子随意被丢在地上,周圍散落着書包。

想來,兇手應該是挾持兩個孩子至此,實施犯罪行為。之後将孩子帶到馬路對面的抛屍地,将孩子丢進土坑,不知情的負責人在院內開挖掘車最終造成孩子被埋在土山下。

許勁坤想到這裏,大腦已經閃過許多的嫌疑人和犯罪方式。

想,不能出結果。

“找人把這裏圍一下。”許勁坤擡手拍拍沈卓堯的胳膊,就是拍完之後,手突然沒了力氣似的,沿着沈卓堯的衣袖滑落。

沒有碰到沈卓堯的皮膚,但也很明顯的碰到了沈卓堯的衣服,更加明顯的令沈卓堯發現了這種說出來做作不說膈應的心情。

“好。”沈卓堯眼神也落在自己的衣袖上,跟着上手摸了摸,本想開口,想想是工作時間,便算了。

許勁坤很喜歡自己這件衣服嗎?

喜歡能不能自己買。

幾千塊一件,照他這速度,沒幾天都能給自己薅禿撸毛。

這算是新型的職場霸淩?

還是在點自己,提醒自己沒有給他好處?

——難道,還在惦記那份土豆片夾馍嗎????

毫不知情的許勁坤跟着法檢人員換上鞋套,蹲在地上,仔細檢查孩子的衣服。

“——許隊這些衣物我們回去檢測,看是不是沾有兇手的織物痕跡,以及DNA。”

許勁坤點點頭回身向衆人繼續道:“再來兩個人,我們一起四個人張開手臂,每個人從南向北過一遍,檢查一下是否有腳印等證據。”

其他人快速上前,許勁坤一臉奇怪的盯着發呆的沈卓堯無辜攤手。

“今天下班我一定給您買土豆片加馍!”回到現實的沈卓堯跟着換鞋套,找手套,一邊表忠心:“放心!”

是餓了嗎?

許勁坤看到對方莫名燃起來的工作狀态,但也顧不上深究。

他拿起手機,檢查天氣預報說何時下雨,擡眼望着遠處天空,走向沈卓堯身邊,和另一邊四位同事一起擡起手臂:“開始——”

沈卓堯一直低頭檢查是否有痕跡證據,偶爾指尖傳來的輕觸,擡起頭望向側邊,看到同樣認真工作的許勁坤,也跟着收回眼神,專心工作。

許勁坤只要擡起頭,總是會不經意的側臉偷瞄沈卓堯。看到對方專心工作,也跟着收回眼神:“大家加把勁,快下雨了。必須在下雨前——”

“發現腳印!”

幾乎是瞬間的。

四人立刻将腳印圍在一起。

轟隆——

天邊發出一聲轟鳴。

很快一顆水珠砸了下來。

“快快快——”許勁坤下意識将自己的防寒服脫下,撐在頭頂為其他三人和腳印擋雨。

其他兩人直接在腳印附近挖凹槽,防止雨水倒灌。

沈卓堯跪在地上,接過法檢部門同事丢過來的工具包,直接打開和石膏。

等待石膏水好了,他擡起頭望着舉衣服已經舉出滿頭大汗的許勁坤——

“你倒啊,等什麽呢,等我和你cheers嗎?”雨水沿着衣服的邊緣滑落,許勁坤整個後背都濕了,看到沈卓堯還在等自己指揮,既好笑又好氣,直接開怼。

“哦,好。”經過同意的沈卓堯小心翼翼的将石膏水導入腳印,仔仔細細認認真真複刻磨具。

一切處理好,兩人開始等着石膏凝固。

其他兩位同事看着這邊處理完畢,說句去找傘,便消失在雨霧中。

“你也跟着回去,我一個人在這裏等,反正我已經濕了。”許勁坤扭扭已經酸澀的脖頸,主動建議沈卓堯休息。奈何當看到他的雙眼,明明沒有歧義的話,就莫名總會朝有歧義的方向狂奔,就是想逗逗他,看他的反應。

沈卓堯并沒有聽出許勁坤的歧義,他半跪半坐着在泥濘的地上,抱着膝蓋望着遠處升騰起的水霧搖搖頭。

雨水洗滌世間一切。

深綠色裏,清新透徹的空氣裏,許勁坤頂着防風服望着躲雨的沈卓堯的側臉,直覺對方美到自己配不上。

偶爾雨珠濺在沈卓堯的臉上,他下意識縮了一下脖頸,有些生氣的皺眉,都是一種美人動态圖。

一時之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許隊你知道嗎,”沈卓堯一邊檢查石膏是否凝固,一邊眼神悠遠:

“之前王峰海的案子,你讓我聯系受害者家人,其中一位受害人離家出走之後,全家人出門去找她,到現在沒有一個人再回過信。有三個受害人家屬表示,來了也沒用沒有經濟賠償,就不來了。那個王曉娜的家裏只剩下一個80歲的爺爺還能動,聽說孫女出事,爺爺天沒亮用扁擔裝了很多蔬菜,走了15公裏的山路才到山下鎮上。在集市以一斤三毛錢,賺了二十多塊錢,舍不得住宿和交通,一步一步走到市局,只為領回孫女的遺骨。我只是給他買了回城的車票,爺爺紅着臉都快哭了,只是不停地說好人一生平安。”

“為什麽麻繩總挑細處斷?”

“犯罪者一句沒錢賠償就在監獄裏風雨無憂,而受害者家人卻要承擔漫長的苦難。這不公平。”

許勁坤聽着沈卓堯的哀嘆,本想說什麽安慰,卻發現所有的安慰在既定傷害的事實面前,虛僞而傻X。

“腳印好了。”眼見其他同事送來雨傘,許勁坤低頭發現腳印也已經複刻好了。

沈卓堯重新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将腳印模板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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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還在下着。

回到市局的許勁坤在衛生間脫下外套,擠幹雨水,準備稍後晾幹。

随即脫下早已淋濕的襯衣。

許勁坤動作的起伏,身後肩胛骨也跟着起伏,背後肌肉随之刻畫出成年男性身體的力量之美。

同樣淋濕的沈卓堯忽然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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