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覺醒

覺醒

亞德裏恩回來時神色凝重,向晚心裏有鬼,不敢主動跟他說話。

兩天後,她被衛兵帶走了。

她被帶進了禁閉室,捆在椅子上接受審訊。

亞德裏恩,阿道夫都在,還有其他幾個軍官。

“安德烈·米勒叛逃自由城,跟你有沒有關系。”亞德裏恩問。

向晚搖搖頭道:“什麽自由城,不知道。”

“他出新界用的是你的通行證。”

“對不起,”她說:“我不小心把通行證弄丢了,看你這幾天很忙,沒來得及跟你說。”

“那天聚會,你都對安德烈說了些什麽。”

果然被捅出來了。

“我那天喝了點酒,不記得了。”

“向晚!”亞德裏恩大怒,“你知不知道,安德烈·米勒叛逃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什麽?”

“他之前在研究的新能源項目,一經突破極大可能會帶來一場武器革命,這對新世界的發展至關重要。現在他去了新世界。”阿道夫說道。

“如果那個項目真的那麽重要,你們為什麽要剝奪他的身份把他關在家裏生孩子?”向晚天真地問,她是真的不明白。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亞德裏恩揪住她的領子,幾乎要把她連人帶椅子一起提起來。

“我不知道。”向晚難受地向後仰了仰,“我什麽也沒做。”

油鹽不進。亞德裏恩看着她,像看一個無可救藥的瘋子。

“我給過你機會了,好自為之。”

亞德裏恩出去了,阿道夫也離開了,只剩下負責審訊的軍官。

他們用帶電流的鞭子抽打她,直到她失去了意識。

皮膚好像破碎成了一塊又一塊,她痛苦地醒來,更可怕的是,眼睛好痛。

她的下巴被人擡起來,她看上去可憐極了,一條鞭痕從左眼貫穿到嘴角。

亞德裏恩憐憫地看着她,最後一次問她:“關于安德烈·米勒和自由城,你都知道些什麽?”

她開口,聲音微弱到聽不見,亞德裏恩湊近,聽到了一連串神經質的低語: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她被判犯有教唆罪。教唆安德烈·米勒出逃,但是未被視為從犯,因為她一直沒有承認,也未被掌握到直接證據。

那天被逮捕的自由人,判決也下來了:納入新世界資源分配系統,充當公共資源進行再分配。

至于安德烈·米勒,掌權者阿道夫·西斯特親自下令:認定安德烈·米勒為新世界叛逃者,剝奪其貴族身份,一經逮捕,就地處死。

他們剝奪了向晚的聲音,破壞了她的聲帶。同時,她還被要求到現場觀刑。

他們征用了自由城犯人的器官,在犯人保持清醒的情況下,活生生地摘除了。

向晚被亞德裏恩領回了家中,被關在曾經禁閉過的小屋裏。

小洋樓裏從此很安靜,因為最能說話,最樂意說話的人,已經不能說話了。

她肉眼可見的消瘦了下去,瘦得皮包骨頭。像一個木偶娃娃,在無人問津的歲月裏默默腐朽。

只有亞德裏恩,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會走進囚禁她的小屋。那時候,她往往已經睡着了。

亞德裏恩随意地坐在床邊,握住她垂落在旁邊的手。

“其實,你是個了不起的人。很少有人敢幫助別人叛離新世界,更少人可以在無盡的絕望中扛住了審問,拒不認罪。”亞德裏恩的聲音在黑夜裏響起,“你要聽聽我的故事嗎?我以前,有一個大我5歲的哥哥,他能力卓著,唯一的敗筆就是,他分化成了一個Beta,Beta是不能繼承家業的。而我,自小體弱多病,哥哥一路照顧我長大,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以為我會和哥哥一樣,分化成一個Beta,甚至是Omega。但諷刺的是,我竟然分化成了一個Alpha。也是那一年,我确診出了嚴重的心髒病,醫生說,我活不過一年。那時候也沒有适合我的供體心髒。于是,他們把哥哥的心髒移植到了我的身體裏。他就這樣,在睡夢中被奪走了心髒。”

他像個孩子一樣蜷在床邊,臉頰一臉地貼着向晚的手,繼續說道:“我有時候根本分不清,我到底是誰?是亞德裏恩,還是我的哥哥。後來我告訴父親,我要成為掌權者,需要家族的支持。父親欣然同意,說不愧是Alpha,他為我有如此遠大的志向感到自豪。只有我知道,這個志向不是我的,是哥哥的。他的心是這麽告訴我的。”

亞德裏恩親吻了沉睡之人的手背,他問:“我把我的秘密告訴了你,可以少恨我一點嗎?”

向晚被放了出來,亞德裏恩要求她回到學校,完成中斷的學業。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個罪犯,所到之處都是一陣竊竊私語,她并不是很在意。

直到有一天,她聽到了與自己無關的八卦。

“你們知道嗎?我們班那個去服兵役的Alpha,他從軍隊裏逃了出來,成了逃兵,現在被抓住了,據說要是被處死。”

向晚呆滞的眼睛動了動,她去問林彥,問他是不是真的。

林彥不敢看她,只是說:“你都知道了。”

向晚開始哭。

向晚紅腫着眼睛回到了家,亞德裏恩以為她在學校裏被欺負了,派人去查,才知道是因為聃青出事了。

他想讓向晚不那麽難過,提出要帶她出去玩。

但是在出去玩的路上,他們遭到了政敵的伏擊。因為是去玩的,并沒有帶很多衛兵,到最後只剩下西文和亞德裏恩,兩人還都受了傷。向晚被亞德裏恩全程護在懷裏,毫發無傷。

亞德裏恩說,把這個硬盤交給阿道夫,他們就安全了。

向晚看了看兩個殘兵敗将,覺得他們在做夢。

西文提出來由自己引開追兵,亞德裏恩伺機逃跑,向晚則藏起來等待救援。

向晚看了看瘸了一條腿的西文,覺得可能他剛一暴露蹤跡,就會被打成篩子。至于亞德裏恩,傷在了腹部,随時都要暈倒的樣子,讓他去送東西,完全就是被敵人就地擊斃和死在路上的區別。

關鍵時刻還得靠自己,向晚自告奮勇。當然是不被允許的,但是和兩個殘兵敗将有什麽好說的。他們現在處于地下城和上層的交彙處,基礎設施十分殘破。她把二人拖進廢棄的下水道裏,搜刮了他們身上值錢的東西以及那個保命的硬盤。

她逃到了地下城,來到了黑市,雇了幾個□□,讓他們把亞德裏恩的随身攜帶的手表流通了出去,特別要求要向上流通。

然後自己再次被黑市裏的混混洗劫一空。

除了硬盤,她來之前把硬盤埋了起來,埋在了放垃圾的地方。

阿道夫來得比想象中的還要快,他的手下在垃圾堆旁找到了向晚,全身上下髒兮兮的,長發也被随意的剪掉了。

亞德裏恩果然得救了,因為傷的很重,被送到醫院接受治療。

“對不起,這次旅行我傷好後一定給你補上。”

向晚聞言擡起頭,比劃着問他:不要旅行,要其他的行不行?

行啊,怎麽不行。亞德裏恩點點頭:“想要什麽,都給你買。”

然後就看向晚繼續比劃:救救聃青。

甚至還親昵地晃了晃他的腿。

原來是為了這個。亞德裏恩心裏酸溜溜的,不過還是勉強答應了。

轉眼向晚畢業了,她不想整天待在家裏,亞德裏恩就給她在學校後勤處安排個職位。

白從和林彥原本希望她能留校任教,但因為她無法說話,想了想還是罷了。

某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向晚被叫去幫忙整理畢業生的去向信息。

在死亡名單裏,她看到了熟悉的名字——聃青。

原來,亞德裏恩所謂的救人,就是讓他活着,然後生不如死。他們破壞了他的視覺系統,讓他從此只看得到黑白兩色,然後發配去新開發的星球開采能源。

他死于一場地動。

向晚跑了,她跑出了辦公室,跑出了學校,跑過了見不到日光的街道。

她扔掉了通訊器,扔掉了身上多餘的飾物,甚至跑丢了鞋子。

亞德裏恩知道後,沉默地點了根香煙,他夾在手中,等它默默燃盡。

“派人跟着她,送她去自由城吧。”他聽到了自己對她最終的判決。

他是愛着她的,只不過這份愛被權勢割掉一塊,被世俗割掉一塊,被種種不得已再割掉一塊,只剩下小小一塊,埋藏在內心深處,連着筋骨,只有抽筋扒皮,才可以發現,這隐秘的,赤誠的愛。

他對外宣布了向晚的死訊,這位雷厲風行,前程遠大的掌權者,愛人卻纏綿病榻,最終病死在家中。

林彥是最後一個知道向晚死訊的,安斯艾爾緊緊環抱着他,怕他想不開。

“難過你就哭出來。或者,我帶你去看看她,好不好。”

難過嗎?不難過,應該高興才對,向晚終于解脫了。

看看她?看什麽,看她被燒成了灰,裝在精美的壇子裏,炫耀自己曾經高貴的身份?

他掙脫了安斯艾爾的懷抱,甚至還笑了笑,說:“別擔心,我沒事。”

深夜,他拿出了一張白紙,順着古老的紋路上,寫下了四個字《平權宣言》

他直言:如今我們遭受到的壓迫,不是一個階級對另一個階級的壓迫,而是新世界對社會各階級,各性別,平等的,無差別的壓迫。它分化社會等級、打造性別差異,把我們固化在特定的位置,剝奪我們成長為獨特個體的基本權利……長久以來,新世界法則和新世界時鐘嚴格限制着我們應當要成為怎樣的人,應該如何度過一生。現在,我們要将選擇的權利拿回來,在此呼籲三個應當:

我們應當享有決定自己是誰的自由

我們應當享用人格、性別及身份上的平等

我們應當享有不同的,未知的,但同樣光明燦爛的未來。

漸漸地,他伏案寫作的背影和無數人的背影重合在一起,墜入了光陰的河,河裏有吶喊,有呼聲,甚至有鮮血有死亡,最後一切的一切都化成了水,流淌在筆尖,筆尖下也是四個字:

生而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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