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小祯走了。
走得很平靜。
那天，下了一整天的雪，從早上到晚上一直下。
陽臺上放着一大捧香槟玫瑰，我坐在陽臺地毯上，他就躺在我懷裏抱着貓，我們一起看雪。
紛紛揚揚的雪花飄落下來，在地上鋪了一層白紗。
我吻着他的頭發，在他頭頂絮絮叨叨說了一堆話。
起初他還能回應我幾句，說，過幾天就開春了，這估計是最後一場雪了吧。
我承諾他，一定努力賺錢，等過幾年買了房子，在陽臺上也裝這種法式落地窗，天晴的時候呢，吃過飯我們就躺陽臺上看看書曬曬肚皮逗逗貓，要是下雪了啊，那我們就一起喝喝咖啡看看雪。
他嘴角輕輕翹起，安靜地聽我規劃我們的未來。
我說，等以後我們變成了滿口無牙的老頭子，我就左手帶着小馬紮右手牽着你，去樓下廣場看他們跳舞。
他笑着說，真好啊。
是啊，真好啊。
如果我們真的能有那一天該多好啊。
那天，我大概真的說了很多很多話，到最後，偌大的房間裏只剩下我一個人說話的聲音，像是在自言自語，等不到一絲回應。
周圍終于安靜下來，我的肩膀卻開始劇烈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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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緊他，拼命想要留住最後一絲溫度。
落地窗外，地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雪，不知道是誰路過，留下一行深深淺淺的腳印。
小祯走了。
在他23歲生日這天，永永遠遠地離開了我。
............
我把桌上沒動幾口的飯菜全部收進了冰箱。
屋子裏已經很昏暗，我不想開燈，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似乎是喜歡上了這種黑暗的環境。
我靠着沙發坐在地上，望着窗外。
今天晚上的星星并不多，只有零零星星幾個挂在天邊，看上去有些孤獨。
借着月光我翻開了小祯的日記本。
斷斷續續的幾篇日記，是熟悉的字體，熟悉的語氣，我一頁一頁開始往下讀。
2014年9月16日。
大學第一天有一點點難受，陌生的環境陌生的臉，聽說過幾天還有魔鬼軍訓，救命——哦，對了，我對床來了個帥哥，個子高高的，皮膚有點黑，我幫他鋪了床，他貌似有點害羞，哈哈哈哈哈哈哈。
2014年10月5日。
國慶假期好漫長、好無聊啊，想早點回學校。
2014年12月13日
靠靠靠，今天去洗澡的時候我發現許海城居然有腹肌，六塊！！！季祯，從今天起給我戒了宵夜，争取練出八塊腹肌。
有腹肌好帥，下次洗澡還和他一起去。
2015年1月1日
今天社團舉行元旦晚會，許海城喝醉了，是我扛着他回的宿舍。
丫的好重。
等明天他醒了必須敲詐一頓好的。
2015年6月28日
最近做夢老是夢見許海城，這很不對勁。
2015年9月23日
我該不會是喜歡上許海城了吧？？？
2015年10月18日
我喜歡上許海城了。
2016年1月6日
我向許海城表白了！！！他答應我了，我還把自己的初吻送出去了。
@#@%&**不行，容我先去用冷水沖把臉冷靜冷靜。
我回來了，還是很激動，臉怎麽還這麽燙。
要不是宿舍還有其他人，我真想摁住他再親幾分鐘回味回味。
他為啥這麽淡定，這家夥居然還在看書，看得進去？
2016年3月6日
老公對我好好，他好愛我。
2016年3月25日
老公打籃球好帥。
2016年4月5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許海城居然在公衆場合親我？？不要臉。你倒是晚上沒人的時候多親我一會啊。
2016年6月21日
老公打籃球拿了第一名，可喜可賀。作為禮物，我把自己送給了他。
咳咳，我們做//愛了。
2016年8月29日
老公身材好好。
2017年6月1日
哈哈哈哈哈哈，老公給我準備了兒童節禮物，所以我還是兒童麽？哈哈哈哈哈。和老公的每一天都好幸福。
2018年6月26日
我和老公一起租房子住了。
等以後有能力了我們就買套房子，不用大，夠兩個人住就好，然後再養一只貓。白天上班，晚上下班回家做做飯逗逗貓，睡前在做□□。不錯不錯，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簡單又幸福。
PS：老公開始工作，一天好辛苦，還要被他老板拉去喝酒。心疼......老公，我會好好愛你的。
2019年2月4日
我把我和老公的事情告訴家裏人了，他們沒反對。我患癌症了，醫生說癌細胞擴散迅速。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吧。好想老公，等過完年就去找他，想和他多待些日子。
這是最後一條日記，再往後翻就什麽也沒有了。
最後一條只看了一遍我就再也不敢看，心髒一陣痙攣。
合上日記本，一張照片從裏面掉出來，掉在我身邊地毯上。
我撿起來，拇指摩挲照片邊緣。我記得這張照片，我手機相冊裏存着一張一樣的。
大三那年寒假，宿舍四個人一起去東北旅游，這張照片就是在打卡長白山天池的時候拍的。
去之前小祯跟我說，聽說那邊一年365天有200多天是大霧大雨天氣，只有30%的幸運兒能遇到晴天看到天池。
我說我們家小祯一定會是個幸運兒。
果然，那天我們運氣真的不錯，看到了天池。
照片上，身後背景是天池，小祯歪着頭靠在我肩上，攤開掌心對着天空，陽光從指縫間照射進來落在他的笑臉上，我一手摟着他，一手舉手機。
那次去旅游我們拍了很多張照片，我都存在手機裏，時不時拿出來和他一起翻着看。
我聽小祯說過，所有的照片裏他最喜歡這一張，沒想到後來他偷偷洗了一張夾在了日記本裏。
我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回日記本，準備和日記本一起保存起來。
觸到紙頁的時候，我看到照片背面似乎有字跡。
我翻過去，看清上面的一行字——
長相守，到白頭。
不記得了。
不記得具體從什麽時候開始，心髒開始一陣絞痛，從上而下，最後胃裏劇烈抽搐，全身的冷氣，一絲一絲蔓延開來。
我捂着胃倒在沙發旁邊，額頭上爬滿了細細的一層冷汗。
太疼了。
分不清到底是心疼還是胃疼。
我躺在地上看着手邊的照片，他笑得燦爛，那麽好看。
失去意識的同時，一滴眼淚從眼角順着臉龐滑下。
小祯，小祯.....
我又做夢了。
終于不再是雪山上的那個夢。
在夢裏小祯身體健康，而我們也已經結了婚，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生活，那裏一年四季都有雪。
我們養了一只布偶貓，叫球球，小家夥特別黏人，尤其是愛黏着小祯。
我們經常會給父母打電話，小祯抱着貓，我就抱着他，我們一家三口窩在沙發裏看看電影打打電話。
下雪的時候，我們就在院子裏滾雪球、堆雪人。
遇到天氣好的時候，我開着車，載着一人一貓出去旅行。
有時候一出去就是好幾天。
我們去了很多很多地方，看過很多很多風景，一起見證了很多很多美好的事情，同時也收到了很多很多陌生人的祝福。
過年的時候，我們就回去，把父母接到一塊，一家子熱熱鬧鬧過個年。
巨大的煙花在天際綻放、擴大、然後墜落，美不勝收。
盛大而又燦爛的夜空下，我們相擁熱吻。
時間在這一刻按下暫停鍵。
我醒過來。
開始收拾行李箱。
走之前我帶着球球去了趟小祯家，兩位老人都在，是爸爸給我開的門，我把手裏的營養品給他，離開之前托付他們照顧球球一段日子。
出來後又給家裏打了通電話，爸媽最近身體都還好。
等一切安排妥當，我回了家。
拉着箱子，衣兜裏揣着小祯的照片，打車去了機場。
或許我該去旅行了，帶着小祯一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