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衆人正各懷心思,聽到聲音紛紛退讓開去。卻見蘇曉月帶着康穆清走了進來。

柳如玉倒先發作起來:“蘇曉月,你跑到哪去了?讓我們這些人這一通好找。”

蘇曉月嘲弄地看着她一笑:“我還不知我是失了智還是沒長成,需要二位如此關心我?我走丢了我爹都沒見像你這麽焦急。”

“蘇小姐這是什麽話。我們不是朋友嗎?我等擔憂你還有錯了?”文瑩心中不忿,幫着柳如玉反駁蘇曉月。

蘇曉月強忍着心中的怒火,直言道:“我可不敢有你這樣的朋友。

不是污我考試舞弊,就是污我與人私通。

我在二皇子的別院中,你也需要擔憂嗎?你這是在說二皇子殿下無能嗎?”

事情發展到現在,宋瑾瑜當然知曉自己這是被文瑩利用了。

要不要向着蘇曉月且不說,他素來最恨被人算計。

他看向還欲辯駁的文瑩,斥責道:“文小姐,你已不是天字甲班的生員。

今日我邀請同窗小聚,也不知你為何會在此處。

眼下先生身子不适,你還是趁早回府去吧,不要再在此橫生事端了。”

文瑩不可置信地看着宋瑾瑜。

她如此精于算計,都是為了有機會能得到他的認可。

如今被他當衆呵斥,猶如天崩地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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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子晃了晃,轉身便走。再也不故作柔弱,走得決絕,邊走還邊落下淚來。

蘇曉月看着文瑩落魄的背影,心道且等着吧,還沒完呢。

衆人也有些不喜,此刻任誰都看出文瑩另有所圖。

她不請自來,蘇小姐也大度諒解她,不想她卻如此不識好歹。

文瑩走後,剩下柳如玉還不尴不尬的站在原地。今日這事她也有份,只怕日後連帶着也會被衆人厭煩。

文瑩要用這種歹毒的手段對付蘇曉月,她本就有些膽怯。

自己雖然讨厭蘇曉月搶盡了風頭,但也沒到非要把她置于死地的程度。

只不過被文瑩一勸,她便被豬油蒙了心似的跟着下了手。

眼下明顯失了策,她想悄悄看一眼蘇曉月,不想那人也在定定地看着她,心中一驚。

她讪笑一聲,跟在了人群後面,不敢再作聲。

現在不是計較的時候。

蘇曉月冷靜下來,雖然林铮說陶先生沒有大礙,她還是十分擔心。

宋瑾瑜想要派侍衛出去請大夫,被林铮阻止了下來。

此處距城內尚有一段距離,一來一回難免費時。只請他準備了馬車,将陶先生送回京城中再找人醫治。

衆人見先生不适,想去探視,也都被林铮以需要靜養為由攔住。

陶章滿面鮮血,自是不能見人。

事已至此,衆人當然沒有心思再去游玩。便紛紛離去,相約改日去書院探望先生。

二皇子竟出奇的配合,将衆生員一一送走,只剩下林铮留在這裏等待馬車套好。

蘇曉月原本還不肯走,但她驚懼過度,身子都在微微發抖,實在有些支撐不住。

林铮怕二皇子看出端倪,便讓康穆雲和小郡主将她送了回去。

所有人都走後,陶章的馬車也已經備好。

林铮将陶章面朝下背着送上了車,正要離去,一直默不作聲的宋瑾瑜突然開口說道:“我還是那句話,我需要一個解釋。”

“先生暑氣難耐,一時急火攻心...”林铮又撿起了先前的那套說辭。

宋瑾瑜有些愠怒:“你不要把我當成傻子。我看到了血跡,蘇姑娘和小郡主也明顯不對。”

“殿下在宮中長大,最清楚那些腌臜事,還需要我來說與你聽嗎?”

林铮原本心中就壓着火氣,若不是他将這破院子修得這麽僻靜,也不會讓人有可乘之機。

此時也不再裝作恭謹有禮的樣子,直接反諷了回去。

“你似乎對我很有些不滿啊。”二皇子微眯着眼,似笑非笑。

“彼此彼此。”林铮也毫不避諱,坐在車中居高臨下地直視着宋瑾瑜。

二人目光碰撞,宋瑾瑜突然收了鋒芒。

“今日之事,我會給蘇小姐一個交代。”宋瑾瑜認真地說道,這句倒屬實是發自真心。

林铮輕飄飄地掃他一眼,只命車夫駕車離開,不再搭理他。

二皇子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在意,若有所思的看着疾馳而去的馬車。

暗自較勁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霸道的不掩飾自己的情緒。

有了脾氣,就是有了軟肋。

軟肋嗎...

他想到那個歡脫的女子,頗有些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

回程的路上,蘇曉月一直心事重重。

康穆清也不知該同她說些什麽,二人俱都沉默寡言,與來時的歡聲笑語截然不同。

到了家門前,她勉強笑着與那二人告別,獨自一人轉身進了蘇府。

此時還沒到傍晚,府中的人都十分閑适。

衆人也習慣了蘇曉月把自己弄的蓬頭垢面的樣子,都笑嘻嘻地沖她打着招呼。

“小姐回來啦?”

“小姐今日玩得可開心?”

“小姐又髒兮兮的啦?快來,奴婢為您燒水沐浴,可千萬別讓老爺看見了,又要挨罵。”

蘇曉月一直緊繃的神經終于緩緩放松了下來。

今日經歷的實在太多,她傻傻的看着家中的一切,仍然有種恍如在夢中的感覺。

恰逢這時蘇文和走了出來,邊走還邊吹胡子瞪眼睛地說着:“什麽不讓我看見?是不是月兒又闖禍了?”

他見蘇曉月那恍恍惚惚的樣子,眉頭一皺。

“月兒怎麽了?今日打架竟打輸了嗎?”

“爹...”蘇曉月安心地笑了笑,一頭朝着地面栽倒下去。

蘇文和一個箭步沖上來接住她,一把将她抱起就往後院送,邊跑還邊命人叫大夫。

原本還在嬉笑的衆人見小姐突然暈倒,紛紛急匆匆地各自去叫大夫,追老爺,找夫人,擔憂的不行。

蘇文和低頭細看方才見到,女兒雖然嘴角噙着笑,卻滿面都是淚水。

蘇曉月這一倒,就睡了整整三日。

找了好幾個大夫來看,都只說是驚懼過度,安養安養便好了。

可她一直發燒說着胡話,一會兒說“爹,林铮,救命...”,一會兒又哭喊着“先生,不要打自己了,不要打自己了。”

蘇文和與夫人不眠不休地親自照看着女兒,一空閑下來,就要心疼的垂淚。

這孩子長這麽大也不怎麽愛哭,這幾日臉上的淚卻像擦不完流不盡似的,也不知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蘇老夫人每日也要來看好幾次,可她就是不肯醒。

書院的沐休已經結束,聽聞蘇曉月病了,許多同窗都送了東西來。

大皇子和二皇子還親自上門拜訪過,都被蘇文和客氣地請了回去。

他現在只擔心蘇曉月的安危,實在沒有心思應付這些人。

康穆雲和康穆清也來探望過她,穆雲世子留了些禮,還帶來了康王爺的問候。

小郡主明知她沒有醒,還是堅持每日都要來,坐在她床前靜靜地看着她,實在忍不住想哭也會努力憋回去。

如果不是自己當初的猶豫,興許她也不會受這樣的苦了。

康穆清十分自責,面對昏睡過去的蘇曉月,她心裏反倒要輕松些。

她那時是動了心思的。

每當想到這個念頭她就恨不得抽死自己。

像是在懲罰自己似的,小郡主不再允許自己做個小哭包。如若不是林铮機敏,那時她的眼淚就要誤了事。

林铮第一日便來過,被急火攻心的蘇文和給轟了出去。

只甩給他一句:“那夜你信誓旦旦說過什麽,你自己可還記得?”

林铮便不再登門,蘇文和只當他是受了呵斥心生退意,不免有些失望。

***

蘇曉月做了一場很長的噩夢。

夢中不停有人在身後追趕着她,那人一會兒變成文瑩,一會兒變成莊妃,一會兒又變成陶先生,面帶猙獰,任她怎麽逃也逃脫不開。

她滿頭大汗,猛地睜開眼睛,卻看到了自己床頂的雕花。

這是在她的房中。

她愣愣地還沒有緩過神,打量着屋內熟悉的陳設。

過了片刻,她艱難地動了動身子,想要坐起身來。

這才看見趴在床尾睡着的康穆清。

小郡主這幾日也是心力交瘁,今日原本坐着和蘇曉月說着話,不知怎的竟睡了過去。

被蘇曉月的動靜吵醒,康穆清睡眼惺忪的一擡眼,便見到蘇曉月憔悴地望着她。

她一下坐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

“你醒啦?我去叫蘇夫人。哦,你睡了三日,定是渴了,我先給你拿些水。”

說着,便手忙腳亂的去桌前,拿起茶杯倒了杯水,遞給蘇曉月。

“三日?”

蘇曉月呆呆的呷了一口水,她不過睡了一覺,怎麽會這麽久?

對了...

她握着茶杯,叫住轉身欲走的康穆清。

“先生呢?陶先生怎樣了?”

小郡主咬了咬嘴唇,吞吞吐吐地不敢看她。

“你說呀。”蘇曉月心急如焚,卻有些脫力,說出的話都有氣無力的。

“你別急,我說,我說。”

康穆清穩住她,這才說道:“那日林铮将先生送去了醫館,雖有些麻煩,醫治了兩日也無大礙了。

昨日先生醒來,便向書院請了辭,說是...說是要回江南老家去了...”

陶先生...請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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