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春喜見梁芊雪蹙眉趴在桌子上,猜想着她是在意着岑聆夏,沒好氣地道:“殿下,奴婢見着那表小姐病恹恹的,真是不讨喜。”

梁芊雪回過神來,兩手交疊擱在桌面上,一張精致的小臉抵在上面,撇嘴道:“春喜,她家裏遭逢變故,也是個可憐人。”

春喜略有些詫異,“殿下怎麽知道的?”

梁芊雪自然不能說實話,便道:“她是沈朗廷的表妹,我自然就知道了。”

春喜有些佩服自家殿下的手段,竟是将那遠在江南的表妹都調查清楚了,“那殿下該是要如何?奴婢剛才往那偏廳瞧了一眼,滿滿的行李,按着沈夫人的意思,像是要讓她住……沈大人。”

春喜見沈朗廷進了來,忙閉了嘴,梁芊雪也略擡了眼睫看向他,抿着唇,繼續趴在桌面上不理他。沈朗廷進了來,卻是半晌不說話,她有些沉不住氣,嗆聲到:“怎麽不去跟你表妹敘舊,反而過了來?”

沈朗廷如何聽不出來她話裏的不悅之意,沉默一瞬才緩緩開口道:“母親讓臣過來詢問長公主的意思,聆夏她如今孤身一人,母親憐她,想将她接進府上住着。”

聆夏?

哈哈,還真不愧是青梅竹馬!

梁芊雪只覺得自己心上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一攥,原來自己曾經為他做的那些真的什麽都不是!一個與他多年不見的表妹都比她這個娘子還要親!她只覺得鼻尖一酸,蹭一下站起身來,不管不顧地将手邊能拿到的一切狠狠朝地上摔去,屋子裏瓷器碎裂的聲音此起彼伏。

許久過後,手邊再無東西可拿,她才止了動作,大喘着粗氣,她站在原地,等氣稍微順了些,自己沒那麽喘了,才道:“将她安排在隔壁的沁竹院吧,也方便自家人照顧着,春喜,将這裏打掃了,我有些累了,你将這裏打掃後便在門口守着,我誰也不想見,午後你準備一下,我要去找傅桐昇。”

沈朗廷見她氣鼓鼓地跳上床,蹬掉繡鞋後将自己裹進錦被裏,舉步走了過去,“長公主若是不喜……”

梁芊雪不等他說完,翻身起來站在床榻上,居高臨下地望着他,“我不喜又怎麽樣?你們會不管她嗎?不過是再尋個住處安排她住下,你們不用這麽麻煩,便是讓她住下又如何,我根本不在乎!”

沈朗廷方才的确提了給岑聆夏買一處宅子安排她住下的提議,只是表妹一個姑娘家,如何能孤身一人住在外面,所以母親不答應,硬是要他過來跟長公主商量一下,說是商量,其實是想他勸說下長公主讓表妹住在府上。

沈朗廷解釋道:“姨媽和姨丈遭遇水難,只留下獨自在家的聆夏一人,母親憐惜她,原本此事該是要與臣商量的,但臣前些日子去了齊洲,所以母親才先将聆夏接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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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朗廷這般低聲為了他的表妹跟她解釋,梁芊雪聽着更是來氣,“我說了我不在乎!她愛住哪裏住哪裏,反正……反正我過些日子就回長公主府了!”

他眉睫一跳,望着她,“長公主……”

“春喜,你親自去守着讓人将表小姐的東西搬到沁竹院裏,仔細着些,一樣東西都不要落下,然後将大理寺少卿的東西都搬去書房!”與其讓他們倆偷偷摸摸地在外面來往三年,倒不如她成全他們倆,沈朗廷的書房就在院牆下,和沁竹院也就一牆之隔,兩人往後這般挨着,想必心裏定樂極了吧!

春喜知道這是梁芊雪的氣話,所以沒敢應下,梁芊雪見她沒有回話,朝她瞪去,“還不快去!是想讓我親自去守着嗎!”

“是,是,殿下,奴婢馬上就去。”春喜應下,慌忙出了去。

沈朗廷見她說話間已經踩到了床沿上,生怕她又像上次那般摔下來,不覺擡了手将她護住,“長公主,臣跟母親提了,可在附近買一處宅院讓聆夏住進去,只要雇些人看護着……”

“此事無需再議,你也出去!出去!”她真的快要氣死了!将岑聆夏安置在附近宅院的提議果然是他提出來的!想他當時便已經安排好了吧,若是不能給表妹一個名分,就将她養在外宅,雖然難聽了些,但好歹是能親自照顧。

上一世那三年裏,她果然沒猜錯,他就是常常去表妹那裏,兩人恩愛一番後,他在那裏沐浴完再回來,自然是回來便合衣躺下了。

成親的第三年也就算了,黑化後的他為了報複,可以殘忍對待她,也可以去表妹那裏找尋溫馨,但他卻是一開始就将岑聆夏安置在了附近。

沈朗廷,你太壞了!

她在床榻上氣得跺腳,越想越氣,俯身攥起棉枕又朝他身上砸去,一下一下,毫不留情,他卻是面不改色,依舊維持着方才半舉着手的姿勢,忽見她腳下不穩,他身子一傾将她攬進懷裏,也不敢去抱她的後背,怕碰着她那些還未完全消下去的傷,只能将手臂圈在她的腿上,将她高高抱起。

梁芊雪頓時失了重心,驚呼一聲,松開了手中的棉枕,緊緊抱住他的頭,好以找回平衡。

“你故意想讓我摔跤是不是!”她被他如此抱着,根本不敢動彈,生怕自己直起身子就會往後仰。

“臣沒有。”沈朗廷也僵着身子回道,她的綿軟就貼在他的耳上,那一聲聲有力的心跳直往他耳裏鑽。

“那還不快将我放下來!”她氣呼呼地喊道。

沈朗廷聞言,卻是沒有松開手,而是回身坐了下來,手臂一托,讓她坐在了他腿上,他垂眸望着她漲紅的臉,紅撲撲的,像那水嫩嫩的蜜桃一般,他呼吸一滞,啞聲道:“長公主,讓聆夏住下,是母親的意思,臣……”

沒等他說完,眼裏深深映着的人便紅了眼眶,“你不要說話……”她讨厭從他嘴裏聽到“聆夏”二字。

她自然知道讓岑聆夏住進沈府是張氏的意思,上一世張氏就對她這個兒媳處處都不滿意,自然是想讓兩人在沈府裏暗通款曲,但沈朗廷卻不敢如此,為了表妹的安危,所以他才給她另尋了住處。

其實她本該是今天回來就直接搬回長公主府的,但岑聆夏提早來了,倘若她在這個時候搬離沈府,只怕外人會覺得她是因為他表妹的存在所以才賭氣搬走的,此事若是被皇兄知道了,想來沈朗廷和她的表妹都不會好過的,特別是岑聆夏,所以,她只能暫時留下來,但她已經下定決心和他分開,所以方才她才讓春喜将他的東西收拾去書房。

她計劃着等過完年就搬回長公主府。

而那岑聆夏,她是黑化後的沈朗廷唯一的心靈寄托,也只有她能在黑化後的沈朗廷那裏得到溫柔,她心裏不由她的瘋狂嫉妒着,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對她做什麽,岑聆夏本就該是他的娘子,是自己強迫沈朗廷棄了他的表妹,上一世她做錯了,這一世,也該是她親手圓了兩人的情緣。

可是,心裏是如此想着,但她就是氣惱,委屈,還有不舍……

她翛然擡頭,正好迎上他那雙好看的眸子,長翹的睫毛半遮了光,他眼裏的她就像是落進了一方星辰裏,她好似下定了決心般,閉上雙眼稍稍擡起了頭,将自己的唇貼在了他薄薄的唇上。

離別之吻,算是給自己上一世和這一世加起來總共五年的愛慕畫上一個句點。

這樣淺淺的一個吻,是上一世的兩人從來不曾有過的,前兩年裏,他不曾碰過她,她因為心中羞怯,也不敢去親他,他睡得淺,即便她想趁他睡着了偷偷去親,他每回都在她湊過去的時候便醒了,後來,他黑化了,每回罰她的時候都咬得她嘴唇破裂,鐵鏽般的味道糾纏着兩人,直到她疼暈過去。

一想起他的暴行,她渾身一顫,想要往後撤,誰料她的唇剛一離開,那有了些溫度的觸感追了過來,她一驚,睜開眼去瞧,他緊閉的眸子湊到了她的眼前,睫毛幾乎打在她的眼睑上,下一瞬他的唇重重覆了過來。

不似上一世的啃咬,他動作輕柔,濕熱的唇瓣在她的唇上反複碾磨着,久久不願離開,直到她回過神來想要将他推開,他卻突然微啓唇齒,将她顫抖的雙唇銜了過去,舌尖糾纏着,他身上的氣息直往她鼻子裏鑽。

這樣炙熱的一個親吻,燙得梁芊雪驚慌失措,甚至忘了呼吸,直到沈朗廷放開已經漲紅了臉的她,她卻是不敢去看他,雙手抵在他的衣襟上,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他的氣息也有些不穩,顯然也是沒有經驗,所以方才和她一樣忘了呼吸,若不是他胸口的脹痛感逐漸擴大,他也不會将她放開。沈朗廷伸手去拂她已經撇向一邊的臉,剛一觸碰到,便覺得燙人,梁芊雪卻覺得他的手冰冰的,讓她燒得厲害的臉頰緩和了些溫度,她已然清醒過來,一擡腳從他腿上跳了下來,側過身去故意沒看他,倔強道:“一人一次,便就抵了。”

方才自己一時意亂情迷,親了他,沒想他竟然會那麽激烈地回親她,她原本是想和他就此畫上一個句點的,偏偏他卻在這時給了她一個回應,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是一時意亂情迷,也不想去知道,這算什麽,從前總是不搭理她的人,只不過是青梅竹馬住進了家中,竟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如今她才明白過來,原來在他不理睬她的時候,他會仔細照顧着他表妹的生活起居,在他因為仇恨狠狠罰她的時候,他也會這麽溫柔地親吻他的表妹的,是不是?

上一世是不是就是這樣的?

沈朗廷……

“長公主覺得能抵嗎?”沈朗廷不明白她為何要這麽說,但也察覺到了她字句間是想要将方才兩人之間的親吻一筆抹過,心上有些氣惱,明明是她先親他的,自小到大他何曾這般失去過自制力,偏偏招惹了他的人想要不認賬。

“有何不能抵的。”她回身急急說道,“就像我逼你娶了我一樣,今日我讓你表妹住進沈府,那逼你的事也能抵了!”

他被她話裏的邏輯給逗笑了,輕笑一聲,一把将她拉近,因着他坐着,兩人的視線幾乎平視,“長公主覺得,這兩件事能相提并論?”當初的确是她利用聖旨逼迫他娶了她,但這跟讓岑聆夏住進沈府有什麽關系?

梁芊雪因他臉上如和煦春風般的笑意而怔住,他很少會在她面前笑,仔細想想,幾乎沒有,除了後來那些為了騙她故意擠出來的假笑,“她……你們不是很想她住進來嗎,那自然是可以的。”等她找到機會跟他和離後,他便能娶岑聆夏了,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

“聆夏如今成了孤女,母親自然想将她留在身邊照顧,聆夏自小得臣母親喜愛,母親待她如親生女一般,比姨母還寵她,如今自是見不得她流落在外。”他說着,指腹輕輕磨着她的掌心。

“這我都知道,所以不是也同意讓她住進來了嗎,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她也不明白,明明自己沒有像上一世那樣,為何他卻是一直跟自己解釋,難不成當真是怕岑聆夏在自己這裏受到一丁點兒委屈嗎?

沈朗廷卻一時語塞,他此刻腦中只想着方才兩人之間的親吻,他并非有什麽不滿,只是不明白她為何此刻會是一副惱悔的模樣。

沈朗廷自心裏想着,卻是不敢去追問她,她性子驕縱,方才胡亂砸了一地的瓷器,他以為她是氣惱着不許岑聆夏住進沈府,沒想等她平靜下來後,居然同意了,生了氣,卻又同意了,他實在不明白她到底是如何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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