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 50 章

第二天早上醒來，令柔先看了看手機，已經八點半。

洗漱完，她穿上一條淺藍色的銀絲豎紋連衣裙後，特地走到鏡子前，看了看自己的裝扮。之後她發信息叫闵蘭去吃早餐。

闵蘭回複信息說幾分鐘後過來。

令柔便在房間裏等着。她聽到樓下有些動靜，不好意思自己一個人下樓去。

五分鐘後，闵蘭過來敲門。

她化了一個精致的妝容，穿了件波點襯衫搭配黑色寬腿褲。一進門，即刻奔過來說道：“令柔啊，師父昨天忘了說，你等下一定要假裝我不知道你們已經在一起的事。我昨晚打斷了你們兩次好事，不想被副總怨念。”

令柔明白過來，臉微紅：“哦，好。”

兩人一起下樓，見到秦峰已經坐在了餐桌那邊。他穿着白色襯衫黑色西褲，在低頭看雜志。長方形的餐桌上擺滿了一桌豐盛食物。

闵蘭向他熱情打招呼：“早啊！秦先生。”

令柔則朝他擺擺手。

“早。”秦峰擡起頭，對她們笑了笑，“過來吃早餐。”

“不用等其他人嗎？”闵蘭看了一眼餐桌上的食物，驚訝于那數量和品種量。中西餐食物都有。像個迷你版的五星級自助早餐。

“陸少等下就過來，另一個還在睡覺，不用管他。”秦峰将雜志放于一邊，指了指開放式廚房那邊，說道，“那裏有熱咖啡，牛奶和橙汁。”

“哦，好的。”

闵蘭和令柔取了牛奶回來，在餐桌的另一邊坐下，開始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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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安靜用餐時，陸境恒不動聲色地走了過來。

他也換上了淺灰色襯衫加深色西褲的正裝打扮。

“早啊，副總。”闵蘭即刻朝他打招呼。

陸境恒點頭：“早。”

闵蘭見他表情正常，松了一口氣。

令柔和陸境恒對望了一眼，撇開視線，低頭打了聲招呼：“副總早。”

雖然昨天晚上發生了那些事，但她認為秦峰他們可能還不知道，所以她假裝一切正常。

陸境恒見令柔躲閃的眼神，猜到她的想法，配合道：“嗯，早。”

之後拿杯子去裝咖啡。

不一會，卧室區那邊傳來一把沙啞的聲音：“今天早上吃什麽？”

秦峰先望過去，見伍铠光着上身，只着一條黑色短褲，邊走邊揉眼。秦峰立刻提醒道：“有客人！”

伍铠醒過神來，猛然見餐廳內坐了兩個女人，即刻一秒轉身飛奔回房間。速度之快，使得令柔和闵蘭回頭看的時候，只看見一個人影，然後“倏”地一下就不見了。

陸境恒瞥了一眼情況，慢悠悠走回餐桌，在令柔的對面坐下。令柔正捧着牛奶在喝，擡眼看了看他。撞上他的目光，又不好意思地低下眼。

“副總，我們是下午三點回去嗎？”闵蘭問。

“嗯。”

闵蘭轉頭對令柔說道：“那我們吃完早餐就在度假村裏逛逛吧。”

令柔剛點頭應好，就聽陸境恒說道：“這裏沒什麽好逛的。下次找個時間我們去馬代。”

“這度假村估計很快會結業。”

呃？

令柔怔住。

還沒開業你就說它會結業？這麽不給面子？這不是你朋友開的度假村嗎？

闵蘭也愣了。她猜可能是因為昨天遇蛇的事。但這畢竟是副總朋友開發的項目，而且還邀請他們過來體驗，好歹要說點好話。

“哎呀，抛開意外來講，這度假村其實還是挺好的，住得很舒服。而且東南亞風情的濱海度假村也有特色，不平庸化，也許能吸引一批喜歡這種特色的游客，畢竟去一趟東南亞很花時間。只不過，可能副總你那朋友……不太懂如何規劃一個景點。”

陸境恒拿過一個牛角包，沾了點黃油，邊吃邊漫不經心道：“他确實是一頭熱就紮進來。當初也給過他意見，主要是選址問題，交通不方便。但他不信。覺得國內旅游市場前景很好，就急沖沖做了這筆投資。”

“哦哦，原來是這樣……”闵蘭抿嘴點頭，随後問，“副總，你那朋友現在在哪？”

“加拿大。”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伍铠安靜地走了過來，在秦峰身旁入座。他用眼神和大家打了一圈招呼後，開始默默吃早餐。他有些尴尬，一桌五個人，就他穿得極其休閑，T恤加短褲，其他人都是一身正裝。他不知道為什麽令助理她們會在這裏一起吃早餐，但細節告訴他，她們昨晚應該是在這裏過夜了。雖然好奇原因，但沉默是金。

陸境恒繼續剛才的話題：“前期購地興建就花了六個億，現在面臨資金鏈斷裂，所以他們才急着開業，想回籠點資金。”

“噢……”闵蘭一時語塞。

腦海裏莫名浮現出一句話：人傻，錢多，速來。

以前文旅部開會，分析總結國內失敗的文旅項目時，總能找到那些投資人的共同問題：他們要麽是搞房地産的，要麽是開礦的，財大氣粗，導致在投資方面十分自負，不做深入的市場調研，全憑個人喜好和判斷來做決策。雖然有成功的，但失敗的多多了。

文旅旅游終歸是服務行業，顧客滿意才是唯一的內核。

而這個度假村項目，不管是從選址，還是從當前的管理情況，亦或是從單調的項目內容來看，都存在問題。未來的确不容樂觀。

“想要靠營收快速回籠資金，可能沒那麽容易。旅游業的投資向來都是回報周期長，而且又是季節性很強的旅游項目……”闵蘭突然意識到自己開啓了一個不那麽愉快的話題，打算結束，“不過也許……”

“也許有挽救的方法。”令柔突然插話。

“這個度假村私密性比較好，如果把度假村內外的景觀環境再升級一下，增加一些特色精致的景點設計，定位成中高端的精品度假村，就可以讓它不僅具備度假屬性，還能具備商務屬性。”

令柔對闵蘭他們的談論內容産生了興趣，一直在專心聆聽和思考。

“顧客面除了季節性的濱海度假游客，還可以考慮其他的，比如做婚禮會場，因為這裏有一片海邊草坪，還有多棟獨立的別墅房，适合親朋戚友集體度假，這樣或許可以吸引到本地消費者，甚至是來自全國的客戶，從而降低季節性的影響。”

“啊！這想法好！”闵蘭拍手稱道，“雖然這裏有點偏僻，但這個特性正好提供了隐秘性和專屬感。就像那些世界網紅酒店一樣，有些地理位置也很奇特，但勝在有特色，接待的游客雖然不多，但幾乎全年客滿。”

令柔點頭，繼續說：“也許可以增加一些景觀設計和景點內容，給客人們提供更多的體驗價值。”

闵蘭拍手：“沒錯！像土耳其的懸崖酒店，或者像意大利南部的那些輕奢酒店那樣，充分利用地形，改造周邊環境，打造出異域風情，增加浪漫感。”

令柔：“對的。”

闵蘭：“精致輕奢有特色，這确實是現在流行的風格，不但适合做成婚禮場地，還可以做成朋友聚會，公司年會會場……”

令柔：“就是這樣。”

兩人越說越興奮，全然忽視了現場其他人。

對面三個男人一邊聽着她們的讨論，一邊默默地吃着早餐。

認真工作的女人會散發魅力。

陸境恒偶爾擡眼看一下令柔。她專注讨論的樣子，讓他覺得新鮮。最後是無意間的一個對視，讓讨論戛然而止了。

令柔忙向陸境恒解釋：“我們就是随便讨論一下，沒有給建議的意思。”

闵蘭也說道：“啊對對，副總，我們沒別的意思，這只是我們的工作習慣。”

陸境恒剛要說話，就聽見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是令柔的。

令柔拿過一旁的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對陸境恒說道：“是我媽媽，我先上樓去接下電話。”

陸境恒點了點頭。

等令柔上樓後，陸境恒問闵蘭：“你們以前在文旅部也經常這樣讨論？”

闵蘭點頭應是。

之後她想起令柔總說自己沒自信，決定抓住時機為她樹立好形象。

“副總你可能不了解，令柔在文旅部的時候，經常給我們提供很多有創造性的意見。她特別懂思考和分析，人很聰明。”

“而且還很有理想。”

闵蘭拿起一只椒鹽蝦餅，吃了一口後，假裝随意地說道：“令柔剛轉來我們部門的時候，我問她為什麽會選擇來文旅部，她說想做一些有意義的工作，說國內還有很多偏遠地區的美景等待開發，想将來有能力了，就可以為那些地方設計文旅項目，幫助那裏發展經濟。”

“我當時聽了可感動了。沒想到一個小姑娘竟然那麽有理想有志氣，哈哈哈……”

闵蘭哈哈笑了幾聲後，見陸境恒默無反應，登時覺得自己用力過猛，便趕緊總結了一句“就是挺優秀的一個女孩”，之後不再說話，埋頭吃早餐。

陸境恒低着眼，慢慢嚼着食物。

他并不是無反應，只是人已經沉浸在回憶裏。

當年他轉去長莘中學，起初的每一天都是在煎熬。那裏偏遠，落後，孤寂，他除了不适應還是不适應。

沉默和睡覺是他拿來阻擋交流的辦法。

他只是去那裏逃避現實一陣子，并不想認識那裏的人和事。

除了令柔。

他們剛成為同桌的時候，她的長相讓他不由地多看了一眼。一開始兩人沒什麽交流。她每天都會說一些勸他學習的話，像在完成任務一樣。那些話語既幼稚又無聊，起初聽還讓他很煩躁，甚至怼過幾句。

她當時有點委屈，态度變得清冷，不再理他。但停了一段時間後，她後面就換成用古詩詞來繼續磨他。而他則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漸漸聽順耳了。

不過日子還是無聊。講臺上，老師們總是喋喋不休，教育大家要努力讀書；晚自習的教室裏，同學們永遠在埋頭苦讀。

對于他們的那種拼搏努力，他是無感的，因為他已經擁有了巨大的財富。而他們那麽努力的目的，也不過是為了将來考個好大學，獲得一份薪水高的工作。但那種高度，只到他的腳裸處而已。

他感受不到那種努力的意義。

學校裏的其他事物也很無趣，校園設施陳舊落後，唯一舒心一點的就是坐在操場的高架臺上，看看遠山日落，看看夜空繁星。

就那樣過了兩個月。

有天學校舉辦演講比賽，令柔做了班裏的代表參賽，最後進了決賽。

決賽的那天晚上，老舊的禮堂裏，人聲嘈雜，人們坐在從教室搬來的課椅上張望。他坐在隊伍的最後邊，挽着手，一臉不爽的表情。他想到外面的操場去，但那物理老師就站在他身邊，像監視犯人一樣，時不時低頭看他幾眼。

他們不久前才鬧了不愉快，校長找他去好說歹說，讓他向老師道個歉，他用冷冰冰的沉默來表明态度。最後變成了校長去開導那物理老師。不知道說了什麽，物理老師沒有再要求他當面道歉或寫檢讨書什麽的，但似乎憋了一肚子氣，時不時找點茬。

舞臺上，選手們用着最飽滿的情緒在演講着。各種雞湯，各種弘揚正确價值觀。他在國際學校讀書多年，完全是另一套教育，以至于他認為那些都很虛。

輪到令柔上臺了。

他聽見她的聲音，清脆悅耳，于是下意識地擡頭向舞臺望去。

她自信地站在臺上，漂亮清純。

演講的主題就是關于理想。

他猶記得，當她用铿锵有力的語氣說着那句“願以寸心寄華夏，且将歲月贈山河”的話時，他心裏莫名地哆嗦了一下。

像是被她帶起了情緒。

最後她得了一等獎。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他對班上的老師和同學，漸漸改變了一些看法。

……

“我吃飽了，你們慢吃。”

陸境恒收起回憶，拿過餐巾擦了擦嘴，随後起身回了房間。

不久，秦峰也吃完了，起身到客廳沙發那邊去坐。伍铠立馬端了一大盤食物，跟了過去。

令柔打完電話下樓來，見男人們都吃完散席了，便抓緊時間吃自己剩下的早餐。

闵蘭在一旁陪她。

正吃着，陸境恒從卧室區那邊回來，走到令柔她們面前，說道：“剛剛我和朋友通了電話，他決定推遲開業，聘請你們來重新規劃和改造這個度假村。”

聽到陸境恒的話，令柔呆愣住，手裏的小面包定在嘴邊。

闵蘭也是瞪大眼張大了嘴巴。

片刻後，令柔回過神來，遲疑地問：“要是搞砸了怎麽辦？”

啥？

闵蘭即刻轉頭去看她。

這麽大的事情，我們不是應該拒絕才對嗎？怎麽你好像要欲欲躍試的樣子？

陸境恒勾唇，對令柔答：“我來兜底。”

“……”

最後，在那天剩餘的時間裏，在度假村的每個角落，人們總能看見兩個興奮的女人，到處拍照攝影，激動地指點着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