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安城市

夏夜的蟬鳴伴着聒噪從熙熙攘攘的街市傳入樓道,昏暗殘破的樓梯間,充斥着刺鼻的味道。

白色的牆壁在經年歲月的洗禮中,沉澱下厚厚的污穢,牆角泛黃還帶着騷/臭。

樓梯上充斥着各種聲音,丈夫的辱罵聲,孩子的哭鬧聲,還有婆媳的對罵聲。

何安平躲在樓道口旁邊鏽跡斑駁的鐵欄側方,借助光線的暗沉和樓道的遮擋物,一瞬不瞬的看着外面。

他已經被困在這裏四五天了,今晚怎麽樣也得從這裏出去,不然背包裏的幹貨撐不過明天。

何安平将黑色的鴨舌帽往下壓壓,用嘴叼着的壓縮餅幹随着腦袋一側,劃開了口子,靜靜地看着下面的看守人員。

街口巷尾的能通向大路的分叉口,都有人把守,這陣仗是不把他逮出來誓不罷休。

樓下那個叼着煙一整條胳膊刺滿紋身的男人就是這群人的老大——李二麻,也是帶着這群智障兄弟追打何安平長達兩年的人。

為什麽說是智障,倒不是說他們真的智力有問題,而是一群正常放着正經的工作不做,非追着他喊打喊殺,逼他交出見都沒見過的什麽文件資料。

要不是他小時候跟老家村口的老大爺學過幾招,怕早就成了這群人亂棍下面的亡魂。

死不瞑目,連西天都不收的那種。

何安平咽下口中的壓縮餅幹,反手從雙肩包側面拔出僅有的半瓶礦泉水,潤潤喉,眼睛死死的盯着李二麻。

他穿着八九十年代的花布襯衣,破洞牛仔褲,坐在矮凳子上粗鄙的吃着燒烤,翹着個二郎腿露出那雙磨得起毛邊的小布鞋。

李二麻嘴角一抹油拿着瓶啤酒咕嚕嚕的直罐,冰涼的啤酒順着喉管一路涼爽到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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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的何安平也跟着咽了幾口唾沫星子,40°的高溫,像蒸籠一樣的籠罩着大地。

窗外的風帶着一股熱浪迎面而來,何安平額前珍珠粒般的大小汗水順着他的臉頰流到下巴滴在地上。

何安平扯過衣角快速的糊了一把臉,勁瘦的腰身上,隐約可見八塊腹肌,原先白皙的膚色也在這幾年四處躲藏的中曬成麥色。

相比較與之前的體型,何安平似乎更滿意現在這種充滿男性荷爾蒙的身材。

“老大,要不今天就算了吧!”蹲在一旁小弟盯着地上冰鎮的啤酒,饞的他忍不住咽咽口水。

“我們把人堵在這兒四五天,他何安平就算沒有餓死估計也只剩半條命。”

李二麻抄起地上的啤酒瓶往他腦門上一拍,“都知道只有半條命了還撤,撤NMD滾犢子蛋。”

小弟看着地上那個被扁了的易拉罐,揉揉頭屾屾的閉上了嘴。

一說起何安平,李二麻就氣不打一處來,他在安城市混跡了十幾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辦事找人一向以效率著稱,沒想到竟然折在這個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屁兒身上。

他在市裏圍追堵截了何安平兩年都被他跑走了,這次為了成功把他抓住順利交差。

他不惜放慢節奏,把人堵在巷子裏餓上個幾天幾夜, 他就不信了這回還能讓他給跑了。

李二麻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差不多了,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痰站起來一腳踹翻了小矮凳子,“兄弟們齊活了!”

何安平看着李二麻的動作眸光一緊,從背後抽出小刻刀,把旁邊的木箱敲了一根下來,卡了10塊錢,當做補償。

他把雙肩包帶子一拉,肩膀兩側明顯多了兩條勒痕,從樓道上下來,門鎖一開,眼前就出現了這樣一副光景。

一個背着雙肩包的少年,穿着洗的發白的短袖,寬松的牛仔褲硬生生被洗大了一個號,腳底上的破布鞋模平了邊角,像極了乖巧懂事不占惹是非的乖學生。

要不是手上帶釘勾的木板條子和詭異的笑容,讓李二麻有種夢回兩年前的錯覺。

兩年前,李二麻第一次見到何安平就穿着這身衣服坐在後廚門口刷碗,小小的一直眼裏是藏不住的脆弱。

誰知道兩年後眼裏盡是果決狠厲和算計。

“怎麽?舍得下來了?”李二麻下意識勾勾手,四五個小弟擋在他前面,形成一堵人牆。

何安平看着他那副怕死的樣子就想笑,也不知道這人是怎麽當上的頭兒。

“只要你把資料交出來,我們兄弟幾個開條道兒讓你走,要不然……”

“要不然怎麽樣?”何安平手裏握着木板條子動了動,釘口轉朝向下。

還沒等李二麻回答,何安平一個快沖,揮起木板條子一甩,那堵人牆瞬間分散在四周。

何安平一腳踹在那個貪吃的一號小弟身上,一陣鬼哭狼嚎劃破了靜谧的夜空。

二號小弟踹了何安平一腳卻被木條狠狠抽在身上,痛的當場昏倒在地上。

李二麻見情況不對,這不是餓了四五天的戰鬥力,拔腿就想跑,何安平預判了他的預判,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時一拳直往他腦門上呼。

李二麻跌坐在地上捂着臉痛的龇牙咧嘴,還沒等他下命令,身邊的幾個小弟沖過去一下把何安平按住架起來。

李二麻往他肚子上打了幾拳,伸手往他臉上拍了兩下,訓誡他,“今天就讓你看看哥哥我的厲害。”

話還沒說完,何安平臉一側咬在了他的手上,十成十的力道,痛的李二麻懷疑人生。

1號小弟一腳把何安平踹倒在地,幾個人蜂擁而上,何安平趁亂摸出刻刀往他們褲子上劃,最後一通拉扯。

幾個老大不小的男人光着兩條腿面面相觑,下意識的捂着裆部,氣急敗壞的看着何安平離開的背影。

平仄的小巷地上鋪滿了水,地面坑坑窪窪盛着月影。

他從那戶往門口潑水散熱的人家外騎走一輛破舊的自行車,并往人院子裏塞了幾百塊錢,沖出了小巷混入人海。

微風捋順了他的秀發,吹幹了發梢的汗水,也同樣把李二麻那句,“MD,這小子跟個泥鳅似的,怎麽這麽能跑”留在微風裏。

随着夜幕入深,迎面而來的微風中,少了些許燥熱多了幾分清涼,晚風貫衣而過,吹走了身上黏膩的感覺。

自此何安平開啓了長達兩個月的逃亡生涯,剛開始他學着古人以天為被地為床,卻被迫喂了一夜的蚊子。

第二天一大早就蹬着個小破車去去買帳篷在河邊露營,結果晚上特大暴雨連人帶篷吹到河裏。

好不容易從河裏爬起來就近找了個小旅館洗個澡,結果停電,氣的他當場暴走。

這樣的事情數不勝數。

何安平一步一個坑的騎着車從安城市往瑞陽市的方向走。

另一邊的李二麻帶着兄弟走街串巷的搜羅何安平的影子,并且下了死命令,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

他就不相信了,安城市屁丁點兒大的地方他還找不到人。

瑞陽城

何安平站在樹影下手上推着把掉了鈴铛的自行車,車頭歪歪扭扭,幹癟的輪胎劃過地上拉出厚重的摩擦聲。

他就着樹蔭看着街上滿目燈火,車流人流不斷的交織,一位年輕的帥小夥摟着少女的肩膀有說有笑的從頭面前經過,目光中略帶着鄙夷。

何安平不自覺的低下了頭,拽着寬大松弛的衣角往後退了一步,彈彈褲子上的泥巴穿過了人行道。

每個人都會經歷不同的艱辛和苦難,他所經歷的也許是衆多苦難中最輕松的一種,所以他要心懷感恩,心向未來。

何安平給自己加油打氣後,推着自行車路過路邊紅紅綠綠的小旅館,把車子停靠在門口。

“你好,你這邊住一晚要多少錢?”何安平從褲兜裏拿出一堆十塊二十塊的零錢清點一遍。

“你好,今晚已經客滿。”前臺服務員看着臺上一堆零錢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着。

“那你知道附近還有哪家旅館有多餘的客房?”何安平抓着錢一臉局促的看着她。

“對不起,這個我不清楚。”前臺對着何安平又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何安平抓過櫃臺上的錢塞進背包裏,把背包重新背好,出門後才發現自己的自行車被當做破銅爛鐵給清理走了。

前臺看着他的背影,嗤笑的拿出指甲油,翹着個蘭花指往指甲上一抹,吹口氣,眼裏盡是不屑和輕蔑。

何安平望着街口,茫然的嘆了口氣。一連輾轉多加旅館才知道今天是七夕節,市裏男女男男女女情侶集體出動,幾乎家家爆滿。

何安平抱着視死如歸的心态,走進四季青酒店,心想着貴就貴一點吧,風餐露宿飄了那麽久,該捯饬捯饬省的魏輕看了擔心。

“你好,請問這裏還有空房嗎?”何安平滿眼期待的看着前臺。

“你好,有位客人剛剛退房,你要的話需要等一下,我讓保潔清理一下。”前臺一邊查看電腦一遍回答問題。

一聽說有空房,何安平的眼眸瞬間亮起,連帶着嘴角都不自覺的上翹。

“我要。”何安平往櫃臺上一拍,拍出了黑卡的氣勢。

前臺擡眸,一疊厚厚的零錢看的她腦殼兒疼,這麽多得數到猴年馬月。

何安平渾然不覺,他看着房卡在心裏興奮的直叫嚣,要是前臺現在把房卡遞給他,他保不齊對着房卡獻上三個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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