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滲人
滲人
隔日
清晨太陽從地平線上緩緩升起，給天邊的雲層渡上漸變色，晨風帶着些許絲涼卻依舊掩蓋不住只屬于夏日的燥熱。
今天的溫度跟昨天一樣，依舊是個高溫天氣。
何安平早早的就從家裏出發，趕到超市時看到那個老男人還是跟昨天一樣的着裝，就連顏色都一成不變。
他想着是不是成功人士都是這樣，同款衣服同款顏色成批成批的買，就跟商城裏那種搞批發的一樣不嫌多。
何安平小跑兩步走到男人前面，看着對方的表情逐漸從焦急中舒展開，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發現裏約定時間還早了十分鐘，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你不會是怕我不來吧？”何安平試探的問了一下。
“啊哈哈，沒有的事。”男人像是被猜中了心思笑了幾聲來緩解尴尬，解釋道：“這次活動上級領導比較重視，所以我們也擔心出現纰漏被連坐......”
何安平拍拍男人的肩膀表示理解，同樣都是打工的，誰也不比誰輕松的了多少，都是看臉色吃飯無需計較太多。
何安平提着袋子去了衛生間的隔間，打開袋子一看視網膜差點脫落。
這TM是玩偶公仔服？？？
粉色的大兔頭，耳朵是粉白相間的條紋，眼睛一圈拉出黑蕾絲，就像眼鏡一樣挂在鼻梁上。
眼睛下面是紅的出奇的紅鰓，搭配着烈焰紅唇，看的何安平毛骨悚然。
這下他可算知道為什麽那個男人怕他不來，要是早知道今天這個公仔服雷成這樣他肯定......
肯定還是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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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拒絕男人，拒絕不了毛爺爺。
何安平把袋子裏的公仔服拿出來穿上，抱着個大兔頭出來了。
一路上感受着路人詭異的目光，最終還是決定把頭套老老實實的套在腦袋上。
男人一見何安平從電梯上下來，連忙拿着宣傳單過去，囑咐了幾句就坐在休閑區優哉游哉的喝着茶水，哼着小調，看着他。
一點兒也不像是他所說的重視。
超市門口零星的走過幾個路人，何安平拖着厚重的玩偶服過去發超市促銷宣傳單，對方很有禮貌的接走還跟他說了句謝謝，這讓他感覺我比的暖心。
以前他也在殡儀館門口發過宣傳單，每次發傳單的時候都被路人狠狠地啐口痰，然後被狠狠地買一通，遇上個脾氣暴躁的還會把他狠狠打一頓。
同樣是發宣傳單，怎麽差別就這麽大呢。
臨近中午，日頭升高，太陽的炙熱一如往日荼毒着大地。地面上絲絲縷縷透明色的波紋在空中晃晃蕩蕩向上升，像極了早餐店裏熱氣騰騰的蒸屜，裏外都散着熱。
玩偶服嚴絲合縫的貼在身上，熱意從身體兩側蹭蹭的往上冒，原本就密不透風的玩偶服此刻變得更加的悶熱。
大顆大顆的汗液從額前滑落，在悶熱的環境中逐漸幹化又被附上新的汗液，層層疊加。最後臉頰兩側留下明顯的痕跡，如果用手一抹往舌尖送還能嘗到鹹鹹的味道。
何安平脫下玩偶的頭套，坐在超市門口的小凳子上，渾身像是水洗過一樣，腦袋上的頭發一簇一簇的黏在一起，晶瑩的汗珠順着發梢滑落到地面，不到片刻就消失在眼前。
他靠在門上感受着玻璃窗上傳來的微薄的涼意，擰開礦泉水瓶大口大口的喝着，溫熱的礦泉水順着喉嚨滑到胃裏，就像禾苗得到了水分瞬間活了過了。
何安平也是這種感覺。
他仰着頭哐哐哐的往嘴裏到水，一大半瓶水灌下去口渴的感覺卻得不到半點的纾解。
何安平靠着僅有的毅力掙紮着站起來，把僅有的礦泉水喝完扔到垃圾桶裏，重新戴上玩偶的頭套，在超市附近找人，繼續發傳單。
午後二時，太陽最猛烈的時候路上連只狗都沒有，更別說是出來采買東西購物的人。
何安平在附近溜達了一圈，手上的宣傳單沒發出去一張，最後認命似的回來繼續在超市門口繼續溜達。
其實他很想告訴裏面那個喝着茶玩着手機聊着天的男人，這個時間點不适合發宣傳單。
但是一想到再過一兩個小時自己就可以領工資下班還是閉上了嘴。
穆景和剛從醫院裏出來就接到了何博陽的電話，“晚上來我家吃火鍋嗎？”
穆景和拉開車門坐進去，歪着腦袋夾住手機，右手拉過安全帶扣進去，車子啓動後，他把手機按在支架上，何博陽的聲音瞬間變得立體。
“來不來？”
“高溫吃火鍋，沒毛病吧你。”
“你就說你來不來，上次你讓我打聽的那個何安平，又有新的線報。”
穆景和一聽有何安平的名字瞬間來了精神。
今天早上他特意去做了個全身心的體檢，別說耳科眼科腦部CT，就連精神科他都去看了。
一圈下來錢沒少花，病沒一個。
他覺得自己是魔怔了，要不然就是中了何安平的毒，不然怎麽老想着往他身邊蹭。
明明是一個土到掉渣，連自己都養不起的窮男人，怎麽就讓他一直惦念着。
當然臉蛋除外。
“我現在過來。”
根據他對何博陽的了解，這家夥從來沒在家裏開過火，不是餐廳送餐就是家裏的保姆送餐，偶爾性開個小竈也絕對是火鍋。
所有東西往裏一丢，不用技術也不需要掌握火候，吃完連鍋帶碗一塊兒扔也省的洗了。
果不其然，穆景和在進超市沒多久之後就碰見了過來買食材的何博陽。
“好巧啊”
“不巧，專門到這兒等你。”
何博陽推着車，穆景和站在旁邊雙手插頭左看看右晃晃就是不幫忙。
何博陽似乎也是見怪不怪的挑着自己想吃的食材。
他是個中度火鍋愛好者，隔三差五就要來這麽一次，還得是悄摸摸的避開所有人偷偷吃。
每回偷吃都要拉上穆景和，美其名曰是兄弟就要一起分享，但是穆景和知道他這是拉自己過來墊背。
萬一被發現就可以把責任推給穆景和，然後無辜的表示自己只是陪客。
火鍋沒少吃，唠叨是一點兒也沒受。
穆景和看着何博陽什麽都往車裏扔，最終是沒忍住攔下他手裏的肥牛，“大哥，這是第十袋了，有錢也不是這麽個花法。”
何博陽看着購物車裏堆得老高的包裝盒，清一色的肥牛，憋憋嘴放了回去。
穆景和把推車裏東西分門別類的放回去，“太多，拿不了。”
“你電話裏說的是什麽意思？”穆景和一邊拿着購物車裏多餘的食材放回到原來的位置，一邊問。
“就是最近有人在打聽何安平的下落。”
“什麽人？”
“不知道，外市的混混。”何博陽特意把混混兩個字加重，算是提醒穆景和離何安平遠一點。
穆景和皺着眉，耳邊傳來二維碼掃描的聲音，直到何博陽撞了一下他才反應過來。
“你在這兒等我，我去開車。”何博陽把袋子提到超市門口，放在入口靠邊的位置。
穆景和站在門邊思考着何博陽剛才的話，一時有點難以消化，看着挺乖巧的一個小孩兒怎麽會讓混混費勁心力的四處打探。
突然一個兔頭滾到他的腳邊，浮誇的蕾絲邊眼罩沿着被挖空的眼珠子走一圈，大紅色的腮紅和嘴唇詭異的上翹，看的他滲的慌。
離他不倒半米的地上躺着一個人，粉白色的玩偶服，從腳包裹到胸前，兩只手還套在玩偶服裏。
頭上濕漉漉的躺着汗水，額前的碎發全部黏糊在一起，嘴唇幹涸，臉色慘白，還不停的滲着汗，沒有一絲血氣。
這人不是——何安平嗎？
穆景和飛奔而去，蹲在地上抱起何安平的上半身，死命的掐着他的人中。
這個傻逼，頂着烈日把自己裹成粽子，就不怕真的變成粽子嗎？
男人坐在休閑區悠哉的聊着騷，在一陣騷動後看到何安平倒在地上，吓他的趕緊出去，趁着人群混亂把300塊錢扔給他跑了。
穆景和按着他的人中見他半天沒反應，往他臉上拍了幾下，繼續按人中，眼前飄來幾張紅色的紙張，順着紙張的方向擡頭望去，只看到一個後腦勺。
他來不及多想，撿起錢把何安平往陰涼的地方挪，疏散人群盡可能的給他呼吸到更多的新鮮的空氣。
何安平睜開眼就看到穆景和焦急的看着自己，額前滲這細汗，眼裏是他看不明白的情緒。
他靠在穆景和的肩膀上，木質的清香伴着淡淡的煙草味，在他的鼻尖游走，讓他忍不住想要多聞幾下。
何安平怔怔的望着他，直到鼻尖中間位置傳來一陣疼痛。
他倒抽一口涼氣，拍開穆景和的手，掙紮着要坐起來，卻被對方一把按在懷裏。
“多躺一會兒，沒事。”
何安平轉頭看着路上來來往往的人，時不時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假裝若無其事的說：“不礙事，已經好多了。”
他扶着穆景和的手臂，把自己從地上支楞起來，暈乎乎的腦袋讓他分不清東南西北。
穆景和看着他爆紅的耳尖，嘴角一勾。
臉皮還挺薄。
他伸手拉過天旋地轉的何安平，把他的腦袋按在自己肩膀上，示意他不要動。
何博陽剛挺穩車就看到這樣一幕。
穆景和單手摟在何安平的腰間，垂眸看着肩膀上的腦袋，嘴角若有似無的挂着笑意。
何安平皺着眉頭，嘴唇蒼白有氣無力的挂在穆景和的身上，五官扭打在一起，臉上挂滿痛苦的表情。
要是表情歡快些倒也般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