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心軟
心軟
秋天随着第一場雨如約而至,枯黃的樹葉在樹梢随風飄落,旋轉飛揚以最絕美的姿态來迎接最後的肅殺。
何安平起了個大早,吃完早餐後習慣性的站在客廳的窗簾後面注意着小區門口的動靜。
穆景和穿的還是大半個月前的衣服,黑色的短袖承載着厚重的污垢,湊近了看還能看到布料隐約泛着點白。
褲子的後半邊因為長期的蹲坐已經有了明顯的輪廓,髒是髒了點但不妨礙欣賞優美的線條。
穆景和站在路邊佝偻着身體抱着自己的手臂上下摩擦取暖。
這兩天氣溫驟降,路上的行人都已經穿上外套,只有穆景和一個人還穿着短袖,天天守在小區門口。
剛開始,他以為穆景和只是開玩笑而已,覺得新鮮好玩跟兩天就會主動放棄。一個破了産的總裁總不至于一分錢都沒有。
後來,他發現他是真的沒錢,衣服來來去去都是這一身,但奇怪的是他靠近自己的時候并沒有怪異的氣味,只是原本的木質清香漸漸的消失了。
那時候他想着,他家裏人總不會見死不救,就算在事業上不能幫他東山再起,起碼生活上總可以幫襯一下。
事實證明,是他想太多。
他家裏人不僅沒有過來找他,甚至是連一通電話也沒有給他打過,完全不管他的死活。
跟他自己的親生父母有的一比,甚至是更加的狠絕,養了二十幾年的兒子卻沒有一分情意和不舍。
何安平攥緊握在窗簾上的手,目光沉沉的盯着他的背影,終歸是他先動了恻隐之心。
何安平無奈的嘆口氣,轉身去拿了一件外套,端着一杯溫燙的開水下樓。
“喝點暖的。”何安平把自己手裏的東西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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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景和的眼睛簌的一亮,連帶着笑意都泛着光,就差臉上寫着“我就知道”四個大字。
“我不冷,你自己喝吧。”穆景和把眼前的水往何安平身前推推,連帶着衣服也一并塞到他的懷裏。
“你幾個意思?”何安平尴尬的表情中帶了幾分震怒和幾分不知好歹,手上力氣重的連一次性杯子都捏變了形。
溫燙的開水從他的指尖緩緩流下,在秋意漸濃的清晨瞬間消失了原本的溫度。
“我不要喝水,我之前的補償。你自己答應過的,賴皮了那麽久還不打算兌現嗎?”
穆景和委委屈屈小心謹慎的表達着自己內心的想法,深怕對方一急眼又甩他半個月。
以前天氣熱這套衣服還能湊合,現在氣溫逐漸下降他也沒把握穿着這身衣服還能熬幾天。
何安平把手裏的外套塞到穆景和懷裏,暗暗嘆口氣問他,“我為什麽要養你?”
還沒等穆景和回答,他又像自言自語的說:“你不是說你不缺我這點錢。”
穆景和被這話怼的差點一口氣上不來。
這TMD都是幾百年前的事兒,連他自己都快忘記當時是哪根筋抽不對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對不起,我錯了!”
穆景和道歉道的幹脆利落。
這話是他說的,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前,對于每天勤勤懇懇上班,踏踏實實賺錢的何安平來說,确實是傷害到了他的自尊心。
何安平聽到這話的時候,他扔杯子的手一頓,顯然他是沒打算讓他道歉什麽的,畢竟對方說的也都是客觀事實,并沒有偏差。
不能因為對方陳述客觀事實就對人家心生怨怼。
"我不是想讓你道歉,我的意思的我養不起你。我這微薄的工資光是樣自己和魏輕都夠嗆,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何安平把事實平攤在他面前,企圖用現實讓知難而退,卻不想對方臉皮厚的非要迎難而上。
“我不挑食,青菜蘿蔔都愛吃,你……”
何安平見他油鹽不進,開口打斷了他爛熟于心的臺詞,“回頭再說,我要遲到了。”剛說完就一溜煙兒跑了。
這逃跑的速度都快趕上剛認識那會兒,穆景和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斷上揚。
快了
再等等。
何安平一口氣跑到鞋廠,喘的他連脾帶肺都快要出來了,過慣了安逸的生活連逃跑的速度都比不上之前,還沒跑幾步路就喘成這樣,這要是擱以前沒往返跑個幾圈他連大氣都不喘一個。
何安平剛到鞋廠就注意要王家樂腳邊的大麻袋,他謹慎的觀察一番發現頭并無動靜,懸在心尖上的心落下了大半。
王家樂這段時間可沒閑着,為了那對氣人的狗男女可是卯足了勁兒的折騰。
他把那渣男的汽車輪胎挨個兒放氣,順手把輪胎上的螺絲帽扔到下水道裏,還截胡代駕大晚上的把人開到深山老林車窗全開,讓渣男喂了一夜的蚊子。
最離譜的是有一次去網上買了一條無毒的大蟒蛇扔在人地下車庫裏吓得那個渣男差點兒昏厥過去。
前女友打電話過來又是一通亂罵。
何安平深怕王家樂再做出什麽刺激人的事情,回頭讓人送局子裏去,一整天那顆懸着的半顆心都沒落下,就連午飯和晚飯都是跟着他一起解決。
晚上下班後,王家樂提上那麻袋往肩上一甩裏面隐約發出“吱”的一聲,但是仔細聽卻又再無動靜。
“一起去吃宵夜啊?”何安平瞅了眼那麻袋極其自然的将視線轉移到王家樂身上。
“明天吧,今兒個晚上還有事兒要辦。”王家樂伸手将肩膀上的麻袋往上提提。
何安平:“……”
看上去還挺重。
“大晚上的能有啥事兒?”何安平攬着他的肩膀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往袋子上戳戳,軟綿綿的,還帶着點溫熱。
這觸感異常的熟悉。
“咱們一起。”
王家樂看着何安平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有回答出一個所以然來,索性也就不回答,仍由他攬着。
剛到路口沒多久,王家樂就用手機叫了一輛滴滴車,滴滴車來的快沒幾分鐘就停在他們面前,何安平看着王家樂把東西塞到後備箱坐進去,他也跟着擠了進去。
汽車駛過繁華的街道,燈火輝映在車窗上,車內播放着晚間新聞,除此之外是詭異的寂靜無聲,不知過了多久,車子偏離熱鬧的市區像偏遠的郊區駛進。
何安平緊張的整顆心都堵在嗓子眼上,上不去下不來的膈這兒。
他知道王家樂是來找那個渣男的,但是開到這麽偏遠的郊區倒是意料之外。萬一有個什麽意外,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到達目的地之後,王家樂扛上麻袋就往裏走。
一層層排屋整齊的排列在眼前,在黑色的夜幕裏顯得格外的莊嚴肅穆,整個排屋外面圍了極大的城牆,牆上的玻璃片堅韌無比,玻璃片下面還拉着一層電網,要是不慎碰到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
門口的站了幾個保安,一身塑身衣身姿挺拔氣質昂揚,看上去就是有些拳腳功夫的專業人員,比起碩大肥滿的肌肉更加搶眼的就是腰間的電棍,這要是一棒砸在身上當場就要去搶救室報到。
何安平吞咽了幾下口水,剛想拽着他往回走,就看到門口的安保人員跟他打招呼。
“你怎麽又來了。”領頭的那個保安遠遠看到王家樂就開始喊話,“趕緊回去,省得又是一頓拳打腳踢。”
“我就是過來看看。”王家樂往前走了幾步把麻袋放到地上,“家裏人讓我給她帶點兒吃的。”語氣是極度誠懇,又有着說不出的心酸。
何安平大約能猜出他們口中的她就是王家樂的前女友,要不是他這三天兩頭的造作他真的要相信他剛才的說的鬼話。
“看什麽,都已經是別人家的女朋友了還有什麽好看的。”領頭的看着王家樂這副不争氣的樣子就有點看不下去,多說了兩句。
“人家在這好吃好喝的住着又怎麽會缺你這點東西,小夥子,我勸你還是重新再去找一個吧,找個能過日子的好好過。”
在這做保安做久了什麽樣兒的人沒見過,倒是頭一回見到這樣老實巴交的男人,居然會為了挽回前女友的心跑到現男友家門口燒紙錢。
要不是被逼急了也做不出這樣缺德的事情,雖然他拿着富二代們的物業費,但也不代表他們就泯滅良心,不分是非黑白。
“最後一次了,大哥你就放我進去吧。”王家樂言辭中略帶着乞求,甚至想強行硬闖。
領頭的保安堅決不讓進連手的摸上腰間的電棍,還是何安平眼疾手快把人攔了下來。
王家樂看了眼手表,又深深地看了眼排屋,離開了。
領頭的保安愣了半晌,平時都要鬧上大半天,今天怎麽說走就走。
莫非是——想通了???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領頭的保安不禁開口提醒道:“上次挖的狗洞已經被我們封了,趕緊回去別在這兒逗留。”
何安平感覺到王家樂的背影明顯一頓,預感今晚的事情不會這麽簡單就結束。
果不其然,王家樂帶着他假意離開後又從另一邊路口的處拐回來。
他熟門熟路的從灌木叢中掏出一架折疊梯搭在牆上,手上扛着個麻袋就要往上爬。
何安平急忙抓住王家樂的手臂把人拽了下來,“你TM知道你自己在幹什麽嗎?非法闖入是要進局子的。”
王家樂甩開何安平的手,滿臉不在意的說:“進就進,幾年後出來又是一條好漢。”說着一腳蹬在樓梯上那架勢估計是十頭牛的拉不回來。
何安平死死拽着折疊梯,開口勸道,“犯不着,真的,你信我,天下女人多的是犯不着在一棵樹上吊死。”
“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你知道嗎?”往事歷歷在目,王家樂想着想着就紅了眼眶,“五金打了,聘禮下了,就連酒席都訂了,所有的親戚朋友都在數着日子過來參加我們的婚禮,結果倒好她跟人跑了,我哪點對不起她,她要這麽對我。”
“這事兒是她不地道,是她欠你的。”何安平拉着他的衣角往他臉上一糊淚水瞬間被衣服吸收,并寬慰道:“但是你沒必要為了這樣一個人把自己的後半輩子都搭上,不值得。”
“沒有什麽值不值得。”王家樂也用衣角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淚,決絕的說:“今晚的事,我非做不可。”
他推開何安平扛着麻袋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