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樹林

樹林裏“砰砰”兩聲,驚起一片鳥雀,兩片羽毛輕飄飄落下,無聲無息。站在地上的紅衣少女甩了下鞭子,忽然小跑幾步一躍而上,手腳并用,輕松立在了粗壯的樹杈上。

坐下後,她靠在樹幹上假寐,連着好幾日都沒好好休息,這會又練了下鞭子,倒真的有些累。

她剛閉上眼,安靜下來的鳥雀又忽然乍起,翅膀撲棱的聲音和驚慌的鳴叫聲交雜在一起。睜眼望去,嚯,果然是徐嘉樹那頭大尾巴狼!

徐嘉樹走近也看見了書上的紅色人影,掩映在綠意蔥茏裏,成為此景中唯一的異類。

他今日是帶了弓箭來的,一襲貼身玄色勁裝襯得他身姿挺拔修長,額上系着同色抹額,一身冷肅。

“葉初晴,下來。”

葉初晴鼓起臉頰,把頭歪在一邊,裝作沒聽見沒看見。這人以前還會端着架子,叫她一聲“葉姑娘”,現在撕破臉了竟然連名帶姓喊她了,果真膨脹!

“葉夭夭——”徐嘉樹見她不理,眉毛一挑,嘴裏便滑出那個在心裏叫過無數遍的小名來。

果然,葉初晴轉過頭來瞪他:“徐嘉樹!”

“下來。”

“我憑什麽要下來?你管太多了吧?”

徐嘉樹嘆氣,反手從背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瞄準樹幹。葉初晴看着他的動作回不過神來,這是要幹什麽?對着她射箭?徐嘉樹好大的膽子!

她氣急怒吼:“徐嘉樹你到底想幹什麽?”

徐嘉樹慢慢拉弓,冷着聲音道:“別動!”

葉初晴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眉間紅痣顫了一顫。她怎麽也想不到徐嘉樹居然會把箭對着她,他們倆雖然一直看彼此不順眼,但也沒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前幾日還解了個誤會,今日卻……

心裏漫過一陣委屈,就好像還沒熟的梅子,酸溜溜地浸在酒壇子裏,嘗一口,滿嘴的酸澀,味道辛辣而刺鼻,熏得人眼眶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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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眨了眨眼睛,睫毛上便沾了些晶瑩,很快便消失不見。

憑什麽要聽他說的?他不讓動她偏要動!一手扶住樹幹,她正要站起來時,心中忽然警鈴大作,背後汗毛豎起。手上滑溜溜的,那是什麽鬼東西?!

站在樹下的徐嘉樹一看,無奈地放下弓:“都讓你別動了。”

葉初晴聲音輕顫:“什、什麽東西?”手背上有冰冷的蠕動感,她整個人僵在樹上,一動也不敢動。

“蛇。”徐嘉樹嘆氣,“沒事,不是毒蛇,你直接下來吧。”原想着直接射殺,誰料這人不聽他的硬要亂動,如今卻是進退兩難了。不過,葉初晴當初連狼狗都不怕,應該不會怕蛇吧。

結果,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不怕狼狗的姑娘不一定不怕蛇。

“我、我下不來。”樹上的紅衣小姑娘帶着哭腔喊道,“蛇會咬人的……你快射箭啊……”

徐嘉樹目瞪口呆,跟她相處這麽久,總覺得她天不怕地不怕,沒想到還有這麽一面呢。而且,為什麽他這麽想笑?

當然,最後還是心疼占了上風,他溫聲安慰:“沒事啊,這種蛇咬了也沒事,你放手,直接跳下來,我在下面接着你。”

“下不來,啊啊啊,它爬我手上了!”小姑娘失聲尖叫,之前剛咽下去的眼淚如決堤一般溢出來,堪稱梨花落雨,滂沱而出。

徐嘉樹又好氣又好笑,從前那個碰見狼狗、一鞭子甩出去的烈性姑娘哪去了?

他低頭握拳在唇邊忍住笑意,擡頭正經道:“你別想着它,直接放手,跳下來,我在下面接着你。”

葉初晴顫巍巍低頭看他一眼,繼續哭喊:“這麽高,摔下來手又要斷了!你放箭啊!”

徐嘉樹扶額,蛇就在她手邊趴着呢,她倒是信任他,也不怕他把箭射偏到她身上。可他怕啊,離得那般近,就算他曾是箭無虛發、百發百中的神射手,可他終究是個普通人,會緊張,會不安,乃至,會手抖射偏。

“別怕,你下來。”

“你上來啊!”

眼看着局面越發不可控,徐嘉樹想想也是,在樹下射箭終究是遠了些,不如直接上樹将那蛇抓了,省得小姑娘吓得顫顫巍巍下不來。

打定主意,他把弓箭放在一旁,擡頭道:“我這就上來,你先別動,那蛇不會咬人的。”

聽到這話,葉初晴心裏安定了些,她從小就對蛇這種冷冰冰、滑溜溜的動物有陰影,連黃鳝、泥鳅都不太敢抓,每次不小心碰到都會起雞皮疙瘩。

她安定下來後,手上觸感越發明顯,一點點微小的聲音就像響徹在她耳邊,順着耳朵滑進她腦袋裏,攪得她頭皮發麻。

“你怎麽還不上來啊?”

正仰頭尋找着合适的落腳點的徐嘉樹:“……”他覺得今日過後,自己怕是有人身危險,葉初晴很大概率會想殺人滅口。

定好落腳點,他正要一躍而上,忽聽頭頂一聲尖叫,伴随着撲棱樹枝的聲音,還沒等他擡起頭來,眼前突然一花,身上一股重力襲來,他不受控制地摔到了地上,但在千鈞一發之際,他下意識伸出手緊緊抱住摔在自己身上的姑娘,護着她在地上滾了一圈。

視線內的天空被樹叢遮住了大半邊,只留下很小一塊藍色的剪影,樹上的葉子還在微微顫抖,就像他胸腔裏不能安定的那顆心一樣。

葉初晴擡起頭來,剛剛猝不及防摔下來,腦袋還有些不清醒,她搖搖腦袋,終于發現自己拿徐嘉樹當了肉墊。她趕緊爬起來,跪在一旁想要扶他起身:“你沒事吧?要不要緊?”

徐嘉樹一臉深沉:“閃到腰了。”

“啊?你腰這麽弱……”葉初晴有些懷疑,“這就閃了?”

徐嘉樹面無表情地盯着她,盯到她終于心虛道歉:“對不起……你還能起來嗎?”

“起不來。”

葉初晴咬唇不語,突然一拍手掌:“那我背你回去好不好?我力氣大,背你這小身板,肯定不把你摔着!”

徐嘉樹不想理她,若今日真被她背回去,他的臉往哪兒擱?那他即将成為南華書院以至整個宜州城的笑柄。

“心口疼。”他一只手撫上自己的胸膛,面不改色說瞎話,“你掉下來頭撞到我了,撞得我心口疼。”也不全然是在說瞎話,是真被她氣得心口疼。

葉初晴嫌棄地甩了個白眼:“男子漢大丈夫,我從樹上摔下來都沒事,你就在地上摔一跤就哪哪都疼,怎麽那麽嬌貴呢?”

她拍了下他胸口,想到自己确實摔到他身上了,撞到哪裏也未可知,沒來得及泯滅的良心終于喚起了她的良知,替他按了下手臂:“真摔着了?你不要我背,那我只能抱你回去了,抱着應該不會壓到你心口。”

徐嘉樹掙紮着坐起身,坐起來是後腰處一陣悶痛,确實是閃着了。不過不嚴重,他慣常習武射箭,身體較尋常學子好一些,這會也是因要護着她在地上滾動,後腰處才不小心撞到了石塊。

“我現在是你的救命恩人。”他盯着她眼睛道,“不說做牛做馬,你都不說一聲謝謝嗎?”

葉初晴讪笑,眼神飄忽到旁邊,餘光忽然瞥見剛才害她摔下樹的罪魁禍首——那條該死的蛇居然還盤在樹根邊,冷冷地盯着他們。

她驚叫一聲,又撲到徐嘉樹身上,語無倫次:“蛇、蛇,它會不會爬過來啊?天哪天哪,它盯着我啊!”

徐嘉樹悶哼一聲,一只手撐到地上才沒有被她再次撞到,心上人投懷送抱原本是樁美事,可到了如今這步境地,美人在懷,他也還是柳下惠。

他松開撐地的手,半攬住她的肩膀,将人微微往懷裏帶了帶,另一只手随手摸了顆石子,輕輕一投,那蛇驚起,迅速溜進了草叢。

“好了。”

葉初晴從他懷裏半轉過頭,見那蛇已經不見蹤影,這才松了一口氣。

“你還要抱着我?”

“啊啊啊徐嘉樹你這個流氓!”

哦,流氓讓你主動撲我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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