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私奔

初秋的街上飄着滿滿的果香味,又摻了幾絲桂花香,伴随着悠悠落下的葉子,聞起來溫柔又缱绻。

“徐嘉樹!”巷口榕樹下傳來一聲怒氣沖沖的嬌喝,“你冒然包庇陸子賢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

紅衣姑娘雙手叉腰,煩躁地來回走動,看一眼倚着樹幹不動如松的某人,心頭越發氣憤。陸子賢扮戲子也就算了,徐嘉樹這厮居然還包庇,簡直不把書院規矩放在眼裏!

徐嘉樹卻好似沒聽她在說些什麽,只是自顧自在低頭沉思,眼看着少女已經跨入盛怒的邊緣,他才不緊不慢地安撫:“你先冷靜一會,剛才人多眼雜,不好多說,若鬧出什麽來,總歸是于書院聲名有礙。”

葉初晴終于停下腳步,不過眼中還升騰着怒火:“我說什麽來着?那分明就是陸子賢!那厮居然扮姑娘!”她說着忽然一滞:“等等——他是假扮的還是……真的?”

這話一出,樹下兩人面面相觑,陷入一片迷之沉默。

沉默了半刻鐘以後,葉初晴猶豫開口:“你跟陸子賢關系如何?平日裏有沒有什麽親密舉動?”

沒想到啊沒想到,當初的“姑娘”既不是蔣生,也不是徐嘉樹,居然是陸子賢,這厮藏得可真夠深的,怕是和宜州城裏那灘湖水有得一拼。

沒料到她有此一問,徐嘉樹愣了一會,語氣不善:“沒有。”說起來陸子賢和蔣生關系最好,與其他人倒是交往不深,他也只是給陸子賢補過一個月的課業,可惜成效不多就是了。

“那……現在該怎麽辦?”

“先別聲張,這事不能拿到臺面上來說。我們先私下裏找陸子賢談一談,問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們再商談。”

葉初晴想來想去,也只有這法子了,畢竟陸子賢現在已經跑得不見人影了。

經陸子賢這事一打岔,兩人徹底歇了去蔣生家莊子上放紙鳶的心思,興致缺缺地坐上了馬車。徐嘉樹在前頭趕着馬,葉初晴便靠在車廂內沉思。

她還記得陸子都和陸子賢是兄弟,算起來都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不過一個嫡長,一個庶出,原來竟這般天差地別。

“徐嘉樹,你有庶出的兄弟嗎?”她突然出聲問道,她以前一直希望能有個哥哥,或者有個妹妹,能從小一起彼此依靠,分享所有的喜怒哀樂。只有爹和她兩個人的家裏,實在太孤單了。

徐嘉樹搖頭:“沒有,我爹只娶了我娘一人。”頓了一會,他又低聲喃喃了一句,聲音低得只有他自己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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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亦意欲如此。”

葉初晴失望地“啊”了聲,沒有得到理想中的答案讓她有幾分沮喪,不過她立馬便調節了過來,又追問道:“那嫡出和庶出的子弟差距會很大嗎?像陸子都和陸子賢那樣的。”

“差距當然會有,但也視家族情況而定。據我所知,陸家是書香世家,嫡庶有別的規矩想來更嚴苛些。”

葉初晴似懂非懂,當朝主張修身養性,并不提倡納妾之事,為官者更需潔身自好,她爹也算半個官,更是把潔身自好做到了極致,連讀書人最常見的添香紅袖或是紅顏知己都沒有一個。

家中納妾多的,她只能想起蔣生他爹這個大富豪,但蔣家是首屈一指的富商,蔣生又沒有庶出兄弟,和陸家的境況又不一樣。

“你今晚和陸子賢好好說一說,一定要把這事給問出來,等下個月回來以後再告訴我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她斟酌了會兒,下意識發了命令。

徐嘉樹卻聽出不對來,書院明日才正式放假,按道理他明天就可以告訴她,為何要等到一個月以後?莫不是——她要連夜走?

他瞳孔微縮,裝作不經意問起:“你今夜就走嗎?”

他問得十分随意,葉初晴又放松了心弦,一時不察便答道:“嗯,所以等放假歸來時再告訴我。”

她剛說完,立馬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正要彌補時,徐嘉樹卻忽然拉住缰繩,硬生生讓馬車停了下來。

“籲——”

馬高高揚起前蹄,再重重踏在青石板路上,馬鼻裏噴出熱氣,像是打了個噴嚏。

“幹、幹什麽?”葉初晴心頭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突然停下的徐嘉樹仍然握着缰繩,寶藍色的背影裏居然透着森森寒意,讓她不由自主地結巴了。

徐嘉樹半轉過身子,臉上還帶着淺淺的笑:“我們私奔吧。”

這不是一個問句,語氣裏甚至帶着一點點誘導和命令,若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被他眼神這麽一盯,指不定什麽都答應下來。

葉初晴也晃了一會神,徐嘉樹的眼睛裏似有暗潮洶湧,一不小心就溺了進去,她掙紮着爬出來,硬氣地瞪回去:“你大白日的做什麽夢呢?”

這人今日處處拿她開玩笑,一會求親一會私奔的,以為她好惹?她可是書院一霸女魔頭,他若是再敢挑釁,看她弄不死他!

“徐嘉樹,本姑娘警告你,你若是再說那些引人誤會的話,本姑娘的鞭子可聽不得了。”

徐嘉樹垂眸輕輕嘆了一聲,餘音止在了葉初晴的額上。

“還誤會嗎?我就是這般心悅于你,葉夭夭,你就是話本裏專挖人心的妖精。”他的唇虛虛停在葉初晴的額頭前方,緩緩吐出的呼吸灑在她的發根處,激得她頭皮發麻。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男女親疏有別,她和徐嘉樹是對手,是同窗,怎麽說都不應該如此親密。徐嘉樹居然在占她便宜!這厮、這厮……

雖然眼裏滿滿是不可置信,還有被冒犯的盛怒,但她清楚地知道,她心裏居然沒有反感,一點點都沒有。她不反感徐嘉樹這樣待她,甚至于,是隐約歡喜的。

意識到這個事實,她眼睛驟然睜大,心跳比之剛才更為劇烈。不同的是,剛才是因為不确定徐嘉樹會做什麽,如今卻是因為突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你若是今夜連夜走的話,我就留書說我們私奔了,然後跟着你去。”看她還沉浸在震驚中,沒什麽反抗動作,徐嘉樹滿意地直起身子,眼睛緊盯着她的表情變化。

葉初晴終于回過神來,一手捂着額頭,一手伸出根食指微微顫抖着指着他,抖得幾乎不成聲:“你、你、你無恥!”

徐嘉樹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半靠在馬車壁上,好整以暇道:“我們先不急着回書院,你就在這好好想想清楚,要不要和我連夜私奔?不想的話,這一月就乖乖待在山長大人身邊,不要亂跑。”

先前聽說山長要帶她去蜀中,他不便跟着同行,便只能忍着相思之苦,與她分離這一個月。可如今卻得知她要連夜離家出走,哪能如此,姑娘家孤身一人在外危險,晚間趕路更是要不得。他必要她改了這計劃。

他在心裏盤算得清楚,卻不料葉初晴睜着一雙盈盈的大眼睛道:“行啊,私奔吧,反正以後要是被我爹抓住要打斷腿的話,不要怪我就是了。”

徐嘉樹怔住,随後忍不住啞然失笑,這姑娘啊,不管什麽時候都能踩到他心尖上。他怎麽舍得讓她背上私奔的污名,葉夭夭啊,專挖人心最柔軟的地方。

他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今夜被山長大人鎖在生舍內也不要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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