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挾持

挾持

吳瑛猝然被這個編號W1的實驗體搭話，吓了一跳。她擦了擦眼淚說：“沒事。”

W1看起來一臉無害的樣子，雖然吳瑛知道實驗體都是死|刑犯，罪無可恕，但光看外表還是很難将面前這個人和殺人犯聯系到一起。

“來到這裏這麽多天，我非常後悔，”W1将頭靠在玻璃牆上，眼神下垂，頗有些憂郁，“被感染C病毒的時候，無法控制自己的時候，我真的很後悔我曾經那麽極端，明明有更好的方式……”

聞言，吳瑛想到自己被C病毒感染的父親和将自己擋在身後的母親和哥哥，她忍不住看向W1，問道：“感染C病毒，是什麽感覺？”

“怎麽說呢？就像是五髒六腑都在被膨脹牽拉一樣，視線變得很清楚，耳旁的聲音變得很大，”W1指了指自己的大腦，“頭很痛很痛，好想就這麽死掉，雖然有一些自己的意識殘存，但是卻無法控制自己，就像一頭野獸，看見人就忍不住想攻擊。”

“那被治療好之後，你是什麽感覺？”雖然吳瑛想到親人很是心痛，但仍然敬業地通過問詢記錄實驗數據。

“恢複正常後，好像突然很想好好生活了，”他眨了眨眼睛，想要忍住淚水，苦笑道，“你願意聽聽我的故事嗎？”

了解實驗體的心理情況也是實驗的一部分，吳瑛點點頭：“洗耳恭聽。”

“我是從淪陷C區逃出來的，”他眼神空洞，緩緩道，“本來我們比較靠近後方，可是後來突然來了一群穿着防護服開着機甲的人，他們破壞了隔離牆，大批的蟲族和變異者湧進來，我永遠也忘不了我的母親被變異者咬斷喉嚨的樣子，她到死前，還在叫我快跑……”

說到這裏，W1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落了下來。

吳瑛想起最後母親只留給她一個背影，剛剛擦掉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我的母親，也是為了救我死去了。”

“我們的母親真的很偉大，”W1吸了吸鼻子，忍住痛意，接着道，“後來為了活命，我給那個組織當牛做馬，然而我一直在找機會除掉他們……後來在某一天，我放了一把火，把他們都燒死了。”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這些土匪遲早會被抓起來的！雖然你殺的是壞人，但是殺人是不對的。”吳瑛感到非常惋惜。

“那時的我，心裏只有仇恨，”說到這裏，W1眼神悲涼，“我太極端了……”

“可你現在，還是得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盡管吳瑛很同情他的遭遇，但他的命運不會改變。

“我知道，”W1乞求道，“但我已經好久沒有再看看天空了，你能讓我在死之前，再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嗎？”

吳瑛面露難色，有些猶豫不決：“老師說過，不能私自讓實驗體離開玻璃牆，我不能這麽做。”

W1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在地上直磕頭，邊哭邊喊：“求求你了，我也不想給你添麻煩，但這是我臨終前最後一個心願了，求求你了……”

吳瑛大驚，連忙讓他不要再磕頭了，然而隔着玻璃牆她沒法制止，眼看W1的額頭已滲出鮮血，她只好妥協道：“那你保證，去院子裏看一會，就回來。”

他感激涕零，拼命點頭：“謝謝你，謝謝你，你放心，我得償所願，配合你完成實驗，我就會自我了結贖罪。”

吳瑛便啓動密匙，玻璃牆緩緩移動，然而當W1踏出去的那一刻，警報便響了起來。這是蘇北望防止實驗體逃跑而設置的，因為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所以吳瑛也被吓了一跳。

聽見報警聲，外面的幾位研究員和保安都沖了進來。W1見勢不妙，從背後死死地掐住了吳瑛的脖子，大吼道：“你們誰敢過來，我就掐死她！”

吳瑛沒有設防，未曾反應過來，就被掐住了要害。

保安團團圍住他，但卻不敢輕舉妄動，除了軍盟，任何組織和個人都不允許私自佩戴激光槍支和殺傷性武器。小李趕緊偷偷用個人終端給孔清如發了信息，一邊穩住W1：“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如果合理的話，我們可以談一談條件！”

信息傳到孔清如的終端裏，他正在給試管裏加營養液，接到信息，他先是神色一變，但立馬恢複如常，刻意對蘇北望道：“老師，我父親上次關于基因重組的一項專利項目還有一些細節要和您談談，正好他今天得空，想問您有沒有時間？”

這個項目的合同都早就簽好了，蘇北望一下就領會了言外之意，他和瓊斯打了招呼便和孔清如離開了。

蘇北望開着飛車直接趕往郊外實驗室：“出什麽事了？”

孔清如神色凝重：“老師，W1逃出來挾持了吳瑛。”

蘇北望的手指抖動了一下，但他很快穩定住心神，說：“目前情況怎麽樣？”

“沒有回複，可能小李在穩住W1，既然吳瑛是人質，W1暫時應該不會對她怎麽樣。”孔清如分析道。

蘇北望沒再說話，從左手口袋裏摸出一個戒指，那是他自制的用于防身的微型麻|醉|槍。

而另一邊的研究員小李，想找機會用麻醉，卻一直沒找到突破口。W1因為長期實驗身材瘦弱，還刻意蹲到與吳瑛差不多等高的位置，用她遮擋住自己。

蘇北望趕來時，就是這樣一番場面，保安已經被趕了出去，只留下小李和其他幾個研究員和W1僵持不下。

吳瑛的臉已經憋的通紅，不時還有幾聲咳嗽。

“博士，你也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天吧！”W1露出半張臉，睜大眼睛瞪着蘇北望，陰陽怪氣道，“別以為我們都是傻子，C病毒不是打在你的身體裏，你當然不知道疼！”

C病毒的确沒有在蘇北望的血液裏存在過，但基于C病毒制造的C病毒芯片卻實打實曾在他的大腦中，給幼小的他留下了頭疼到無法呼吸的深刻印象。

“你很恨我吧，”蘇北望無奈道，“這個小姑娘是無辜的，你放開她，我來做你的人質。”

“你說得好聽！”W1叫嚣道，“像你這樣殺人不眨眼的，能甘願拿你自己的命冒險？你也太虛僞了！”

對于死|刑犯來說，蘇北望的确是殺人不眨眼。他曾經親手殺死過失敗的實驗品，并現場進行解剖。

“殺了她，對你沒有好處，”蘇北望不為所動，耐心解釋道，“知道軍盟上将陳既白吧？他是陳既白從淪陷B區帶回來的幸存者，是他資助的學生，如果她死了，你就算想辦法逃出去，陳既白也不會放過你；我做你的人質，就算失手被殺了，你也只是多殺一個人而已，我無依無靠，手底下這些研究員也只是混口飯吃而已，跟着孔清如比跟着我更好，只要你逃的遠遠的隐姓埋名，沒人能把你怎麽樣。”

孔清如有些擔憂地看着蘇北望，但又不想打破蘇北望的計劃，只能在一旁看着。

W1聽到陳既白的名字就有些害怕了，他早就聽說過陳既白的手段……畢竟陳既白是從邊遠錫城接回去的，和城市裏的富家子弟精英派截然不同，如果真得罪了陳既白，可能的确難有安身之所了。

“你走過來，靠近點。”W1謹慎道。

蘇北望為了表示誠意，沒有絲毫猶豫就向W1走過去。W1看準時機，推開吳瑛就要掐住蘇北望的脖子。

然而他不知道蘇北望也在等待這個時機，當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如何掐住蘇北望的喉管時，蘇北望幾乎就同時出手，将戒指裏的麻醉劑完全注射到W1的動脈之中。

W1的手掌剛接觸到蘇北望的脖子，就忽然沒了力氣，暈倒前的那一刻，還在咒罵蘇北望：“你這個心狠手辣的小人……”

蘇北望嫌棄地抹了抹脖子，皺眉道：“立即處死吧。”

小李和其他幾個研究員便趕緊去處理了。

蘇北望趕緊看看吳瑛的情況。他和孔清如趕忙将吳瑛攙扶起來，讓她坐下。

“你怎麽樣？”

“老師，對不起……”吳瑛十分愧疚，“都是我的錯……”

蘇北望無奈地嘆口氣：“你人沒事就行。”

“他說他是淪陷C區逃出來的，殺的都是壞人，他說他只是想臨死前再呼吸一次新鮮空氣，我沒想到他……”吳瑛有些語無倫次。

“沒關系，沒關系，你不用說，”蘇北望看她臉蛋還是有些紅，制止了她，“我希望你記住今天的這節課。他是臭名昭著的‘自由女神’組織中的一員，這個組織信奉自由，認為物競天擇适者生存，軍盟用激光隔離牆封鎖住申亞大陸和陰瑟之海是違背自然法則，所以破壞了淪陷C區——也就是桃李鎮的防護牆，小李就是桃李鎮出身的，只是他比較幸運，在他小時候，父母就帶他來到了鉑金，但他爺爺奶奶都在那次變故中死了。”

“其實這不過是這個組織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他們做這些只不過是為了滿足他們變态的破壞欲，仗着有一定的武裝能力，收取高額保護費罷了。組織的高層罪犯我們不方便涉及，但這些組織的邊角臭蟲孔董事長還是能想辦法幫我弄來的，我們這裏相當一部分實驗體都來自那個組織，”蘇北望語重心長道，“你還小，可能不太理解，但永遠不要随意相信別人。”

“我明白了，老師。”吳瑛因為愧疚而眼圈通紅，使勁點了點頭。

然而說出這句話的蘇北望心裏卻突然一驚，想到他做完腦部腫瘤手術後楚璘對他說的話，他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容易相信別人了？

他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疑，楚璘對他有恩，是不一樣的。

“明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