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平頭
平頭
陳既白不禁看向蘇北望。一直以來蘇北望都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知識分子,不能舞刀不能弄槍,如果在戰場上完全是個累贅。蘇北望不像蘇亦奇那樣能操縱機甲坦克在前線沖鋒陷陣,但陳既白卻沒想到,蘇北望倒也是個膽子大的。
伯特顯然已經瘋癫,像聽不懂他的話似的,突然大笑起來。
陳既白厭煩地揮揮手:“帶下去,軍法處置。”
舒承宣:“是。”
蘇北望把槍交給陳既白,往回走去。陳既白跟在他旁邊,兩人一路無言。
“你……”兩人幾乎同時出聲。
“你先說吧。”蘇北望攤手示意。
“對不起。”蘇北望被抵着槍威脅生命的那一刻,陳既白心都懸到了嗓子眼。之前他們不是沒有遭遇過危險,但他還從未想過他的部下竟也會成為安全隐患。
“剛剛不是道過歉了?”蘇北望失笑,“你是上将,不是無所不能的神,再說了,誰能想到他會這樣呢?”
他又接着自嘲道:“大概我是有招人恨的體質。”
陳既白想否認,但想到之前對他的厭惡,又深感抱歉,便轉移話題道:“你的實驗還需要什麽幫助,我可以無條件提供,也會給你開放C病毒抗體研究權限。”
他又補充道:“只開放給你。”
“謝謝,”蘇北望真心地笑了下,“如果你相信我,我會生産提供抗體,屆時你們所有邊防的士兵都提前注射抗體,應該就不用再忌憚C病毒了。”
“有勞。”
“至于未完成的實驗,我可能需要你幫忙招募一些志願者,但因為實驗危險性極高,必須簽訂生死狀,志願者需自願,我希望你能保障他們的權益,如果有傷亡算烈士,他們的家人能享受烈士家屬待遇。”
陳既白應允:“應該的。”
兩人又一路無言,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之前的病房,這裏是陳既白特地給蘇北望準備的單人間。
蘇北望感覺到經此一事,陳既白對他應該是放下戒備了。他便大膽詢問了一直以來的疑惑:“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你以前和楚門有什麽過節嗎?”
陳既白正盤算着請求蘇北望擔任軍盟醫學技術顧問的事,突然被提問,便說出了真相:“這是軍盟一直避而不談、我們後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告訴你也無妨,但請你和我們一樣,保持緘默。當年,前線混戰,民不聊生,楚門當時的領頭人楚牧博士研制出C病毒芯片技術……”
一聽到“C病毒芯片”,蘇北望微微睜大雙眼,他的猜想總算落到實處。
“我祖父陳遠域自願植入芯片,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大敗蟲族,也給技術人員争取了建造激光牆的時間,然而,我祖父不久後暴斃身亡,軍盟的激進者殺害了楚牧博士,從此,C病毒芯片便成了封存的秘密,被無條件禁止使用。”
蘇北望聽出了其中蹊跷:“陳元帥的死亡原因是什麽?”
“當時,那些激進者認為是C病毒芯片導致了我祖父的死亡,但實際上,是前總統威廉姆斯買通我祖父的親衛,給他注射了致死藥物,而親衛僞造了戰死沙場的假象,實際上是害怕被殺逃跑了……這一關鍵性證據,是瓊斯博士提供的,他偶然救了那個親衛,發現了真相,又交給我。”
原來這是威廉姆斯倒臺的原因之一,也是陳既白如此信任瓊斯的原因所在。
然而,蘇北望卻并不能坦白他和蘇亦奇都是C病毒芯片實驗人的事實。
他嘆息道:“芯片技術如果不能正确應用,就是和人類的發展背道而馳,盡管解決了燃眉之急,但卻後患無窮。”
陳既白點頭表示同意。
蘇北望不想耽擱陳既白的時間,就在他準備道別時,陳既白突然站直了軍姿:“蘇北望博士,我正式邀請您擔任軍盟醫學技術顧問。”
說完,他深鞠了一躬,以表誠意。
這對于蘇北望來說不過是個虛名,他從申請來前線之前,就做好了無償奉獻的準備:“多謝信任,自當不負使命。”
“軍盟會保障您的權益,實驗室所需一切我們都會盡量滿足,”陳既白又鞠了一躬,“謝謝您為人類做的貢獻。”
陳既白這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讓蘇北望感到很不适應:“既白,你不用這麽正式,這些是我應該做的,比起一直在邊防沖鋒陷陣的将士,我這些算不上什麽。”
“你好好休息,”陳既白沉默了幾秒,本想說些別的,但還是作罷,只提醒道,“你在邊防的事跡遲早會傳遍整個申亞大陸,難免會招來同行妒忌,我會給你安排保镖,你以後出行要小心。”
鉑金是都城,安防穩固,蘇北望是搞研究的,一向深居簡出,但如陳既白所說,他的确不得不防。
“謝謝。”
蘇北望每天按時查房,詢問病人情況,會對一些治療效果不強的方案及時做出調整,忙碌但樂在其中。
“蘇博士,上次那事,一直沒好好跟你道歉。”舒承宣總算處理完戰後事宜,這才來登門謝罪。
“不是你的錯,”蘇北望自然不怪他,“上将可罰你了?”
舒承宣:“罰了半年獎金,心理顧問團也被罰了,就是我們護衛隊配的一群心理醫生,說實話我們平時不愛找他們聊天,太忙了,巡邏、小範圍戰争一直層出不窮,要是我發現誰有問題就讓他主動去找心理顧問聊聊,伯特……我是真沒發現,真的很對不起。”
“都過去了。”蘇北望打斷他。他并不關心伯特的情況,怎麽處理是部隊的事情。
方艙醫院裏,護士和輔助型醫療機器人來往匆匆,很是忙碌。
“對了,”蘇北望撥了撥劉海,将頭發往而後捋了捋,“你們這裏有理發的嗎?來之前太匆忙,工作時發現實在是太影響了,邊防條件不好,還是剪掉方便一些。”
“有是有,但……”舒承宣欲言又止。
“有就行。”
等理發機器人剪掉了蘇北望的頭發,他看着自己和将士們一模一樣的平頭,才意識到這是個傻瓜機器人,大概只會理一種發型。
他不是個過分在乎外表的人,平時清爽的洗剪吹就可以,但自從腫瘤手術醒來後,他看着自己近乎鹵蛋的平頭,這給他帶來的沖擊力還是太大了,所以不知不覺就留長了一些。
蘇北望看着鏡子的表情有些錯愕,舒承宣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們理發機器人有兩種模式,女兵的頭發不會那麽短的,但是他被嚴格設置了指令,只要是男性,一律都是平頭,所以……”
“沒事,沒事,”蘇北望哭笑不得,“等我回鉑金,還會長長的。”
約克是情報巡防組,帶領情報組這些天一直在隔離牆外巡查,設置了不少陷阱,确定近期沒有蟲族再靠近才返回。陳既白一行人給他接風洗塵。
約克無精打采,一臉疲憊,和陳既白彙報完工作便一起就餐。蘇北望在方艙忙完才和舒承宣一起過來,約克一看到蘇北望的平頭就樂了:“幾周不見,你這就被我們同化啦?”
陳既白這才看向蘇北望。他的身旁跟着舒承宣,一同走進來的時候,他仿佛看到了蘇亦奇當年帶着親衛的樣子。熟悉的地點,熟悉的畫面,熟悉的人,一模一樣的臉,這讓陳既白感到很混亂。
最早認識蘇北望的時候,他堅定地認為蘇北望和蘇亦奇除了雙胞胎的生理外毫無相似之處,然而當蘇北望本人置身在這充滿回憶的淪陷B區救死扶傷時,當蘇北望在這艱難的環境下任勞任怨時,他總是不受控制地回憶起他和蘇亦奇在這裏的一切。
這讓他深受折磨。
“還不是你們這的理發機器人幹的好事,”蘇北望無所謂地笑笑,“我這是入鄉随俗。”
約克打趣道:“要不你也參軍入伍吧,我覺得你是個好苗子。”
“不了不了,我可不想千裏送人頭,我害怕,”蘇北望擺擺手,“我沒有你們這麽大的勇氣和魄力,我只敢躲在實驗室裏做些力所能及的研究罷了。”
“術業有專攻,你這次才是大功臣,”約克舉起酒杯,“蘇博士,我們走一個。”
蘇北望和他碰了一下:“不敢當不敢當,你們才是。”
“不過我看蘇博士剛來的時候,好像一點也不怕,”舒承宣插話道,“一般來說普通人第一次看見巨大蟲族,哪怕是屍體,肯定也會吐的,而且白隊不是說您貧血嗎,我們這環境這麽差,我看您适應能力還挺強的。”
蘇北望十五歲就離開家斷了經濟來源,雖然一直住在繁榮的鉑金,但也是吃過不少苦頭的:“我們做生物醫學實驗的,勉強也算是見多識廣。這裏雖然條件不好,但重中之重是救治傷員,我們哪還顧得上這些。”
舒承宣:“蘇博士,您就別謙虛了,昨天你團隊研究員……好像是叫小趙吧,悄悄去炊事班問,能不能做點飯,不想再吃營養膏了,其實這要求不過分,但這次事态緊急,沒顧得上這些物資,當然沒有了。我們這裏的條件,一般人的确受不住。”
“我讓他自己去炊事班問的,”蘇北望有些抱歉地笑笑,“給你們添麻煩了,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