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裝傻

裝傻

蘇北望直到破曉才迷迷糊糊睡着,連七點的鬧鈴都沒聽見,睡到上午十點。簡單的洗漱後,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樹才走出卧室。

客廳的沙發上已經沒人了,收拾得幹幹淨淨,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一場夢。他暗自慶幸陳既白不在家,便如常到地下實驗室。

“老師,您睡過頭了?”孔清如有些奇怪、

蘇北望平時是個時間觀念比較強的人,過去一直是個工作狂魔。

“可能昨天喝多了,”蘇北望感到很抱歉,穿上白大褂,“我們開始吧。”

最近蘇北望的精神都集中在地下實驗室,孔清如明顯感到實驗更加順暢了。蘊含蘇北望相同基因的全能幹細胞培養也趨于穩定,只差一個完備的手術方案,便能實現雙胞胎之間的腦細胞激活及體循環、肺循環的恢複。

到了晚上,陳既白像往常一樣來到地下實驗室。蘇北望有些緊張,但打定了主意裝傻,因此仍舊沉浸在實驗中。只是當陳既白前來詢問實驗數據時,他雖然很認真詳盡地報備,但仍時不時瞟一眼陳既白,觀察他的表情。

陳既白的表情并無變化,和平日裏沒什麽不同。

蘇北望心裏舒了一口氣,心想陳既白大概是斷片了,能順利揭過這件事自然是皆大歡喜。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陳既白醒來後,破曉的黎光透過窗沿照到他臉上,意識逐漸回籠。陳既白并不是一個會喝酒斷片的人,昨晚他對蘇北望做的一切都歷歷在目。

“我一定是把他當成阿奇了。”他痛苦地扶住額頭,自言自語道,起身緩緩回到卧室。

蘇亦奇安安靜靜地躺在冰棺中,陳既白直挺挺跪了下去。

“阿奇,我又把你哥哥當成你了,對不起,”陳既白艱難道,“我發誓,在你醒來之前,我一定滴酒不沾,全心全意等待你醒來。”

“你快點醒過來好嗎?”陳既白眼圈通紅,有些哽咽,“你再不活過來,我就快瘋了。”

他只能裝作無事發生,照例去軍盟處理公務。好在蘇北望也是一樣,這讓他松了一口氣。

但陳既白仍然感到很危險。

“手術什麽時候能開始?”這還是陳既白從邊防回來後,第一次催促蘇北望。

“我不能給你準确答複,但年底之前一定可以,”蘇北望看着終端裏的手術計劃,“我要确保萬無一失,還請你諒解。”

陳既白便沒再說話,安安靜靜等待今天的實驗結束後,将蘇亦奇緩緩送回他的房間中。

蘇北望送孔清如離開,陳既白将瓊斯留了下來。

“瓊斯博士,稍等。”

瓊斯剛脫掉白大褂:“上将,有何吩咐?”

“這個實驗很兇險嗎?”

“對,但理論上來說,最壞的結果就是蘇博士死亡,換蘇上校複活,”瓊斯轉了轉眼珠,嗫嚅道,“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陳既白皺眉:“你說。”

瓊斯斟酌道:“其實如果不考慮活體的生命,我現在就可以操刀這個實驗,讓蘇上校複活,只要得到您的準允,我即刻開始。”

聞言,陳既白的眉頭擰得更緊。只要他一點頭,也許明天就能見到醒來的蘇亦奇,至于蘇北望,他完全可以讓瓊斯僞裝出各種意外,他和蘇北望不清不楚的婚姻關系也會自動解除,蘇亦奇也許會有些傷心,但不會很久……以後不會再有任何人能幹擾破壞他們之間的關系。

蘇北望如果死了,百利一害。

然而陳既白心中翻江倒海,最後仍是化作無聲的嘆息:“不要傷害蘇北望的性命,以後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瓊斯點點頭,表面上恭敬從命,可腦中卻發射了信號。

“什麽?他居然心疼那個殺千刀的崽子了?不願意讓他死了?”蘇正德咆哮道,“就這樣的人居然還能做軍盟上将,真是婦人之仁!蘇北望不過一時走狗屎運研究出了C病毒抗體,兔死狗烹是最簡單的方法。我還以為他搞什麽慶功宴是做給別人看的,看樣子,他是來真的?”

瓊斯在腦中問道:“大哥,那現在怎麽辦?”

蘇正德思考了一會,慢條斯理道:“沒事,實驗不是還沒開始麽?蘇北望說萬無一失就能不出幺蛾子?人的生命多麽脆弱,等到手術的時候,蘇亦奇複活之後,你想辦法毀了蘇北望的腦子,靜脈動脈随便注射些□□、凝血劑的,包裝一下,懂?陳既白要是問起來,就說手術并沒有理論上那麽成熟,放心,怪不到你頭上。”

“大哥,還是您聰明,我這就提前準備。”

“知道就好,蘇北望這反了天的東西不是什麽善茬,雖然有點本事,可惜不能為我所用,不能用的東西那都是廢物,還不如斬草除根。”

瓊斯應下,嘴上囑咐助手消毒實驗室,腦中琢磨着計劃。

電閃雷鳴,狂風驟雨,八月的天說變就變。

今年陳既白父母的忌日,又剛剛下過一場大雨。這次他沒有再反對蘇北望的掃墓之請,兩人一前一後沿着路走到了陳博實和莉達夫婦的墓碑前,各自沉默地放下花。

“爸,媽,我來看你們了,”陳既白深深地鞠了一躬,“你們也很想見見阿奇吧?我很快就能帶他來見你們了。”

“陳博士,莉達夫人,你們好,”蘇北望也鞠了一躬,“晚輩是蘇北望,蘇亦奇的哥哥,你們還記得我嗎?”

照片上的兩人仍然很溫柔地注視着他們。

陳既白旁若無人地說:“我真的很愛阿奇,他勇敢、堅強,在部隊的時候他總是沖鋒在前,當有人受傷時他又首當其沖,醫技不輸給我們的軍醫隊長白隊,而且他比我更有遠見,如果不是我攔着他進行C病毒抗體的實驗,還為此吵了一架,也許他不會失蹤,更不會離開我。”

“其實他不會因為這件事真的和我置氣,畢竟走的時候他給我留下了那段語音。我到現在都在想,他是不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才會突然消失,回家休養。但他的後遺症實在是太嚴重了,竟然到了無力回天的地步,幸好我們有辦法救他。”

“請你們一定要保佑手術順利。”陳既白鞠了一躬,虔誠道。

蘇北望從來沒有聽到過陳既白的自白,也從未聽到陳既白像這樣誇過一個人,心裏很是羨慕,但也是真心的祝福他們能白頭偕老。

“既白,你放心吧,我弟弟一定會活過來的。”他忍着心痛,臉上卻是笑意吟吟。

陳既白沒有回頭,只說了聲“謝謝”。

突然又下起了小雨,蘇北望撐起傘遞給陳既白,自己在一旁撐起了另一把。雨聲打在傘面上,擲地有聲,但聽不懂它們的韻律和訴說,就像蘇北望不能宣之于口的話,注定不能被人體會。

他怕離別的時候忍不住淚水,所以不會開口說再見,只會悄無聲息的離開。但他明明是很想好好告別的,告別這個他喜歡了十幾年的男人,告別這近兩年來的黃粱一夢。

想到這裏,蘇北望為了給陳既白留下私人空間,便和陳博實夫婦恭敬地告別。然而他走出了十幾米遠,仍然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陳既白撐着傘在雨中,身姿挺拔,表情肅穆,薄唇一張一合。

“再見。”蘇北望輕啓嘴唇,卻沒有發出聲音。

手術計劃進入尾聲,他一刻都不想松懈。不久後,在科學院他自己的實驗室裏,他和孔清如、小趙召開了一個小會,小趙在最近加入了地下實驗室。

“這個實驗的危險程度不用我多說,”蘇北望正色道,“清如,我已經列舉出了所有可能會出現的瀕危狀況,凝血、中毒、麻痹……所有的應對措施都要提前做好準備,這一點你明白嗎?”

“您放心吧,”孔清如在一年多的時間裏順利拿到博士學位,已經成為能獨當一面的生物醫學博士,“這些是我們共同讨論出的結果,準備好後我會給您過目,畢竟關系到您的生命,我一定全力以赴。”

蘇北望十分信任孔清如,他點點頭:“實驗之後,我弟弟大概率不會馬上蘇醒,但我……”

他頓了頓:“但我想離開了,我大多數東西都已經慢慢搬了回來,所以還要請你再去照顧我弟弟一段時間,直到他平穩的蘇醒,并且沒有任何身體異常。”

“但實驗後您應該也會受創,我還是……”

蘇北望打斷了孔清如:“所以我需要小趙,你對我弟弟的情況更加了解,就好好留在我弟弟身邊,好嗎?”

孔清如只好點點頭:“我一定照顧好他。”

“這是申亞大陸第一臺雙胞胎細胞重塑手術,我是活體,只能給你們提供理論指導,但具體的手術得靠你們去實踐,我相信你們的能力,”蘇北望轉頭對小趙說,“小趙,至于我的術後康複,就需要你的幫助了。”

小趙大名叫趙喬,在邊防跟随蘇北望時也立下汗馬功勞,完美完成了淪陷C區抗體注射任務。

趙喬鄭重地點點頭:“老師,我一定會照顧好您的身體,我還想跟随您,見識各種各樣的實驗,學習五花八門的知識。”

蘇北望笑了,點了點頭,握緊了孔清如和趙喬兩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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