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顫抖

顫抖

“你的計劃我批準了,”陳既白贊許地點點頭,“整理成報告交給我,明天你就着手安排。”

蘇北望還以為陳既白會提出更多的反對意見,卻沒想到這麽快就通過了。

“還有一件事,我想征求您的意見。”蘇北望考慮到另一件事,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陳既白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看向他,安靜地等待下文。

“我知道,按照規定,吳瑛應該送往就近的福利院,”蘇北望話鋒一轉,“但是她是我親手救出來的幸存者,所以我想資助她,作為監護人,暫時先把她帶在身邊。”

“你已經是老将了,救出的幸存者難道就她一個嗎?”陳既白皺了皺眉,表示不解,“那麽多幸存者,你都要為他們的人生負責?”

“當然不是,”蘇北望搖搖頭,“只是暫時,我想先在基地照看她一段時間,等她的心理創傷基本治愈了,能适應社會生活了,再走程序去福利院。”

陳既白聞言,眉頭舒展開來。方才他以為“蘇亦奇”動了領養吳瑛的心思,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竟然有些不快。盡管他知道兩人年紀相差并不大,“蘇亦奇”也根本沒有領養吳瑛的資格條件。

“這件事你自己安排,我不幹涉。”

蘇北望道謝,起身離開了上将辦公室。

接下來的每一天,蘇北望都非常忙碌。基建、整隊、布防安排,同時還要整理舒承宣發來的偵查信息,查看激光防護牆情況以防不測,忙的焦頭爛額,晚上還要抽時間去看一下吳瑛的情況。

吳瑛意外地很堅強,在接受現實後,她開始認真學習,跟在軍醫隊的幾個醫生、護士後面,俨然像一個小實習生。

蘇北望在她的終端放了很多資料,其中包括他那個毫無印象的哥哥主編的《基因改良工程學》。當時他看到主編“蘇北望”這個名字時,心裏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

父親和身邊所有人都說他是“蘇亦奇”,作為軍人回歸邊防已有一段時間。雖然他适應能力和學習能力極強,布防安排對他來說算是得心應手,但他卻在這裏找不到歸屬感和熟悉感。

他只能把這些歸結為劫後餘生的洗白。

十個區域的基建基本完成後,十組的輪班也在有條不紊地展開。

蘇北望駕駛機甲給陳既白進行介紹,方便他驗收和實地考察,慕雨良駕駛另一個機甲随行。十組提前知道陳既白要來檢查,各司其職,安排好區域巡邏。

陳既白在副駕駛上一直沒有說話,蘇北望也摸不準他的評價。在到達五區時,五組突然接到牆外偵察隊的消息,蘇北望也收到了舒承宣發來的信號。

五區防護牆,有約一百二十只蟲族正在靠近,風險B級。蘇北望立即帶領部分五組士兵去牆外作戰,正好試試五組戰士的實力。他讓五組隊長留在區域內鎮守,方便裏應外合。

原本他想讓陳既白留在五組區域基地,但陳既白卻仍坐在副駕駛沒有動,說了句:“一起,你作戰指揮。”

蘇北望只好直接前往戰場,他倒也不是緊張,但總覺得陳既白在有一些束手束腳。

五區防護牆外的地形正好是柒吳鎮延伸過來的山脈,這些變異蟲族看起來像是經過了柒吳鎮穿過來的。為了不誤傷隊友,這次蘇北望打算在山脈一邊設埋伏,在山脈結束的區域再安排慕雨良帶一小隊清理漏網之魚。

不高的蟲對于他們來說的确可以很容易殲滅,但如果是和山脈差不多高甚至更高的巨型蟲,對于設埋伏的士兵們來說就比較危險了,因此十分考驗士兵們的反應能力。

蘇北望帶領着一行人在一頭。老遠就定位了蟲族的行徑,尤其是巨型蟲的數量,竟然足足占了三分之一。他安排一些士兵和他一起專打巨型蟲,其他的士兵則清理小型蟲。

當第一只蟲踏足他們的射程範圍時,戰争就打響了。硝煙彌漫在整個山谷之間,炮彈和蟲族凄慘刺耳的嗡鳴聲不斷交織,幾乎要刺穿蘇北望的耳膜。

一只巨型蟲迎面襲來,揮舞着巨大的螯足,眼看就要砸到蘇北望的機甲,但都被他靈巧的一一躲過。蘇北望靠近最佳射擊點,立即發射高濃度酒精彈。它從巨蟲的口器一下擊穿了巨蟲的大腦,巨蟲應聲倒地,動了幾下螯足便不再動彈。

蘇北望不知道的是,陳既白一直在觀察他的操作和神情。他在戰場時眼神一改平常的和善,十分兇狠,下手也是快狠準,挑不出毛病。

陳既白摸了摸下巴,贊許地點點頭。

這時旁邊有個士兵沒有打中巨蟲的口器,而是損壞了巨蟲的一個螯足。巨蟲揮舞着螯足直接向蘇北望的機甲砸過來,幸好他反應快,及時跳開,但機身突然不穩地抖動了一下。

在高速下蘇北望的安全帶突然斷裂,他直接被甩了出去,頭撞到了機甲核。他努力維持神志,但只感覺視線模糊,雙手在不停地顫抖。

他有些慌亂,戰場上瞬息萬變,一時的失神很可能都會失去生命。他想站起來回到操作位,然而雙手抖動的異常厲害,他完全控制不住。

陳既白啧了一聲:“機甲維修隊是怎麽維護你的機甲的?”

他沒時間查看蘇北望的情況,直接從副駕駛奪過了操作權限。

這還是蘇北望第一次親眼看到陳既白親自操縱機甲上戰場,只聽見陳既白通過公共大屏說:“所有攻擊巨蟲的士兵,注意最佳射擊點!不要誤傷隊友!”

“在沃德學院你們就是這麽學作戰的嗎?”

“不瞄準蟲族第一個擊穿的就是你的機甲!”

幾分鐘後,陳既白又幹掉了兩個巨蟲。但蘇北望因為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幾乎一直在機甲內被搖晃着,幸好他知道保護頭部,所以當手指的顫抖停止後,雙眼終于恢複了清明,他趕緊站起來重新坐到駕駛位。

“對不起。”蘇北望感到無地自容,他實在想不通自己這個毛病是怎麽回事,難道是C病毒芯片或者是之前戰場上的後遺症嗎?

“回去再說。”陳既白表情嚴肅,置身于戰鬥中沒有多發一言。

蘇北望沒有再要來操作權限,只是通過自己極強的觀察力和判斷力,不斷地報着巨蟲的方位,各螯足的揮舞位置,以期望能幫上陳既白一些。

目标範圍內的巨蟲的左側二足忽然消失在視線範圍內,蘇北望突然意識到什麽。他瞳孔皺縮,驚呼道:“五點鐘方向可能有螯足從視線盲區向上攻擊機甲!”

陳既白聞言及時往後方跳開,果然看見螯足穿了過來,山上的石頭土塊都被它的螯足沖破。如果剛才沒有躲開,機甲勢必就要被擊穿了。

“反應很快。”陳既白稱贊道。

戰争足足持續了四個小時。蘇北望也是第一次見到陳既白驚人的機甲操作力以及戰場上的威懾力,說實話,他在戰場上的時候十分兇悍,連發出命令的語氣都帶着不太好聽的威脅。

但不得不承認,雖然難聽,但是有用。

巨蟲在他們的努力下都被殲滅了,只留下一些較小的蟲族在往慕雨良的方向靠近。

“其他人,前往山脈結束區域支援!”

陳既白下達命令後才放掉了操作權限,看向蘇北望,神情嚴肅,問道:“你剛才,怎麽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蘇北望的錯覺,他本以為陳既白會很生氣,但他的眼神裏似乎還含有一絲絲關切。

“我……我不知道,”蘇北望捏緊了拳頭,“可能是戰場上的後遺症吧,好像頭被撞到之後我的手就不聽使喚了,好幾分鐘才恢複。”

聞言,陳既白倒吸一口冷氣:“蘇亦奇,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在,像剛才那種情況,你很可能會死?”

“對不起,”盡管蘇北望沒有表現出來,但他有些慌張,這個後遺症很可能會讓他再也上不了戰場,“我不該沒有治好就回來赴任,是我大言不慚……”

“行了,你不用道歉,”陳既白捏了捏睛明穴,想到還有些後怕,“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他忽然發現,自己很害怕蘇北望在戰場上死掉。

“完全沒事,就剛才那一下,”蘇北望自己都覺得這話沒什麽說服力,聲音也越來越小,“我只要保護好頭部,應該不會影響戰鬥。”

“你的情況回去再說,”陳既白的眉頭又鎖了起來,“這是你專用機甲嗎?”

“是的。”蘇北望點點頭。

陳既白深呼吸一口氣,才忍住沒發火:“機甲維修隊,你平時沒和他們确認過嗎?”

機甲維修是後勤重中之重,盡管蘇北望對于機甲理論、制造等都有所了解,但他沒有三頭六臂,這些天他忙的焦頭爛額,根本沒空去檢查機甲維修隊的工作情況。

蘇北望和機甲維修隊的隊長段集有短暫交流過,認為他技術水平極高,對機甲庫裏的機甲了如指掌,隊員們也行動有素,因此蘇北望很放心地忙布防去了。

卻沒想到差點在這裏栽了跟頭。

蘇北望不敢說話了,又想開口道歉。陳既白像是知道什麽似的,無奈地擺擺手,說:“不用道歉了。”

“我全權交給你,也是我不對,你難免百密一疏。”

蘇北望有些驚訝,偷偷地看了眼陳既白,他沒想到陳既白居然會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陳既白察覺到他的目光,也向他看過來,雖然還是沒什麽表情,但視線相撞的那一刻,蘇北望突然感覺自己的心髒不受控制地加速跳了好幾下。

他欲蓋彌彰地透過顯示屏查看四周的情況,看到有幾架機甲被擊穿了,心情陡然沉重起來。一旦機甲被擊穿,哪怕人不死,只要有傷口碰到蟲族的血液或體|液,也會因為感染C病毒而必死無疑了。

因為防護服會影響戰鬥操作,坐在機甲裏他們不會穿着,所以機甲就是他們的“防護服”。然而長久的戰争環境,四處彌漫着硝煙,屍體殘肢成群,這些士兵兇多吉少。

這時他突然發現附近區域有個機甲損毀程度極其嚴重,但正好七零八落地擠在一起,機甲上似乎沒有暴露于外界的大破口。

蘇北望準備穿上防護服走出機甲。

陳既白拉住了他的手臂:“你要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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