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福禍

福禍

陳既白說完,和白卓打了招呼就走出辦公室,見蘇北望沒有跟上來,還皺着眉頭回頭看了他一眼。

蘇北望忙不疊跟上,直到和陳既白并排走了,陳既白的眉頭才舒展了些。

然而出了病區蘇北望就換了方向,陳既白以為他是昏了頭,指着他們宿舍樓的方向道:“這邊。”

“我還要回我辦公室,”蘇北望的大拇指往自己辦公室的方向指了指,“慕雨良還沒回來,我還等着他彙報情況。”

陳既白看了他幾秒,最終還是深呼吸一口氣,淡淡道:“去吧。”

蘇北望點點頭,和陳既白招招手就轉身走了,渾然不知陳既白的目光仍然追随着他。

陳既白的辦公室大樓位于基地中心,他的個人機甲裝備室在一樓,二樓和三樓都是重要的會議室,四樓就是他的辦公室和機密檔案室,而樓頂的大平臺則停放了逃生艙、極速飛行器等緊急交通工具。

上将辦公大樓背後就是他們軍官住的宿舍樓,宿舍樓整體樓層都設計的比上将辦公大樓矮,所以從宿舍五樓有電動通道直通上将辦公室,蘇北望住在六樓。

而病區在辦公大樓西邊,有入口直達電動通道,蘇北望的辦公樓則在上将辦公大樓的南邊。

兩人一個往北走,一個往南走。為了節省資源,除非是緊急情況下拉響警報,否則夜間的路燈燈光都不強烈,正好能看清路。

蘇北望走了幾步,總覺得背後有人,回頭看了一眼……按照正常人的眼神來說,是絕對看不到樹影裏的陳既白的。

但蘇北望的五感因為C病毒芯片早已超越常人,他看見陳既白竟然還沒走,唇角似乎還挂着若有似無的笑意。幸好他反應快,趕緊裝作什麽也沒看到的樣子,回過頭向前走去,其實早已心跳如鼓。

蘇北望有些無奈,就這麽不信任他嘛!還要看看他是不是回辦公室辦公!

明明被陳既白捏住手臂已經是幾個小時前的事了,但他卻莫名覺得還能感受到他手掌心的餘溫和觸感。

盡管已是春天,但倒春寒仍然來勢洶洶,蘇北望卻感受不到一絲涼意。被C病毒芯片提升過得體質讓他可以适應任何複雜的環境,但他現在已經分不清是什麽東西在作用了。

他忽然想到某次他随手刷到的媒體報道,陳既白被評為“夢女無法抵擋的美男子第一名”。其實蘇北望也不知道那是正規的榜單還是野雞榜,但是那條報道的确熱度很高,當時他還自言自語調侃了陳既白。

“上将啊上将,您也有被無良媒體消費的時候。”

蘇北望現在覺得,何止是夢女,大概夢女後面得加一個夢男吧。

幸好慕雨良的來電打斷了他放飛的思緒,讓他想起來還有很多正事沒做。

“上校,我……我回來了。您在哪?”

蘇北望正色道:“雨良,你直接回我們辦公室吧。”

慕雨良風塵仆仆地進來了,他作為蘇北望的親衛,和蘇北望共用一個辦公室,因此有共享權限。

他臉上有不少灰塵,因為忙碌流了過多的汗,使得臉上白一塊灰一塊的,看起來有些滑稽。

但蘇北望拿了幾張濕巾遞給他,說:“雨良,你辛苦了,先擦擦臉,喝口水。”

慕雨良道了謝。兩人一起在辦公室內的小會議室坐下。

蘇北望沒有催促,安靜地等他喝了幾口水。

慕雨良這才把終端的記錄從投射屏裏播放出來,彙報道:“上校,這次我們有二十六架機甲損毀,您救治的傷員和我們救出來的傷員共計七位,其他十九位戰友都已經英勇犧牲,已經葬在墓地……”

說到這裏,慕雨良的聲音愈來愈小。

蘇北望拍了拍慕雨良的肩膀,算是無聲的安慰。

慕雨良将報告整理好發給蘇北望,蘇北望閱讀完畢後說道:“今天就到這吧,已經很晚了,一起回去吧,明天有事我再通知你。”

慕雨良就住在蘇北望的隔壁,方便随時召喚。

“雨良,我還一直沒找到機會問問你的事呢。”路上,蘇北望問道。

慕雨良剛做上蘇北望的親衛,兩人就忙的腳不沾地,這樣有機會在深夜裏聊一聊私事竟然還是第一次。

“其……其實沒什麽的,我是鎢銅福利院的孤兒,項秋也是。”

蘇北望聞言,表情有些傷感,原來兩人并不是輕描淡寫的“同鄉”,而是同一家福利院長大的孤兒。

慕雨良趕緊笑着擺擺手:“鎢銅是僅次于鉑金的大都市,福利院待遇很好,雖然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是誰,但我特別榮幸,在沃德學院針對福利院的扶持計劃裏,我和項秋一起考上了,所以才有機會成為軍盟的一個士兵。”

“你和十組的隊長項秋關系很好吧?”

慕雨良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出來您可能不信,我……我和她是死對頭,她性格強勢,從小到大我根本就打不過她。”

“你這不是實話吧?”蘇北望敏銳地察覺到他像是在說反話,笑着問道。

“瞞不過您,”慕雨良羞赧地笑笑,“其實她就像我的親姐姐一樣,而且她和我不一樣,她有過親弟弟,只是家裏沒人了才會進福利院,所以我覺得她也是把我當成親弟弟吧。之前我被欺負,她……她一直都在幫我,還怒我不争,其實我只是不想計較而已。”

說到親姐弟,蘇北望忽然就想到了玫瑰和約克。

蘇北望也緩緩說道自己在終端中讀取的、毫無參與感的記憶:“其實我的經歷也乏善可陳,我是神院蘇家的次子,有一個雙胞胎哥哥叫蘇北望。十五歲的時候我進入沃德學院,二十歲的時候我被分配到淪陷C區,之後的經歷你應該也有聽說過。”

慕雨良知道淪陷C區那場著名的戰役,是以少勝多的經典之戰,也是近乎全軍覆沒的血淚之戰。援軍來的太遲了,只堪堪救下在破爛不堪的機甲中已經奄奄一息的蘇亦奇。

蘇北望想到了那些在戰争中死去的戰友們,盡管他腦海中完全沒有一點和他們相處的記憶,但因為他們的英勇犧牲,他總覺得自己有一種使命——他要在戰場上延續他們的精神,不能躲在背後做一個膽小怕事的逃兵。

從他的本心來說,他從來不是為了父親所謂的殷殷期望,相反,他并不覺得自己在軍盟的地位和神院有什麽實際聯系。

因此第二天,當蘇北望準時來到陳既白的辦公室門前時,他已經想好了要如何說服陳既白同意他照常上戰場。

當陳既白通過他請求進入的權限時,他深吸一口氣才鼓起勇氣走進去。

原本因為這個問題蘇北望輾轉反側了很久,連昨晚那一點莫名其妙的旖旎心思都已經被被現實的矛盾沖淡了,結果當他在看到陳既白時,心髒還是被揪了一下。

蘇北望忽然有些唾棄自己了,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是個顏控。

敬軍禮後陳既白就讓他坐下了,原本他以為陳既白會直接說起他後遺症的事,已經做足了準備。

誰知陳既白開口第一句是:“昨晚睡得好嗎?”

蘇北望絕倒,心想上将您還挺關心下屬。

其實他睡的一點都不好,最近的諸多問題困擾着他,讓他時睡時醒。

“回上将,我睡的挺好的。”蘇北望違心地笑了笑。

陳既白盯着他有些蒼白的臉看了幾秒,沒有拆穿他的謊言,只把昨天機甲維修隊的視頻和相關數據用投射屏播放出來:“你先看看這個。”

屏幕裏播放着機甲維修隊麥克的測壓數據以及段集偷偷潛入機甲惡意破壞的視頻。

“竟然是他做的手腳?”蘇北望十分驚訝,但随之而來的是憤怒,“我之前接觸過他,明明不是……”

他原本以為安全帶斷裂只是意外,可能是機甲維修隊隊員工作不到位才出現這樣的問題,也正準備要去秋後算賬,略施懲戒,卻沒想到真相比他想的還要可怕。

蘇北望捏緊了拳頭:“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陳既白簡單地解釋了一下段集和高傑的關系,末了補充道:“看來淪陷B區的基地環境潰爛已久,原本我以為已經清理的差不多了,沒想到還有漏網之魚。”

“之前我責怪你沒有監督機甲維修隊的工作,也是因為氣急了,你別介意,”他頓了頓,嘆息了一聲,“我以為僅僅只是治軍不嚴,卻沒想到後勤也烏煙瘴氣。”

“的确是我失職,把重心完全放在前線布防,卻沒考慮到機甲是我們最重要的武器裝備,也是重中之重。”蘇北望有些懊惱地垂下頭。

也不知道這次意外發現後遺症,是福還是禍。

“這段時間我在盯着新型武器的研究,把布防完全交給你,的确強度太大了,”陳既白搖搖頭,“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助的直接跟我彙報,不要自己扛着。”

雖然陳既白此時是一副自我反省又體恤下屬的好領導做派,但蘇北望隐隐有一種他在先抑後揚的感覺,果然他的下一句就是:“我考慮了一晚上,盡管你的體檢報告沒有問題,但我還是不支持你上戰場。”

蘇北望內心咯噔一下,該來的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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