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陳年（上）
陳年（上）
聖元十五年，深秋。
一個一臉纨绔相的黑衣服少年遙遙沖着遠處的紅衣少年喊：“葉哥，今個兒去哪裏啊？”
“酒樓戲院兒今日不開，不如跟咱去市集逛逛？那兒可熱鬧極了。”
“不了，”少年笑着，鳳眼微微彎起，端得是一派少年意氣，“今日哥哥要教我習武。”
說完便朝着将軍府跑去，挂在腰間的金鈴随着他的動作而搖晃，折出的光晃人眼的緊。
藺疏淡淡收回視線，低頭向翰林院走去。
葉家的那個小少爺，可真是張揚。
晃人眼。
“藺哥哥？晏清哥哥？”是少年清脆的嗓音，“你怎麽不理人吶？”
藺疏這才發現少年不知何時跑來了他身邊，鈴聲響個不停，有些煩人，他停下腳步，偏過頭去看身側的人，少年眉眼青澀，卻是藏不住的肆意潇灑，他沒什麽語氣的說：“不是說你兄長要教你習武麽？”
“騙他們的啦，”少年笑得明媚，“我哥怎麽可能有空教我，好不容易回趟京都去陪嫂子了。”
藺疏又瞥了他一眼，小小年紀，鬼心思倒是不少：“你跟着我做什麽。”
“因為我想跟着你啊，我想做什麽還需要理由嗎？”
葉扶光葉扶明他們兩個可真是慣着他，藺疏想，沒個規矩。
“我要去翰林院。”這便是在趕人走了，畢竟要是問京城的官二代們最無趣的地方是哪裏，回答絕對是翰林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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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一襲紅衣如同火焰般惹眼：“你一個人去不得被那幫老家夥念叨死？我與你一同去呗。”
藺疏沉默了一瞬，還是沒說出什麽拒絕的話來。
大抵是因為羨慕罷，羨慕他從未擁有過的自由。
于是少年便黏上了他。
紅是極豔而極亮的顏色，恍如血，又恍如楓。
一點點地，藺疏也習慣有人日日在身邊晃悠了。
不過偶爾還是吵得人心裏生煩。
“藺哥哥，翰林院那幫老頭子有什麽好的，你連這一個月日日往那裏跑，今日也陪我去個地方麽？”少年不知道第幾次這麽跟他說。
“多學些東西自是好的。你也不小了，怎的心這般不靜。”
大抵是他話說的重了些，少年委屈的癟了嘴：“就一日而已。哥哥這都不願麽？”
······罷了，也就一日而已。藺疏垂了眸，想。
得了允的少年眉眼都鮮活了些，領着藺疏便往市集最熱鬧之處去。
好吵。
不過十幾歲的少年人都是喜歡熱鬧的罷。
尤其是像葉扶堯這種有的是人寵着、捧着的人。
“诶，你在想什麽呢？就這麽不願意陪我出來？”
藺疏下意識的想回一句沒有，直到他後知後覺的感覺到一股甜膩而劣質的脂粉氣味和不堪入耳的聲音一道鋪天蓋地地席卷過來。
饒是他再遲鈍也該意識到不對了：“葉扶堯，你帶我來的是什麽地方。”
“歌坊啊……怎麽了嗎？”
“你告訴我這是歌、坊？”藺疏盯着他，說謊倒是說的順口，真當自己是傻子了嗎？
“不……不是嗎？”
藺疏盯着少年茫然的表情看了幾秒，而後不禁笑出了聲，一句話也未說便轉身走了，諒他原以為這人只是缺了管教誤入歧途，誰知道其實本就同那些公子哥兒沒什麽區別，不過表面功夫做的稍好些罷了。
既是知曉兩人非是同路人，藺疏便也不欲再與人多糾纏，便刻意避了熱鬧的街巷，專挑最冷清的走，也未再遇到過葉扶堯。
只是當他孤身一人時，難免會想起初遇時的風，耳畔細碎的鈴聲似乎從未停止。
那時他以為是因為向往。
後來他才知道，令他魂牽夢萦的，不是什麽自由，只是葉扶堯本身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