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Chapter Notes
前一章補了一個部分,可以去前一章再看一下
卡維确實睡得很好,因為艾爾海森很少騙他。
他的舍友兼房東似乎早早摸透了名為“卡維”這種生物的生存模式。“卡維”是某種沒有骨頭的脊椎動物,在喝醉的時候會順着來接他的人攀爬。他愛惜自己的羽毛,像雄鳥一樣經常展開他的花尾羽讓舍友評判是否合身。他無止境地散發着善意,同時也無休止地渴求善意。
他的世界由棉花糖做成的樹,巧克力做成的河流及帶着甜味兒的風構成。但他并不是只傻傻地生活在自己的無憂地裏,他的理想太大了,大得整個須彌都無法裝下——他想要的是個理想國,在那裏他能很好地生存下去,因為他的善意能得到對應的回報,像一株植物,吸收養分,開出花朵,周而複始。
卡維知道自己的弱點,天才都是擅長自省的。他把自己認定為理想主義者,顯然。艾爾海森不讨厭光輝的理想主義者。
然而事實上,卡維是個天才,他沒說錯,卻很少對內審視自己,所以他不僅僅是個光輝的理想主義者,更是個被人貼上“好騙、單純”标簽的理想主義者。
這也就是他在向提納裏訴說近期的這一切的時候,巡林官給他的反應是馬上給賽諾打電話叫他抓人。
“不…!”卡維解釋道,“我是自願的!我是自願的!”
他像某種斯德哥爾摩的受害者,在化成郭的小路上引來了很多不必要的關注,提納裏比“噓”的手勢把嘴唇壓得發白。“小聲點,”巡林官皺着眉頭說,“你還沒有看出來嗎?艾爾海森在騙你。”
“…我真的是自願的,”卡維徒勞地說,“我一直睡不着覺,然後…他的治療方法效果很明顯,我最近都睡得很好。”
“但是那不是治療,”提納裏擔憂地說,“他只是…他只是在利用你對醫療方面的情況知之甚少。如果這是治療的話,醫生和病人不應當發生關系,這很不專業。”
“…我們、沒有那個。”卡維撓了撓頭,“就是摸了摸。”
提納裏看着他,仿佛卡維是一頭幫屠夫數自己幾斤幾兩的蕈豬,“…卡維,我不應該多言,但是…你要不要再試試草藥?”
卡維搖了搖頭。“那個對我沒什麽效果。”
“那也不能…”
提納裏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勸他迷途知返。在任何旁觀者看來,這個故事都足以上法制節目,而他面前的這個則是被占盡便宜還不自知的受害者。“那…他…總之,他也許目的不太單純,我覺得你還是小心一點更好。”
卡維沉默了一會,他們恰好走到了轉角處,遠離人群後,卡維才把斟酌許久的那句話說出來。
“我覺得…可能還好,大概是因為…他沒有硬。”
提納裏的耳朵抖動了一下,他的眉毛也不受控制地抽動了幾次。
“啊…”
他說。
“我的意思是,”卡維快速地解釋道,“他應該會硬的對吧?我當時坐在他的腿上,靠得特別近,真的特別近…而且還…當時的氣氛非常恰到好處,但是他沒有硬。”
“啊……”
提納裏好像停止運行了,他往前走了幾步,才慢慢緩過神來。
“有些喜歡這種游戲的人,是因為有獨特的癖好,否則很難産生欲望,”提納裏看到卡維似乎想要提出反駁意見,馬上接了一句,“但是艾爾海森的事情我不太了解,如果能解決你的睡眠問題,那也算是個不錯的結局,對吧?”
“是的,”卡維點點頭,“所以我來主要是說一聲…那個弄起來很麻煩的安眠藥我不需要了,你可以給別人用啦,謝謝。”
提納裏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是很高興,反而像是想問他“難道你準備一直這樣下去嗎?”但是他看到卡維确實精神十足,喜笑顏開,這個答案簡直呼之欲出。
“那你注意安全,”提納裏還是決定盡到一個朋友和醫師的責任,“…各方面的。”
“啊?”卡維似乎沒有太明白,“什麽方面?”
當然是不要玩太危險的游戲,注意放進去的東西大小或者是是否幹淨。如果有不适應當提出停止而不是強撐,腹腔內有任何疼痛持續都需要及時就醫。
“沒什麽,”提納裏說,“總之…你們小心一些。我看過一些論文,這種關系不僅僅會影響身體,或許也會影響到你們的日常交往,這是比較嚴肅的事情,你有考慮嗎?”
“他不會的,”卡維笑了一聲,“他過得跟個機器人一樣,每天早上和我說的話都差不多是同一句…他才不會容忍自己的生活裏有什麽操控不了的變數,或者說,他相當安于現狀,才懶得去應付那些變數。”
“…這樣啊,”提納裏說,“…唉,如果你有事的話,再來找我吧,能幫的上忙的盡管說。”
卡維和他道謝,然後高高興興地離開了。提納裏站在原地片刻,覺得自己還是應該給賽諾打個電話。
“喂…嗯,有件事可能你需要知道一下…不是,和我無關,和卡維有關,他和艾爾海森…艾爾海森…算了,你回來我們再說吧。”
卡維今天的日程表很滿,所以他在和提納裏交代完安眠藥的事情之後就離開了。他看出了提納裏的猶豫與懷疑,他完全理解這為什麽會發生。
究其原因,那肯定是因為艾爾海森的人緣太差了。早在教令院時期,卡維就時不時對這個知論派的學弟有所耳聞,人們要不就驚嘆于他的才華,要不就驚嘆于他的性格,而後者往往是負面的。
時隔多年,艾爾海森的我行我素已經修煉到了完全不在意他人目光與評價的地步了,他平時的一些表現自然叫人意見多多,但相處下來,卡維發現他還算是個不錯的人。
這也是為什麽他決定要相信艾爾海森的話。艾爾海森确實在這方面沒有前科,并且這幾天讓卡維游移不定的最主要原因,也就是艾爾海森到底是為了幫忙還是為了滿足私欲而做這件事,也都因為他騎在書記官腿上射得一塌糊塗,但對方卻紋絲不動,一點反應都沒有所以迎刃而解。
不會吧,他竟然真的有這種好心?卡維是不相信的。艾爾海森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一個明确,而有力地推動點。卡維冥思苦想多日,終于找到了其中的端倪。
他明白了,像雨林中學者的頓悟,他的腦袋中有兩枚齒輪終于嚴絲合縫的卡上。
艾爾海森幫他,其實只是因為一個很簡單的原因。
前幾天他看見艾爾海森的耳機換了個款式,他過去問,艾爾海森說他之前隔音效果更好的耳機送修了。
“你應該感激我解決了你的問題,”艾爾海森說,“否則我可能會把半夜睡不着覺焦慮到哀嚎的你趕出家門。”
卡維當然不會感謝他解決問題,因為在艾爾海森身上他比較吝惜自己的贊美。不過這次他得到的答案應該是對的,驅動艾爾海森用語言操他的緣由是他打擾人睡覺了,聽上去不可思議,但這真的很艾爾海森。
早幾年卡維也不會相信,但在艾爾海森關注他的時候,他也在悄悄地觀察這個學弟。除了令人羨慕的腹肌之外,他的行事邏輯竟然出乎意料地單純。
他非常執着,他想要得到的,他會通過一切方式得到。同時他也很懂得反觀內心,他的每一次行動計劃都是在心中反複揣測過的,低風險高收益是他的目标,比如大書記官的職務。
但他暗藏的瘋狂仿佛是他的瞳仁中滲出的紅,他最終追求的,能讓他覺得有趣且值得冒險的,只有那些高風險高收益的項目。
不是什麽好人,但也不是什麽壞人。卡維是這樣評價的。他知道自己的所有結論都是偏于感性的,所以如果把艾爾海森複制一遍讓他來評價自己的話。他可能會客觀地給自己打個九十八分,承認人非完人,但只基于統計學角度。
所以,綜上所述,艾爾海森的目的或許真的就那麽單純。他想睡個好覺,而睡不着覺的自己實在是太吵了。
卡維綜合多方面的觀察與考慮,這樣說服了自己。
他把要去的地方跑完,讓他最頭疼的工程也終于告一段落了,想着今天工作完成得足夠早,不如買上幾瓶酒,請艾爾海森喝上一杯,就算是表達幾分感恩之情。
卡維買了酒,還買了一些肉做的喝酒零嘴,高高興興地抱着大包小包回到家裏。艾爾海森已經下班了,在他用腳敲門的時候給他開了門。
“來來,讓一讓~”卡維的話語尾巴上都飄着愉悅的小花,“我買了酒,我們今晚好好喝一杯!”
“你的工程結束了。”
艾爾海森接過他手上的兩個紙袋放在桌上,他說的是陳述句,卡維不奇怪他知道這件事。
“結束了,”卡維說,“這麽多天過去,終于完成了…”他呼出一口氣,“過兩天我們不如出去逛逛?我聽說奧摩斯港那裏有個市集,我想買副手工挂毯。”
“那種價格高昂的手工制品…”
“我現在工程完工,手上還是有些閑錢的!你不用擔心!”
“……”
這一次酒會兩個人都很盡興,當然更盡興的是卡維,他喝了所有酒的四分之三,醉得稀裏糊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着的。
第二天早上醒來,他發現自己穿着睡衣好好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正當他準備換衣服的時候,脫衣服時布料刮到胸前讓他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他脫掉上衣,對着鏡子。
他的左邊乳暈紅腫,上面有一個明顯的牙印。
“艾爾海森!你幹嘛啊!”
“我還沒有責備你呢,”艾爾海森把書本和上,“你昨天喝醉酒,整個人撲過來,磕到了我的牙上。”他說。
“你現在騙我都不需要用心編織一個謊言了嗎?”卡維難以置信地說,“你看這裏!是上下兩個牙印!”
他撩起衣服坐在艾爾海森面前,逼着他看昨天的罪證。艾爾海森把書推到一邊,看着他氣勢洶洶地坐到桌面上,一只手抓着襯衣露出自己的胸部。
“因為你撞上來,把我磕疼了,所以我咬下去了。”艾爾海森說,“還有疑問嗎?”
這聽上去道貌岸然,但實則莫名其妙。艾爾海森也看出了卡維臉上的憤怒與激動。“要打個賭嗎。”他說。
“你現在還有心情打賭?”卡維說,“你先給我解釋清楚!”
“我可以在五分鐘之內說服你接受現實,”艾爾海森說,“賭注…輸的一方要答應贏的一方一件事,怎麽樣,同意嗎?”
“我是絕不會接受任何理由的,”卡維放下衣服抱起手臂,“你會輸得很慘。”
“我只會以理服人,并且相信妙論派之光是個講道理的人。打開你的終端,”他說,“我把視頻發給你。”
卡維半信半疑,他直接坐在桌子上查看終端,艾爾海森上手把他的襯衣卷下來撫平,兩個人都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确實,他收到了一段視頻。
卡維把視頻點開,裏面是自己,衣衫不整的自己。
【“錄制這段視頻的緣由是擔心酒後糾紛,”旁白由艾爾海森傾情擔當,“卡維,衣服是你自己脫的嗎?”
“啰嗦!”卡維把自己的衣服扔到身後,精準挂在了盆栽上,“這裏怎麽這麽熱…你怎麽不開空調?是你沒有交電費嗎?”
“現在是一月份,”艾爾海森說,“酒精讓你的體感發生了偏差。”
“你也來一杯……”
“你的胸口不疼嗎?”
“?”】
卡維看見自己在鏡頭裏茫然地摸了摸胸口,那裏有一個牙印,新鮮的。
【“……你咬我??”
卡維看上去像給艾爾海森一拳,但他面前似乎有很多個艾爾海森,所以他只能朝空氣揮了揮拳。
“你磕到我的牙上了,”艾爾海森說,“我才咬到你。”
卡維看上去不太理解他的舍友說了什麽。他一臉茫然,還伸手捏了捏已經有點腫起的胸部。
“那你也不能咬我…”
“如果你沒有醉成這個樣子,脫掉上衣還向我撲過來,我是咬不到你的。”
“你…不講道理…”
“無理取鬧的人到底是誰?”】
卡維不說話了,艾爾海森聽上去耐心十足,而無理取鬧的人竟然真的是我自己。
“但是…這個視頻不完全啊!”卡維嘴硬道,“你也沒有拍到之前發生了什麽!”
“誰會一直對着喝醉且脫了衣服的舍友拍照?”艾爾海森道,“我沒有特殊癖好。”
“那之後的也…”
“之後你吐了,我為你換了衣服。”
“!!你還脫我衣服?”
“脫了你的褲子而已,衣服是你自己脫的。”
“褲子也…!你沒問過我的意見嗎!”
“感謝提醒,下次我會讓你躺在地板上,在自己的嘔吐物裏悲慘的死去的。”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役,結果是艾爾海森大獲全勝。卡維洩氣了,他知道自己很少說的過艾爾海森,或許是因為他們專業不同,該死的知論派。
“還想說什麽嗎?”艾爾海森問。
卡維從桌子上跳下來,假裝沒事發生,自己的胸口也一點不疼不癢。
“你接受現實了,所以我贏了,”艾爾海森說,“我有一件事情想讓你做。”
“說。”
卡維看向其他方向,不情不願。
“在看了一段時間這個題材的書之後,我發現我自己也有了一些心得,”艾爾海森把自己看的那本書封面攤平給卡維看,“我想寫一篇論文,論述支配服從這種游戲中語言運用與游戲中雙方具體地位與言語的關系,以駁斥現有一些觀點。”
“我需要你來配合。”艾爾海森說,“二作寫你的名字。”
“不寫就成交。”卡維咬牙說。
“那就不寫。”
艾爾海森聳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