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遺忘了你的死亡
遺忘了你的死亡
巡錦見我們不聽,淌着水走來。
在他馬上要像拎雞崽子似的,将我們拎回去時,他看着程雨,怔住了。
但他只是頓了一會,就走過來拉着我的手,一邊朝對講機講話,一邊試圖把我拉到堤上。
他的嘴一張一合,像是在講什麽,但我完全沒有聽。
我的右手死死的抓着那根繩子,巡警見我失神般的一動不動,就耐着性子,試圖把我和他慢慢的拉到岸上。
我回了點神,察覺到衣褲都是濕的,拉着那根繩子,順着巡警的力緩步向堤走去。
他的手一直拉着我,溫熱的手緊緊的握着,像是一根繩子一樣。
我就這麽被他拉着伴着他的往堤上走。
在離開水以後,我發現拉不動程雨,于是我就這麽停在水邊。
巡警像是看出了我的意圖,走過去,将他扛在身上,我抓着繩子順着走向堤的最高處。
橋底那片幹燥的地方,巡警将我和他安置在那。
我和他在這裏靜靜的靠着,我們都無視了,在奪步的巡警。
直到警笛聲由遠及近,紅藍色的燈光慢慢明顯。
我看到了好多人影。
我被一雙幹燥有力的手拉起,死死抓住繩子的右手也被掰開。直到繩子脫離我的手,我也沒有任何反應,就這麽由着他們把我帶到車裏。但在要離開堤的時候,我上次聽到了他的呼喚,緩緩轉頭看向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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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和他一起走嗎?他會害怕的。”
我冷不丁的開口,像是吓到了刑警一般,他頓了頓,仍舊強硬的把我拉走,塞到車裏。
就這樣,我随着警車被送到了警局。
我能明顯感覺到有人在往我的身上披毯子,有人在為我處理被水泡漲的傷口。左腿的褲子被人剪到了大腿根,右腿則被人剪到了膝蓋,他們看着我身上的傷,都倒吸着涼氣。左腿的大腿有一道猙獰的劃痕,是之前自行車和三輪車擦,到時劃去的,而小腿處則是擦掉了大片皮;右腿的小腿處還好,只有一些比較重的擦傷。
他們上藥包紮的動作輕柔,像是怕我疼着似的。
在一個女警拿着紙筆蹲在我邊上問話的時候,她的話語盡顯溫柔,似乎在試圖從我口中了解真相。
但我沒有理會她,因為我的眼前什麽也沒有,只有江面的場景,我的嘴唇翕動,但他們卻沒有辦法從我的碎語中得到他們想要的信息。
母親因為加班沒有辦法趕來。但得知了消息的程母卻冒着大雨開車趕來,她一見到我就半蹲着問話,十分焦急地詢問着我有關程雨的信息。我沒有回答,就這麽靜靜的坐着,她居然着急到伸手抓住我的肩膀晃動。
察覺到此事的警察及時拉開了她。
當法醫将程雨早就死亡的消息告訴她時,她卻像是承受不住重壓一樣,昏倒了。
女警們将她擡過去休息,我則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像是察覺什麽似的,我緩緩擡起頭,看着眼前那近乎透明的程雨,嘴裏像是有好多話要噴湧而出,但卻終歸是無聲的。我就靜靜的看着那近乎透明的程雨在我眼前徹底消失,像是承受不住水壓的大壩,上面的裂縫越來越大,最後在這一刻崩塌。我明明是和他一起坐着車來的,他明明就在我身邊,可就在剛剛消失了。
我像是溺水掙紮着的人,類似嗆着水似的,開始咳嗽。
就像是要将我的哮喘引出來一樣,咳個沒完沒了。在我即将喘不上氣時,喉間像是有什麽東西被我咳了出來。我無理的将那團東西吐在了地面上。
那是黑色的一團,暗紅色的凝固血塊被痰液和些許唾液包裹着。喉嚨發着刺痛,像是終于能呼吸一樣,我大口喘着氣。
早就有警察在注視着我,在看見我吐出暗紅色的東西時,醫生走過來掰開我的嘴,拿着手電筒照着我的喉嚨;在确認無事後才對其他警察說我沒事。
我想是大夢初醒一般,穿着粗氣,試圖将含糊不清的話講明白。
“程雨他人呢?我有好多話要問他,我要去找他,或者讓他來找我!”
“同學,請你冷靜,你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嗎?”
女警蹲下身,耐心的注視着我。她将我手中早已冷掉的那杯水重新換成熱水。
“我…”
像是再次被拖入水中,我閉嘴不言,周圍的空氣安靜了許多,我能聽見外面雨水落地的聲音。我的大腦像是才開機一樣,開始飛速的思考,所有畫面都在我腦中形成了一個最終答案———程雨死了。
我坐在那坐了很久,想了很多事情,我把從過去到現在,所有有關他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思考着他的死因。大概過了十多分鐘,我緩緩将頭擡起,看向那名女警。我張開嘴,起初像是喪失了語言功能一樣,發不出聲音,随後我的聲音才響起:
“…他為什麽去江邊?”
這句沒來由的話讓那名女警有點懵,可她仍舊溫溫柔柔的笑着問我:
“誰去江邊了?是程雨嗎?他去江邊是為什麽?”
一連串的問話下來,我并沒有回答,只是擡頭直視着那名女警,嘴裏冷不丁的蹦出一句話:
“你不覺得這不是自殺,而是他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