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宮牆深深深幾許
宮牆深深深幾許
次日大早,宮裏浩浩蕩蕩地一群人,已來到了丞相府。因是貴妃入宮,又出自相府,這場面自是極為熱鬧。
錦雲若拜倒在地,錦晔夫婦忙要扶起她,她卻執拗的不願起身。
“爹爹娘親,請受女兒最後一拜。”此番進宮之後,再見面也是君臣之別,想到年邁雙親要俯身行禮,錦雲若不由心中酸楚。
“哥哥,諾兒,爹娘就要你們照顧了。”錦雲若轉過頭看着錦雲諾與錦雲落,輕聲道。
“姐姐……”錦雲諾不舍的拉着她,這麽多年來,兩人從未分開過。如今一別,再見面恐是極難,想到這些,錦雲諾滿心不舍。
錦雲落溫和一笑,“若兒,你且放心,照顧好自己就好,家裏有我和諾兒呢。”
錦雲若最後看了一眼親人,就轉身進了馬車,遮擋了一切視線。錦雲諾想要沖出去,被錦雲落死命的拉住。連槿則忍不住伏在錦晔的肩頭,暗自垂淚。
錦雲若坐在轎中,只聽到外面傳來熱鬧的鼓樂禮炮之聲,無端覺得心煩。
忽聽到遠處傳來悠悠的簫聲,竟是一曲《鳳求凰》,吹得婉轉纏綿。
錦雲若的臉色微微變化,是他嗎?他這又是何意呢?
錦雲若掀開珠簾一角,看到那個黑色的身影,獨立于高處,那人明明近在眼前,卻又遙不可及。錦雲若隐忍的淚水,就這般悄然滑落。
吉時一到,錦雲若在司官的引導下,扶着宮女的手下轎。
轎子停在了西華門,錦雲若擡眼望去,金黃色的琉璃瓦在陽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睛,朱紅色的宮牆巍然屹立,讓人驚嘆。
錦雲若輕嘆,這一片琉璃華瓦,朱紅深牆,埋葬了多少女人的年華。而這裏,就是她以後将要生存的地方了。
錦雲若微微轉身,回望了一眼來路,早已看不到自家的府邸,只有漫漫長路,不可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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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自禁地擡起頭,仰望天空,有鳥兒從天空劃過,飛向更遠的地方,那是她無比渴望的遠方。
而她将要飛進這深深宮牆,成為那籠中華貴的金絲雀。
進了西華門,就是長長的宮道,早有禁軍護在身側,擁着她一步一步走過,走向那奢華的宮殿。走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最終停在一座殿宇前。
錦雲若仰頭看着宮殿,這裏很是華麗,真可謂是雕梁畫棟,金碧輝煌。殿的四角朱紅色飛檐高高翹起,優美得像四只展翅欲飛的燕子。鎏金的匾額上,傾若宮三字清晰可見。
甫一進院,一陣香味撲鼻而來,錦雲若轉首問随侍的宮人,“這香味可是蘭花?”
一個宮女恭謹地上前回道, “回禀娘娘,這院中都是蘭花,因着陛下吩咐,娘娘喜蘭花,所以就命宮人在這裏都種上了蘭花。”
錦雲若仔細一看,可不是嘛,那已經開了的,正是春蘭,含苞欲放的是春箭和墨蘭,還有夏蘭秋蘭和寒蘭,種類可謂齊全。
皇上怎知她喜歡蘭花,不過,還真是有心之人呢,但是這樣盛寵,難免招人妒忌啊。
錦雲若停留了片刻,進了正殿,所有宮人整整齊齊地候在那裏,等待着她的到來。
“奴(婢)傾若宮執事織夏,攜宮人參見貴妃娘娘,願娘娘吉祥如意。”宮人由剛剛答話的宮女領着,皆跪倒在地,觐見這新的主子。
錦雲若靜默了片刻,所有宮人都垂着頭,不敢出聲,錦雲若很是不舒服,這般感覺實在是壓抑。
随即她淡淡地道,“日後在本宮手底下做事,做好自己的本分,本宮自然不會虧待你們。但若是有什麽妄想,本宮也勸你們趁早斷了,免得哪天不小心,給自己招了禍事。”
宮人都恭聲道,“奴才(婢)定當盡心竭力,侍奉娘娘。”
“都平身吧!”說着,錦雲若微微使了眼色,錦繡立即上前,賞了一衆宮人一些銀錢。
衆人領了賞,都低頭謝恩。
初到宮廷,若想少些麻煩,諸事還是要有所準備的。
錦雲若又特地留下那幾個貼身的婢女敘話,織夏是個沉穩安靜的女子,芝紗很是機靈,挽玉倒有些怯怯的,但甚為乖巧。
三個宮女暗自看着這新晉的貴妃娘娘,這般姿色,這種氣度,比中宮那位勝了太多,也難怪得到陛下的那般青睐。
錦雲若詢問了幾句,揮手讓三人退下,只留下錦瑟和錦繡伺候在旁。
剛剛沐浴完,這時有宮人傳來了口谕,竟是那日的李公公。
“娘娘大喜!”李公公進了殿來,一臉笑意,連忙給錦雲若行了禮。
“不知公公,喜從何來?”錦雲若心裏模模糊糊的,有了一些猜測。
“剛剛陛下吩咐,今晚要駕臨傾若宮,讓娘娘提前準備準備。”錦雲若心裏“咯噔”一聲,她的猜測果然成真,還是逃不過嗎?
但面上還是笑着應付,“勞煩公公跑這一趟了,本宮也沒什麽稀罕玩意,日前得了一雙翡翠镯,這權當是本宮請公公喝茶了。”
錦繡取出一雙翡翠镯,遞到了李公公的手上,李公公是識貨的人,一看那玉镯的成色,就知道絕非凡品,頓時笑彎了眉眼。
“奴才多謝娘娘賞賜。”李公公得了賞賜,笑逐顏開的離去。
錦雲若輕揉眉角,成為宮妃,這侍寝之事終是逃不掉的,但她不願,只想避開這後宮紛争,安安靜靜地便好,這下可如何是好?
摒退了所有宮人,錦雲若暗自思索應對之策。忽然又嗅到了熟悉的碧蓮香,是他!
果不其然,姜羽瀾走了出來,一派閑适。
錦雲若暗嘆這人的大膽,進這皇宮內院仿若自家的後花園一般。
“王爺還真是膽大妄為,也不怕我突然喊一聲,把你當作刺客捉拿了?”
姜羽瀾嬉笑道,“本王相信若兒不會的,你怎麽舍得本王被抓呢?”
錦雲若竟無言以對,這個人總是輕易讓她的沉靜破碎,讓她氣惱,卻又毫無辦法。
“王爺想多了,雲若只是不想招惹是非罷了。”錦雲若語氣冷冷的,不給他半分好臉色。
姜羽瀾暗笑,還真是口是心非的小貓兒。
“若兒可是在擔心侍寝之事?”
錦雲若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這人怎會知她的擔憂。
看着她可愛的反應,姜羽瀾輕笑一聲,“若兒莫不是要為本王守身?”
錦雲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她只是還沒有想好,如何做皇上的女人。
她每想到要同諸多女人一起,用盡心機,只是為了得到那個男人的寵愛,她的心裏便是萬般拒絕的。
“這個,給你。”姜羽瀾遞給錦雲若一個黑色的小瓷瓶,錦雲若疑惑地看着他,甚是不解。
“這藥會讓你的身體呈現一種假象,宮裏的太醫是診斷不出的,若兒自不用再擔心侍寝的問題。”
錦雲若伸手接過,姜羽瀾眼眸暗閃,“若兒就不怕這是毒藥?”
錦雲若嫣然一笑,“雲若信王爺!”
那抹笑容太過明麗,讓姜羽瀾失神,只為她的信任。
“若兒,本王之前對你的承諾,無論何時都可以兌現。”姜羽瀾看着她,鄭重地道。
“王爺多次相助雲若,雲若無以為報,是雲若該多謝王爺才是。”錦雲若按壓下內心的悸動,淡漠又疏離地道。
這個人的好,太過危險,她怕自己會貪戀,那在這深宮她會更覺寒冷。
“若兒一定要和本王如此客氣嗎?”姜羽瀾隐隐有了怒氣,他一點都不喜歡她這般模樣,冷冷地将她拒之千裏之外。
“王爺,請回吧。”錦雲若轉過身,冷冷的道。
姜羽瀾看了她一眼,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
錦雲若仿佛失去了力氣,倚在床榻邊。她太過害怕,若是貪戀上這份溫暖,就再也不想放手,她無力承受那樣的痛苦,還不如趁現在還夠清醒,斬斷一切情絲。
鳳儀宮,一身華貴的女子,坐在鏡前,由着宮人仔細梳妝。
宮女如意一邊忙着,一邊笑道,“娘娘今日真是漂亮,若是陛下見到了,一定會神魂颠倒。”
女子抿唇輕笑,對着鏡子欣賞了一番妝容,很是滿意,“就你這小嘴甜,賞!”
如意忙跪下謝恩,誠惶誠恐。
“那芙蓉魚卷可準備好了,陛下自小最愛吃這個,還有八珍湯,可炖好了,千萬要注意火候,不能太老,也不能太輕。”女子似是不放心,認真叮囑道。
“回禀娘娘,都按照你的吩咐,仔細備好了。”如意恭謹地回道。
“小喜子回來了嗎?”女子又問道,話音剛落,一個小太監就匆匆走了進來。
“奴才參見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小喜子跪在地上,有些惶恐。
女子正是皇後沈青蘿,她有些急切地問道,“小喜子,陛下呢,怎麽說?”
“李公公說,今日錦貴妃進宮,陛下已經傳了旨意,今晚要移駕傾若宮。”小喜子結結巴巴地說完,跪在地上,不敢擡頭。
沈青蘿的臉色立時變得難看,把案幾上的茶盞全部拂落在地,“錦貴妃……錦雲若……”
宮人全部齊刷刷跪在地上,一臉惶恐,“娘娘息怒!”
“好,很好……”沈青蘿咬牙切齒地道,精致的妝容也變得扭曲。
自從她十六歲進宮以後,這麽多年,每每有新人入宮,她都淡然處之,因為姜羽寒從未盛寵過任何一個人,但唯獨這個女人不一樣。
未曾承寵,已封貴妃。傾若宮三字,乃是陛下禦筆親提,而陛下更是讓人費了一番功夫,在那宮裏種滿了蘭花,只因那個女人喜歡。
這麽多年,她費盡心思只是希望那人能多看她一眼,而這個女人如此輕易就做到了,這讓她如何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