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這和賣有什麽區別

這和賣有什麽區別

陳晚聲是被父親陳良策一通電話叫到主家的。

自從母親去世,陳晚聲與自己這位父親的來往就僅存于每月固定時間的微信轉賬,到最近這倆月,甚至連微信轉賬都沒有了,這位父親幾乎沒在陳晚聲的周邊露過面。

“晚聲,快回老宅,大伯伯找你有事,馬上請假回來”,電話那頭是帶有命令的語氣,轉頭又換了一副讨好的腔調,盡管捂着話筒,但陳晚聲還是聽到了,“尋弟,你放心,他很快就回來。”

陳晚聲挂了電話,淡漠的走進食堂。

馬上?

陳晚聲冷笑,這位父親不知道又想出了什麽招找主家要錢,而自己多半是個陪着賣慘的角色。

去了多半吃不好,還不如在食堂吃飽了再去,省得待會兒餓肚子演笑話。

陳晚聲剛把飯盤放到餐桌,第二通電話就來了,這次的聲音十分不客氣:“你在哪?趕緊滾回來,你大伯伯找你有事,全家族的大事,別磨磨蹭蹭的。”

“什麽事兒?”主家的事可用不着陳良策參與,更用不着他這個旁系的還未進入社會的大學生。

陳良策在電話那頭壓低了聲線:“自然是大事,你爹能不能要到錢,你未來乃至大學的全部生活費,都靠這事兒了。”

陳晚聲喝了一口湯,譏諷道:“你不會是要把我賣了吧?”

“那肯定不是,總之快回來吧,要我給你打車嗎?”

“用不着!大概半個小時後到。”

雖然不知道陳良策的葫蘆裏賣什麽藥,但陳晚聲确實得走一趟,畢竟他的經濟命脈還掌握在陳良策手上。

出租車只能打到別墅區山底,陳晚聲擡頭看了一眼目的地,估計半個小時還得再加個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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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陳晚聲要往山坡上爬時,身後一聲鳴笛,緊接着是主家的司機搖下車窗對他喊:“陳晚聲,上車!”

自己的待遇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陳良策不賭的時候,父子倆還能開車上去,後面車子房子都賠進去後,陳良策每次爬這座山都恨不得一步一叩首,前提是主家願意給錢,不願給錢就是一路罵罵咧咧。

開車上來,僅用了兩三分鐘,陳晚聲在前院下車,意外看見了一輛不合時宜的車,很破舊的面包車。

車子裏似乎還有人,陳晚聲餘光掃了一下,幾個握着棍子的人,惡狠狠的盯着前廳大門。

陳晚聲疑惑的看了一眼主家司機,想問什麽,卻被他催促:“您快些進去吧。”

今天的情況太反常,照主家的高貴勁,這種車竟然會被允許開上來,還停在院子的正中間,怕不是哪位小少爺被綁架了,找人黑吃黑來的。

陳晚聲在打開的門上敲了三下,就瞧見陳良策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的,攥住他的手就往客廳裏拉。

陳良策站在前,一貫的彎腰讨好主家的各房:“讓大哥還有尋弟久等了,小聲學校課業有點忙,已經很快趕過來了。”

尋弟,剛在電話裏就聽他爹喊過一次,這次聲音更加谄媚了。

陳晚聲擡頭去看,發現今天的主位換人了。

與大伯面相上有幾分相似,整個人卻是噴薄而出的野性,剃着貼頭皮的平頭,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兩只手臂上紋滿了張揚的紋身。

他氣定神閑的敲着扶椅,眼神也在打量着陳晚聲。

陳晚聲并不喜歡這樣的氛圍,屋內沒有聲響,都在等主位上的人發話,而主位上的人眼睛像是貼在陳晚聲身上一樣,饒有趣味的扯了扯嘴角。

不知怎的,陳晚聲背脊一寒,兇狠的瞪了一眼主位上的人。

“有趣,模樣尚可”,像是終于收到反應一般,顧尋違把二郎腿放下,依舊是把視線放在陳晚聲身上,“那人我就帶走了。”

帶走誰顯而易見。

陳晚聲的目光巡視了屋內一圈人,沒有任何人提出疑問,只能自己問:“什麽意思?”

陳良策扯着臉皮對陳晚聲笑,聲音并沒有什麽不自然:“就是你跟你尋叔出去住一段時間,這段時間都歸你尋叔管。”

再不明白就真成傻子了,陳晚聲咬着牙問陳良策:“所以,真把我賣了?”

“不是……”

陳良策話沒說出口,顧尋違就接話了:“他們确實是這個意思,不過這其中你能分多少錢,估計你還得和他們商量。”

竟然承認了。

陳晚聲再次望向了陳良策,但是陳良策卻不敢看他,側身躲開。

而屋內的其他人,也是閉口不談的模樣,惟有顧尋違依舊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把視線停留在陳晚聲身上。

陳晚聲将衆人投在自己的視線都回瞪了過去,尤其是主位上的顧尋違:“這是法治社會,我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們交易場上的籌碼。”

陳家現任家主陳文成猛拍了一下桌子:“陳晚聲,話別說得那麽難聽,這些年你們吃主家的、用主家的,是時候報恩了,何況只是呆一段時間,沒有人把你賣了。”

從前,陳良策也是正經給陳家做事的,每月拿着集團開的工資,到後來無數次找主家要錢、借錢,陳良策徹底變成了主家的吸血蟲,連帶着陳晚聲也成了小吸血蟲。

陳晚聲倔強的說:“欠主家的錢,我以後會還”。

“還?你還得上嗎?陳家現在就需要一大筆錢,你爹還欠着賭債,你拿什麽還?”是陳文成的的老婆張秀,突然站起來指着陳晚聲的鼻子罵,“就陳良策欠的錢,把你賣了都還不上。”

被點到的陳良策埋下頭,扯着陳晚聲的袖子,小聲道:“尋弟他是好人,你跟着他不會吃虧的,就跟一段時間,等主家願意給我錢了,我就去把你贖回來。”

“贖?”

在陳晚聲的印象裏,陳良策不至于此,他倆好歹還有血脈親情綁着,就算是平日裏聯系得少了,陳良策還沒有到為賭債出賣自己兒子的地步。

今日,最後這一點奢望的幻想也破滅了。

陳晚聲想起母親還在的時候,她把自己祖傳的玉石當掉的那一刻,陳良策是跪下保證再也不賭了,可是騙到錢之後,又繼續去賭,到現在竟然到了賣兒子的地步。

“陳良策!”陳晚聲喊了他父親的大名,帶着哭腔問,“你就不擔心我跟着他走之後,回不來了嗎?”

陳良策顫抖着手,窩囊的搖頭:“不會的,不會的,你會回來……”

“不,我不會回來了”,陳晚聲眼神很堅定,他掃了一眼張秀,最後平靜的看着陳文成,“是不是我跟他走了,我以後就不欠陳家了?”

陳晚聲如同他母親一樣,一次又一次的選擇原諒陳良策,終于把自己也填了進去。

他欠陳家的,也就只能還這一次了。

照今日的情形,各房都聚在一起,剛才張秀扯着不要貴婦臉面的嗓門吼,怕是遭了什麽大經濟危機。

而自己,恰好被能提供資金的顧尋違看中。

也許,其中還有其他的交易,但是都不重要了,他只管他自己,自己不再欠陳家的就行。

見陳文成許久沒有回答,顧尋違踢了一腳他坐的椅子:“問你話呢?給個準信,我也想知道。”

難得見陳文成能低下他高貴的頭顱,牽強的扯出一抹笑:“自然是得讓尋弟看到主家的誠意,他跟你走後就是你的人了,自然也不欠主家的。”

“那挺好!”顧尋違将茶盞放在小幾子上,雙手抱握胸前,慢悠悠的走到陳晚聲跟前,“那跟我走?”

陳晚聲下意識的後退半步,雙手緊握着拳藏在身後。

良久,陳晚聲終于擡頭,看了一眼同樣低着頭的陳良策,一聲“爸”卡成氣音,終究什麽話也沒說。

顧尋違為了等陳晚聲在主家耽擱了太多時間,現下是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多呆。

被藏在身後的拳頭被一只大手包裹住,力量很大,不容陳晚聲的掙紮,半拖半拉的往外走去。

破舊面包車上的人見到顧尋違出來,立刻從車廂裏下來,手裏依舊握着木棍子,一字排開站在面包車前。

陳晚聲不敢向前,這幾個人與顧尋違一樣都是充斥着野性,打眼一看就是道上混的。

意識到陳晚聲的無聲掙紮,顧尋違轉過身 ,對着他笑,只是這笑看不出幾分真切,更像是小羊羔入狼口前的勢在必得。

顧尋違:“都答應跟我走了,這時候扭扭捏捏有啥用?上車吧。”

剛在前廳裏腦袋裏環繞的都是被賣了,但是卻從未想到被“買”之後,自己要做什麽。

靠近車門的刀疤臉歪着嘴沒有什麽表情,但是落在他手掌的棍子力道卻一下比一下重,像是下一刻就要被這個木棍重重擊倒帶往另一個國度。

陳晚聲向顧尋違的背後縮:“你要帶我做什麽?”

顧尋違能感受到手心裏的拳頭又握緊了幾分,他把人扯到院子中間,停在面包車車門前:“晚聲同學,好歹也長這麽大了 ,一般像陳家這種大戶把旁系的小少爺、小小姐送給金主,一般要做什麽呢?”

陳晚聲一頓,張着迷惑的眼,露出了一副難以言說的表情。

金主。

兩個字,徹底給這次買賣定性。

陳晚聲像是被一潑冷聲淋下,徹骨的冰寒。

來不及思考更裏層的東西,陳晚聲用另一只沒有被握住的手拉住了顧尋違的手肘:“你有伴侶嗎?”

這什麽問題?顧尋違挑眉:“有怎麽樣?沒有又怎麽樣?”

有與沒有,陳晚聲都沒得選,這句話問出來毫無意義,但他內心的底線實難忍耐一個有伴侶的金主。

“沒事,我上車吧。”

十分明顯的,陳晚聲整個人都失去了活性,木然的踏進面包車,坐進了最角落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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